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乐的合不拢嘴,等着花田指示。
花田高声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一拜天地就省了吧,两位新人的高堂又纷纷去世了,二拜天地也省了,这夫妻对拜……”
“也省了吧。”一鬼役接话,旋即一阵爆笑发出。
花田伸手压低声响,指着那个鬼役,摇头道:“这一步还是要有的。”
众群中又发出一阵爆笑。
“要拜天地了哈,准备好。”花田提醒。
一众收敛了笑声,钟离绷直身子,双手紧张的不知所措,沈长流揽上钟离的胳膊,温柔如水的目光平复了钟离的心绪。
“夫妻对拜!”花田高喊一声,穿透整座大堂。
钟离转身面相沈长流,满含泪光,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呜咽的哭出声。
众鬼役皆掩面神伤,大堂透出忧伤的气味。
花田上前宽慰道:“都到最后关键一步了,你怎么撑不住了,快起来,进入洞房吧。”
钟离起身,环抱着花田,泪水鼻涕狂甩在花田衣袍上,哽咽声慢慢平复,道:“谢大人。”
花田嫌弃的推开钟离,看到衣袍上的污渍,嘴角一抽,刚做的新衣裳。
“别啰嗦了,快开宴吧,一众还等着你呢。”花田催促。
钟离高喊一声“开宴”,众鬼役归位,吃喝玩闹,好不热闹。
宴上,钟离喝的宁酊大醉,被扛回来了新房,沈长流一脸怒意的接过钟离,瞪着前来的鬼役,抱怨一句:“怎么喝了这么多。”
鬼役怯怯的将钟离放下,逃了出去。
沈长流给钟离解开衣袍,又用冷水擦了一遍身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伺候别人,钟离,以后可要好好还我。
花田有些微醺,酒喝到一半,便带着兼坚偷摸着离开了,在准备喜宴的闲暇,花田抽出些时间,布置了与兼坚的卧房。
忍了好几天没告诉兼坚,就是为了这个惊喜,今儿终于可以带他来看。
“有门槛,抬脚跨过去。”花田捂着兼坚的眼睛,轻微移动步子,不时提醒兼坚。
兼坚听话的迈了过去,问道:“到了没,眼睛都快捂瞎了。”
“到了。”花田吧唧一口亲在兼坚脸上,拿开双手。
夺目的光亮晃得兼坚眼睛痛,缓了一会儿,才看清屋中的摆设。
最中央的房梁上,悬挂着一块硕大的珊瑚石,将整个房间照亮,床,没一个角落都不落下。
檀木床换成了柔软的蚌床,与龙宫所住的那间无异。
兼坚惊喜道:“你不会是吧龙宫偷光了吧。”
“没偷光,就是搬了块珊瑚石,还有一张床。”花田呵呵一笑。
兼坚无奈摇头。
花田抱着兼坚上了床,滚了一圈,柔软的质感使两个放松下来,仰面望着五彩的珊瑚石。
“这是钟离交给我的善恶簿。”花田从袖中掏出,随意翻弄。
兼坚见花田神情不对,测过身来,用手支撑起脑袋,凝重的望着花田。
花田扭头看向兼坚,许久才开口道:“我看了上面的记录,没有你我的名字。”
兼坚拿起簿子翻看,一页一页翻过,直至最后,果真不见两个的名字,惊诧的看向花田。
“或许我们是地府的官,所以……”兼坚越说越没底气,刚刚翻簿子的时候看到了钟离的。
忽的反应过来,兼坚眼神一怔,道:“也没有兰大人的名字。”
花田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怨道:“兰子君肯定知道什么,就是不告诉我,等明儿,我非逼他说出来。”
想到前些日子去天宫的遭遇,兼坚暗自忖度,兰子君与华盖帝君不告诉花田秘密,或许是为了他好。
“不要再纠结这个了,你做好你的阎王,我做好我的无常就好,其他事不重要。”兼坚劝道。
花田好奇心极重,又是关乎几个命理的事,不查明白总觉得心里有根刺,眉头紧皱不言语。
兼坚趴在花田身上,揉搓着他的手指,维持住这样的生活,最好不过了,不去想未来会怎样,过好当下的每一刻。
花田玩弄着兼坚柔顺的头发,思忖着善恶簿的事,生死大事,还是由兰子君手中的生死簿说了算,明日偷来再查探一番。
两个紧紧相拥,却各怀心事。
兰子君正喝的尽兴,耳边忽的传来华盖帝君的声音:“我在你房里,速来。”
兰子君微皱眉头,就不能让他歇息会儿。
虽是不悦,兰子君还是放下酒杯,从酒宴中脱身,迅速回了房间。
打开门,便看到华盖帝君站在窗前,悉心摆弄着一株兰花。
“你来了。”感受到兰子君的气息,华盖帝君转身,一脸的欢喜,抱起手中的兰花,放至兰子君面前,“看你也不愿来我兜率宫看兰花,便带了一盆给你。”
兰子君接过兰花,随意往桌上一放,问道:“有什么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离别
对于兰子君的态度,华盖帝君多少有些扫兴,僵了会儿后,恢复笑颜,道:“这不又来案子了。”
“又来案子。”兰子君叹了口气,“就不能让我们歇一口气嘛。”
华盖帝君转移话头道:“看外面热闹得很,是有什么喜事吗?”
“钟离今日大婚。”兰子君没了先前饮酒的欢乐,愁眉苦脸的面对着刚来的案子,问道,“这次的案子是什么?”
能让华盖帝君亲自下来颁布的任务,定不是小事。
“人间出了异况,盛传有一种长生药研制出来,闹出了多条人命,人心惶惶。”华盖帝君道。
“怕不是担忧人命吧,玉帝他老人家是怕人类得到长生,可以与仙族抗衡,打破三界的平衡。”兰子君直言道出。
“子君,你说话越来越不着分寸了。”华盖帝君柔声呵斥。
分寸?兰子君就是太过分寸,才在地府畏手畏脚了三百多年。
跟着花田倒是认清了一件事,想要潇洒,先把分寸抛开。
“我说的只是事实。”兰子君怼了回去。
华盖帝君无力反驳,打探起兰子君,虽是牙尖嘴利了不少,但也有了人味。
“长生药在哪儿出现?”兰子君问道。
“鱼龙混杂的大漠边塞,据说哪儿还出了一个状况,上千人被剜了心,不知与长生药有无关系。”华盖帝君回道。
“有人类研制出长生药的先例吗?”兰子君好奇,每个朝代总会爆出研制长生药的传闻,只是都不攻自破,为何这次偏要地府去查。
华盖帝君思忖片刻,低头与兰子君耳语道:“据说有一凡间男子得到了长生,就出现在边塞,玉帝这次的目的,其实是让你们找到他,帮他结束长生。”
“呵,这不是让我们当刽子手吗?”美其名曰结束长生。
“这是为了他好。”华盖帝君神色一转,问道兰子君,“难道你觉得长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吗?”
凡胎总惦记着得到长生,殊不知长生才是一场历久的磨难。用固定的模式生存个千八百年,早就烦透了这不能泯灭的人生。
有时求得一死,才是种解脱。
兰子君又何尝不知这滋味,在暗无天日的地府生活了三百年,见过无数生死,对世间的一切早就麻木了。
唯有花田的到来,激起了一点涟漪。
“天宫布置的任务,我们哪儿敢说不。”叹了口气,兰子君接下了任务。
“有什么事随时传唤我。”华盖帝君嘱托一声,转身欲走。
“华盖!”兰子君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华盖帝君疑惑的看向兰子君。
兰子君看向桌上的兰花,道:“兰花过后是梅花,梅花过后便是桃花。”
华盖帝君背着身子,不言语。
许久才道了句:“我认了天命。”
说毕,匆忙转身离开,消失在空气中。
兰子君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兰花,自语道:“华盖,你还是一如既往,后悔到肠子青了,也不愿割舍这一切。”
因着钟离大婚,兰子君没有将任务说出,狂欢了几天,地府的鬼役们个个喝的脸色发青,头昏脑涨。
花田惦记着兰子君手中的生死簿,没怎么出门,盘算着怎么将簿子骗到手。
沈长流已经找好住所,催促了钟离好几次,钟离也不愿再拖下去,收拾行囊,即日便出发。
一众前往忘川河送钟离与沈长流,只听说有入地府的魂魄,倒没听过还有往外送的,新来的魂魄纷纷抻着脖子探看。
几乎是全府出动,浩浩汤汤的来送钟离。
卫雉谨记谨记的话,全程微笑点头,花田见他这样子,便问道:“你师父要走了,开心吗?”
卫雉心里正难受着,压根没听清花田说什么,笑道:“嗯,开心。”
花田指着卫雉,惊讶道:“卫雉,你这个白眼狼。”
“嗯,我是白眼狼。”卫雉眯缝着眼,尽量保持微笑的表情,太过用力,眼角都折起了皱纹。
“你小子!”钟离拍了卫雉脑袋一下,怎么这么傻。
钟离温柔的一拍,卫雉再也忍不住,覆在钟离肩上哭了起来。
“喂喂喂,干嘛呢?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钟离玩笑道。
卫雉抹了一把眼泪,吸了下鼻子,哽咽道:“师傅,你可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徒弟,以后常回来看我们。”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有了媳妇忘了什么来着?
“你放心,每当我死的时候,你都能见我一面。”钟离可不敢再提别的,怕触碰大家的情绪,便以玩闹的语气回道。
“那我就待在地府,哪儿也不去,等着劫你。”卫雉擦干了眼里,决意道。
这话听起来怪吓人的,老子只是来地府投个胎而已。
“你好好听花大人的话,替我守护好地府。”钟离最后嘱托道,将三雪交于卫雉。
卫雉怔愣的看着手中的三雪,惊诧的看着钟离。
“想要守护地府,怎么可以没有称手的武器。”钟离揉搓了钟离脑袋一下。
卫雉重重点头,不争气的泪水再次滑落。
花田将卫雉拉到身后,再哭下去,钟离怕是今儿走不了了。
“抬上来。”花田令鬼役抬了三大箱来,对钟离道,“这是给你的嫁妆,出了地府后好好做人,别再犯事。”
钟离看着沉甸甸的三个大箱子,里面悉心装满个各种物件,准备的非常齐整,难舍的感情迅速膨胀,一把搂过花田,连连道:“谢谢你,大人。”
花田拍了拍钟离的肩膀,嫌弃道:“别肉麻了,赶快走吧,鬼门要关了,我可不想再让你多吃一天白食。”
钟离放开花田,将几个抱了一圈,拉起沈长流的手,朝鬼门走去。
鬼门大开,耀眼的光芒照射进来,,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光亮中。
门外,是一次重生。
直到鬼门关上,几个迟迟不肯离去,看着漆黑的门,一场梦般,周遭还有钟离的味道,耳边还能听到钟离的言语。
“走吧。”许久,花田才开口催到。
星光点点,夜格外的明亮,月光怜悯的关照到了被长久以往的角落,几个并肩走了回来,一路无言。
尝到了离别的痛苦,格外珍惜眼前的人,眼前的一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东海小番外一
万里晴空,初晨早时的阳光还未覆盖整片海洋,早辉将海染成金黄色。
沈长流躺在小船中,翘着二郎腿,嘴中含着满是甘汁的海藻。
无际的海洋中,只寻得这一处人迹。
“钟离,我饿了……”沈长流摸着肚子,朝海底大喊。
海面倏地翻涌出浪花,钟离举着一条堪比人高的大鱼,游来小舟。
沈长流坐起身来打量,鱼身光滑黝黑,鱼头出凸起一块珍珠大小的痂,问道:“这是什么鱼?怎么没见过。”
钟离摇头道:“我也没见过,只是看他大,便捕了回来,够我们吃几天了。”
戳了一下鱼,那鱼扑棱一番,甩了沈长流一身,沈长流嫌弃的躲远开。
钟离划着小舟归了岸,随之归来的是一众早起的渔民,个个收获颇丰,满载而归。
烟筒里飘出青烟,渔火点起,碗筷备好,一天的尽头全在早饭。
钟离蹲在灶台口,狂吹着小火苗,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小火苗欣欣然的升了起来。
浓烟滚滚,充斥了整间屋子。
沈长流从里屋逼出来,抹着眼泪,冲出房外,这样的的情形一天上演三次,为了吃饭,沈长流忍了。
坐在石凳上,抱起捡来的小花猫,一阵狂撸。
“喵”小花猫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小宝贝,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吃到鱼了。”沈长流心痛的将花猫抱在怀中,揉搓着它的小肚皮。
“好嘞,吃饭了……”一声高喊之后,香气四溢。
望着鲜嫩多汁的鱼肉,沈长流舔了舔嘴角,咽下一口唾沫。
“饿坏了吧。”钟离揉搓了沈长流柔顺的头发,将鱼刺挑出,夹了几块鲜嫩的鱼肉到沈长流碗中。
沈长流捧起碗,大口吞咽。
“慢点,没人跟你抢。”钟离柔声道,将鱼头顶端的“珍珠”夹给沈长流。
沈长流狼吞虎咽,将“珍珠”一并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沈长流抱着花猫,腆着肚子躺在石板上晒太阳,钟离收拾完碗筷,坐在石凳上剔鱼骨,准备给沈长流做一副簪子。
做的太过专心,不知不觉日头升起,炊烟又飘了起来。
钟离抬头看了看日头,都快午时了,得赶紧做饭,别饿着家里的两位大爷。
擦了擦手上的碎屑,钟离欲意点火做饭。
“喵~”花猫跳至钟离脚下,一个劲儿的蹭钟离的裤腿。
“乖,在等会儿饭就好了,先去那边玩着。”钟离俯身揉了揉花猫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