陆望知顺时针看了一圈, 停在其中一面墙前许久没动。
“你刚才灵力消耗得多吗?”
庄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陆望知闻声转头, 刚要说话,便有一根泛着微弱白光的线从庄随手上冒出来缠到他手上。
两人同时低头盯着那细绳看, 陆望知只觉刚才消耗的的灵力在急速恢复,不知怎么的他就想起庄随的年龄问题,随即下意识地狂退几步和对方拉开距离, 白线顿时消失不见。
庄随不明所以:“你怎么躲开了, 这么快恢复好?”
陆望知心里的感觉古怪极了,以前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坦然面对这种恢复方法,但今时不同往日, 庄随搞不好是个百岁老人, 他可不好意思再赖着对方来恢复灵力,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压榨虐待老人。
于是他轻咳一声说了句已经好了,伸手指着墙上一处,把庄随的注意力引到壁画上来:“我看了一圈,发现这些壁画说的是修建望海楼时的故事。”
庄随顺着他指尖看去,勉强看出壁画上画的是一座修建到一半的五层古代建筑,楼前牌匾写着望海楼几个字,有不少工匠在楼前楼后走动忙活。
小宋巡了一圈后也刚好走到他们旁边,听了一耳朵,闻言好奇道:“这里头还有故事啊?”
陆望知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有,还是个风水故事呢。”他指着望海楼后面延绵的高山,“咱们海城的东云山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山头,它是源出昆仑的三大帝龙脉之一。”
小宋听得似懂非懂:“帝龙脉是个啥玩意?”
“就是说这里可能会出现真龙天子。”陆望知说,“历朝历代的皇帝都知道帝龙脉所代表的意义,有些笃信风水的自然会担心自己的皇位坐不牢,于是这一两千年以来,时不时就会有风水师奉旨南下,他们或是破坏或是镇压这条帝龙。望海楼说是修来镇压东江那些怨鬼,但它最重要的功能其实是用来镇压东云山的帝龙脉。”
小宋听得有趣,忍不住道:“还有呢?这帝龙脉真的能镇住?”
“当然镇得住,古代的风水师可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不过后世的专家研究了许多年,都觉得单凭一座望海楼应该不足以镇住帝龙脉,背后应当还有什么玄机妙法,只是大家还没发现而已。”
陆望知见小宋听得津津有味,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咱们东云山的帝龙脉命途很是坎坷,毕竟想要山河社稷安稳,不打压它实在不行。有传言说秦时的皇帝为了阻断帝龙脉,派人凿山挖渠,帝龙气脉因此受损,元气大伤了数百年。不过这种方法太狠,虽说镇住了帝龙脉,但有帝龙脉的地方本就是风18" 见鬼风水司0 ">首页20 页, 水大吉之地,开山凿渠会坏了国运,所以后来秦很快就更迭覆灭。六百年前帝龙脉元气恢复,当时的风水师没敢再用开山凿渠这种破坏风水的做法,所以才会选择修建望海楼来镇压。”
小宋听得目瞪口呆:“那现在还镇着吗?望海楼我以前去参观过,就在灵秀山上,原来它来头这么大的啊?”
庄随在旁边听得失笑,觉得小宋也是傻得可爱:“行了行了,那五层小楼你觉得能镇得住堂堂帝龙脉?当故事听听就得了。”
小宋满脸悻悻:“不是真的吗?”
陆望知笑道:“大概还是有些真实性的,毕竟新中轴现在风水能那么旺,也是因为引了东云山的帝龙气,上次星环出事,就是有人破坏了它化解帝龙煞气的风水局。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故事不知改了多少个版本,当年到底怎么镇压的,现在估计也没什么人知道了。”
他说着继续看之后的几幅壁画,看到倒数第三幅时发现,望海楼已经修建完成,然而楼前平地上有好些人在挖一个深坑,坑旁摆了样东西,但被一层淤泥覆盖着,看不清上面画的是什么。
陆望知看着那个坑,没由来的心里打了个突。他隐隐觉得有些疑惑,正想伸手把旁边的淤泥擦掉,忽然背后传来阵阵铁链晃动的声响,众人纷纷回头。
只见玄御站在平台上,他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平台周围一圈铁链在那抖个不停,连脚下的石板地都跟着轻轻震动起来。
陆望知和庄随忙三两步冲过去,匆忙之间陆望知忘了和庄随拉开距离,刚走上平台,两人之间便又出现了那根半透明的细线。
玄御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那根突兀的细线上,面上微微有些诧异,再去看陆望知时,他眼里便多了几分疑惑。
不过那根神奇的细线这次不等陆望知反应,很快就自行消失了,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刚才对付魅鬼时消耗的灵力就已尽数恢复。
陆望知暗暗心惊,还没来得及细想,脚下又是一阵隆隆响动。
“你在干什么?”庄随盯着玄御问道。
玄御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干。
“地上这些咒文是用血写的,那个魅鬼灌注了一部分鬼气进去,今天又恰好是中元节,禁咒被她弄得有些松动了。”
地下的震动一波接着一波,像波纹一般扩散出去。
陆望知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跳频率与之同步了起来,他抬手放在左胸前,隐隐听见地底深处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呼唤着什么,那声音似乎经历了漫长的时光,虽听不清它在说什么,但没由来的令他心悸。
庄随皱眉单膝跪下,右手按在魅鬼留下的那些咒文上,柔和的金光瞬间覆盖住所有咒文,玄御不解地看着他,结果转眼功夫,就见那些深红色的咒文颜色转淡,脚下的震动居然渐渐平复下来。
“我设了一道简单的禁咒,但只能顶一下,我现在马上往上打个报告,请人来重新加固。”庄随起身招呼陆望知,却见对方表情有些奇怪地站在原地不动,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陆望知猛地回过神来,只觉心口那种奇怪的悸动和震动一起消失了,迟疑了两秒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庄随便和小宋交代了几句,转头和他往外走。
陆望知离开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壁画,蹙眉思索了一下,这才跟着庄随离去。
情况报告上去之后,上面十分重视,表示会派人给流芳堂重新加固禁咒,请的还是龙虎山的张承望天师,一听说有他亲自前来,陆望知便觉得这事情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至于叶天双和薛晚瑜则暂时住院检查,不过她们俩都没什么大碍,估计住一天也就能出院。
此案还有些手尾要跟进,但也不急于一时。庄随和陆望知从医院出来后都松了一口气,商量一下后决定直接回家。
结果两人刚进家门就被倒在门口的蛋散绊了一脚。
陆望知差点踩在蛋散脖子上,听见它嘎了一声,忙低头去看。
“蛋散它这是怎么了?”
庄随只扫了一眼便道:“不用管它,我今天让它别吃那么多鬼气,它偏不听,都吃掉半个魅鬼了,吃多了当然会消化不良。”
陆望知见庄随习以为常,只得给蛋散挪个位置让它躺好。本以为让它自己消消食就好了,哪知到了傍晚蛋散仍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嘴里一点点吐着黑水,仿佛随时要不行了,陆望知怕它真的嗝屁,见庄随要进厨房煮饭,连忙把他拦住。
“你还是去看看蛋散吧,饭我来煮!”
庄随没有办法,只得去给蛋散翻了个身,他伸手摸了摸蛋散的绿脑袋,随即一点微弱的金光在他手心亮起,蛋散在光芒中抽搐了一下,身上渗出一缕缕混杂着魅鬼气息的黑气。
那黑气尽数汇到庄随手心,金光晃动着把它们全部吞噬掉,很快末入庄随掌心里不见了。
不消一会蛋散便睁开眼来,然而一看见庄随它又闭上眼挺尸不动。庄随伸出手指撑开它的眼皮,逼迫它和自己对视:“我今天说过什么来着?你这几天禁足在家里吧,饭别乱吃了,顺便减减肥,减掉三斤才准出门。”
蛋散顿时蔫了,飞到阳台思考鸟生。
庄随拍手起身,他感到收进手里的黑气被自身的灵力消解掉,倒没太在意,转身就进了厨房。
他见陆望知在那焦头烂额地忙乱着,本想上前接手。结果陆望知一见他靠近,马上道:“我来就行,你坐着指导吧。”
庄随不明所以,上上下下打量陆望知:“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特别积极?”又是帮他做点心,又是怕他累着,怕不是总算意识到自己是下属,要在他这位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了?
陆望知却硬生生憋出一句:“我对煮饭十分感兴趣。”
庄随看着他神情紧绷随时怕炸了厨房的样子,觉得怎么看都和“感兴趣”不沾边。可他琢磨不透陆望知在想什么,正满心疑惑,突然听见陆望知幽幽说道:“一把年纪了也不怕折了腰,我会煮个鬼的饭,我连盐要放多少都不知道。”
“嗯?”庄随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陆望知正思考是不是应该先热个锅,莫名其妙道:“什么我说什么?”
庄随:“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陆望知:“对煮饭十分感兴趣?”
庄随:“下一句?”
陆望知奇怪地转头看他:“哪来的下一句??”
庄随眨了眨眼睛,见陆望知又转头盯着锅铲看,顿时疑心自己是不是耳鸣听错了。但这听错也听得太完整了吧?生生听出来一句话?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靠在流理台边上,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陆望知脸上。
厨房里除了锅碗瓢盆的响动,不闻人声,然而几秒之后,庄随又听见陆望知在那嘀咕了一句。
“盯着我脸干什么?盯着锅里不行吗?我菜都要炒糊了怎么还不指导一下??”
庄随一个激灵站直身,揉了揉眼睛又摁了摁耳朵。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刚才他一直看着陆望知的脸啊,可压根没看见他开口,到底哪来的声音??
第50章 读心术
好在庄随也是见惯风浪的, 这点奇怪的小事还不足以让他惊慌失措。他思考了半秒,试探性地提醒陆望知:“差不多可以关火了,不然再炒下去菜该糊了。”
陆望知面上十分镇定:“嗯,我也正想着要关。”
然而他内心却慌得一比:等等……我是不是忘了放盐来着?
庄随在旁边把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终于确定自己耳朵没出毛病,出毛病的大概是脑子——他似乎获得了读心能力。
这能力怎么来的其实不难理解, 毕竟他今天才刚见过会读心术的魅鬼。蛋散那只贪嘴鸟吃了魅鬼的一部分, 不仅把人家鬼气吃了, 还夹带了一点特殊能力, 然而它吃了不消化,最后还是庄随帮它把残余的部分吸收了, 想来吸收的时候就顺便把读心术也吸收了一部分。
不过这能力来源不纯粹,估计过个几天就会自动消失, 倒不会对他有什么大的影响。
庄随想明白之后非但不担心,反而还觉得有趣, 他想起陆望知刚才的表现,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还是我来调味吧。”
陆望知暗松一口气退开,瞥见庄随一脸笑意, 奇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庄随笑说, “我只是发现小区里有一只表里不一的小猫,觉得它特别可爱。”
陆望知微愣:“你怎么知道人家表里不一?”
庄随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听见它喵喵叫了啊,它跟另一只大猫抢着捉老鼠呢, 明明不会捉还硬是要捉, 大猫是它老大, 每次都帮它收拾手尾。”
“……”陆望知总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却愣是品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得一脸莫名地看着庄随在那试味,完了见庄随动作纯熟地摆盘装碟,顿时反应过来道:“我来拿吧。”
庄随一手一个碟子从他身边晃了过去,没给他表现的机会,边转身边说:“你这几天真是有些太积极了,怎么?想加工资啊?”
陆望知哪是想加工资啊,一听庄随这么说便开始腹诽:领导是个百岁老人他能不小心点吗?万一哪天庄随因为煮饭折了腰卒了,他怎么跟上头交代?
正腹诽着,就见前面的庄随忽然一个踉跄,手里的碟子差点甩飞出去。
“!”陆望知连忙三两步冲上去从庄随手里抢过碟子放在桌上,心有余悸地道:“我都说让我来拿的吧,这菜都差点摔了。”
庄随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
“我什么?”陆望知低头给他拉开椅子,几秒之后见庄随还神情复杂地站在桌边不动,不由有些提心吊胆:“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庄随接着便见陆望知神色微动,随即又听见一句天外来音:……不会真折了腰吧?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正伸出手来,不知该不该扶面前的老人家坐下,一个只觉得自己走错了片场,莫名其妙领了个老年幸福之家的剧本。
腰怎么能折?身为男人腰是能折的吗?!……不对不对,重点是——
百岁老人是什么东西??
庄随感觉和陆望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隔阂,可思来想去,他们俩几乎天天同进同出啊,现在怎么有种“你偷偷瞒着我找村头黄师傅烫了个头”的感觉?
说来说去,陆望知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老人家?他身上哪点老了?也就是头发灰了点,腹肌六块整整齐齐,他还是灵异系统单手举铁年度冠军,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随手捏死个魅鬼不在话下。
庄随越想越不得劲,觉得有必要抢救一下:“我身体好着呢,你别把我当老人看待。”说完便拉开一边的椅子,双手使了点力摁着陆望知坐下。
陆望知狐疑地看着庄随,隐约有点担心对方这种不服输的表现,毕竟年纪大了之后很多老人家都不服老,也不爱听年轻人的劝,让他往西的时候偏偏要往东,你要是说他老还伤他自尊心,就跟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