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太放心,可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眼里闪过复杂,看着手心,最终还是自嘲的叹了口气,“罢了,如果是你,破戒倒也无妨。”
须臾,他莹白的手掌间便像是渡了层微弱的银光,掌心向下,便覆在了少年的眉心处,少年身形一顿,一股冰凉的气流便顺着脑海缓缓流到了身体里的各个角落。
随后,少年有些惊讶的发现,身上的所有感觉像是消失了,再也感受不到半分疼痛,他眸光一闪,木木的望着白衣郎的脸。
察觉到他的目光,白衣郎一笑,“我把痛觉封了,你暂时感受不到疼痛,不过时间很短只能持续一个时辰。”
少年神情专注望着他,眼里炽热的仿佛带着火光。
还好这白衣郎不是个黄花大姑娘,不然恐怕会闹一个大红脸。
屏蔽了少年的痛觉后,白衣郎的动作便伶俐起来,很快便把少年剥了个干净。
饶是历经了万千沧桑的白衣郎,此刻的脸色也阴沉的快要滴水。
身上满是刀伤,撕咬鞭打的痕迹,血淋淋的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哪怕脱的最小心,严重的地方还是被带了一层皮肉,有些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里面的根根白骨,最恐怖的地方还不是这些,而是颈上的那道深紫色的淤痕,在这个遍体鳞伤的身体上还是显得格外显眼。
把少年小心抱起来放在了热气腾腾的木桶里,没有了痛觉的少年很安静,乖乖的坐在木桶边出神。
白衣郎拿过水瓢一下一下的往少年的身上淋着水,用皂角给他仔细的洗头发,动作温柔的像是在对待一件世间罕见的珍宝。
洗完后又拿过洗漱的用具,开始清洗起了他嘴里的伤口,少年身上的血迹慢慢清洗干净,只剩下了一大桶慑人的血水,白衣郎又换了一大桶干净的清水,把少年放了进去。
眼见一个时辰快到了,白衣郎赶紧擦干了少年身上的水迹,把他抱到了床上,桌上已经收拾安静,上面放了一箱满满的药瓶。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白衣郎摇头失笑,把药瓶拿过来,开始给少年上药。
少年看到刚刚放着吃食的桌子上只剩这些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眼里有些好奇,动作极快的把其中一个药瓶拿了过来,想往嘴里倒。
白衣郎虽没看他,动作却是敏捷,细长的凤眸微眯,动作极快的捂住了少年的嘴,把药瓶从他手中狠狠抽了出来。
手心里冰凉的体温印在少年温热的唇上,袖间带着清冷的梅香一下子便灌入了鼻尖。
少年终于慢慢消停,白衣郎心里有些松了口气,饶是心里再强大,神经绷直了太久也显得有些疲惫,还未完全放松,猛地发现少年竟然伸出粉色小舌开始沿着指缝舔舐,似乎感觉味道不错,露出小尖牙开始轻咬起来。
白衣郎眼里轻轻一动,把手放下来,改为捏着少年的脸颊,往两边狠狠扯开,瞬间面目呆板的少年就被扯出了一张怪相,看起来很是滑稽搞笑。
“这些不能吃”朝着旁边的药瓶说道,见少年点了点头,便把手收回来,继续上着药。
纤长的指尖灵活的在胸前跳跃,少年的目光渐渐有些暗了下来。
“这也不能吃”白衣郎头都懒的抬。
少年迟钝点了点头,眼里好似闪过失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木讷。
终于给少年上好了药,拿干净布条把他重重包了起来,身上的包好了,白衣郎又把少年抱过来,开始检查起他的脸,脸上的伤口倒还好,除了一些可怖的青紫瘀痕,倒也没什么严重的地方。
给他脸上擦了些药膏,白衣郎便下了床榻,从角落里找了一件孩童的衣服,给他仔细穿了起来。
终于,刚刚看起来比小叫花子都不如的少年,此刻穿着干净的衣衫,虽然面上带着伤,看不出本来的相貌,但也也比今早好了许多。
少年那双眼睛却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孩,很干净,带着点新奇,带着点憨态,直直的望着他。
白衣郎淡淡一笑,长眉若柳,眼里都带着温情,“你叫什么?”
少年还是望着他,黑亮的眼珠能清晰的映照出白衣郎的脸。
“三清”
白衣郎薄唇轻启,嘴角带着笑意。
“这个名字怎么样?”
见少年还是不愿开口,漆黑的瞳仁定定的望着他。
白衣郎也不见气馁,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顶。
“怀双书”
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想块只会呼吸的木头。
白衣郎笑着把手收回来,“这是我的名字。”
临出门之际,白衣郎微微转过头,少年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当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白衣郎却是踩着步伐慢慢离开了。
“怀...双...书”
等他离开后,像尊石像的少年终于开了口,声音很沙哑,仿若是刚刚开始学说话的孩童,咿咿呀呀的听不太明确。
第29章 第28章
辰时
月夕端着早膳, 走到少年的房门前,‘咚咚’敲了半响门,没听到回应,圆脸上有了些火气,使劲拍了几下,大声喊道:“你起来没有?!”
房间里还是没听到动静,月夕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道了声正好,准备把饭又重新端回去。
刚一回过神,却发现怀双书正站在自己背后, 眉眼有些深意。
月夕的脸上瞬间有些尴尬,闹了个大红脸,诺诺喊了一声,“夫子。”
怀双书罕见的没应, 看了眼她手中的早膳,轻声道:“怎么不直接开?”
“我俩男女有别啊, 夫子。”月夕小声嘟囔道。
怀双书哪能看不懂她脸上的不情愿,“明日我就让别人送吧。”
“夫子,不是的!”月夕刚想辩解,又见他眉宇间好像有点生气了, 话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乖乖道歉,“对不起。”
怀双书摸了摸她的头,“他并不是坏人。”
“他身子不便, 以后就直接送进屋吧,有什么问题你再同我说。”
“好的,夫子。”月夕跟小鸡仔啄米似的,又点了两下头。
“以后别再这样了,好好相处吧。”怀双书收回手。把她手里的托盘接了过来。
月夕急忙道:“是,夫子!”
“进去吧。”
怀双书把门缓缓推开,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看清屋子里陈旧的摆设,两人的动静没有惊动床上的人,他还是还是保持着昨晚的姿势,眼睛圆睁,里面带着血丝,但是没什么疲态,看起来是一夜没睡,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躺了一晚上。
月夕见他这副样子,又有些生气,鼓着脸愤愤道:“什么啊,你醒着怎么不来开门?”
怀双书把早膳放在方桌上,还未摆好。
刚刚床上还如同死尸的少年,嗅到了吃食的香味,瞬间鲤鱼打挺的坐了起来,许是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少年身子一僵,缓了缓,光着脚就跑到了桌边,抓着桌边的吃食便开始狼吞虎咽。
突然的动作又把月夕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站好,刚想发火又想到怀双书早上看她的眼神,又憋住了话头不太敢开口。
怀双书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把戒尺,朝着少年正在吞食的手背就来了一下。
其实对于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来说,这戒尺的力度如同是在饶痒痒,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些难受,少年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配合,怀双书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手,拿过药瓶,重新换好了药后,才递给他一双竹筷。
少年双手接过来,两只手各拿一根,举在眼前好奇的望了望。
想到时候不早了,学堂里还有一群等着他授课的学生,怀双书站起来,准备起身离开。
“月夕,你过来教他。”
月夕还未开口抱怨,那头少年却已经反应巨大的扔了竹筷,快速的摇着脑袋,满脸的不愿。
怀双书终于见到他有了点反应,准备起身的动作又停了下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小女孩都有些好面子的,见到少年的反应,月夕气的杏眼一瞪,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我还没说不愿意呢,你这呆头呆脑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学的会呢!浪费我时间和精力!”
少年不反驳,还是木着脸摇头。
倒是怀双书怕把脑袋摇下来,按着他的头顶,少年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月夕,你去学堂让他们先温习,我随后过去。”
“夫子!”月夕声音有些大,重重的喊了一声,眼底像是在燃烧着火苗,气恼怀双书对他太过纵容。
“乖。”怀双书安抚了一声。
“大笨蛋!”
听到怀双书话里的敷衍,月夕心里一阵委屈,朝着少年大喊了一声,随后眼角发红,哽咽着跑出去了。
少年却还是一幅呆板的模样,一双乌黑的眸子像失了成色的黑珍珠。
怀双书重新给少年拿了双干净的筷子,递给了他。
少年乖乖的一手一根接了过来。
怀双书:“合拢。”
少年便两手一并,把筷子合了起来。
怀双书被他刻板认真的模样逗的一笑,伸出指尖,慢慢包裹上了少年的右手,掌下的手背的体温很高,烫的手心发热。
怀双书心里疑惑,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发现也烫的惊人,心里一惊,喃喃道:“不会是发烧了吧?”
想看看少年身上的伤口,但又看到那双眼里满满的饥饿和迫切,怀双书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把他的手又重新握了起来。
看到怀双书纤长的指尖包裹着自己小了一圈的手,少年心里突然有些怪异。
“中指抵在这里,食指放在上面....”怀双书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少年的思路。
两人凑得很近,少年又闻到了怀双书身上那股熟悉的梅香,猛吸了两口气,片刻又被桌上精致的吃食给勾去了注意力。
忙活了小半天,少年终于能把筷子慢慢握好了,虽然只会了个大概,但好歹也能勉强夹起一些简单的东西。
“不错,挺灵光的。”怀双书眼里带着笑意,泪痣在眼睑下若隐若现,让这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凭白多了几分妖冶。
“好了,可以吃了。”
少年眼里一喜,丢了手中的筷子便想朝盘子上抓去,怀双书慢悠悠的掏出戒尺又是一记,少年心里一睹,又收回了手,拿起筷子开始笨拙的夹着饭菜。
“你喜欢吃馒头?”
怀双书慵懒的撑着头,看着眼前盘里的几个大白馒头很快被少年拿完,双眼带着点兴味。
少年手中动作一顿,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怀双书:“倒是好养活。”
少年动作极快,很快便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荡一空,吃相虽然不太雅观,但也比昨晚如同饿狼捕食的情况好了些,起码没有把桌子搞得一片狼藉。
怀双书眉眼温润,发髻后的冠带被风吹在他的脸侧,衬得他越发儒雅文气。
“擦下嘴。”怀双书把桌上的手帕递给他。
少年吃饱喝足,动作也变得越发乖巧,顺从的接过来在嘴上胡乱的擦了几下。
怀双书:“饱了?”
其实没有
少年心里感觉肚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光准备摇头,可看到怀双书脸上的笑意,又不由得止住了动作。
怀双书看到他犹豫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又从袖子里掏出几块点心递给他。
少年几大口吞完,眼里亮亮的盯着怀双书的袖子。
他发现怀双书的身上有数不清的好东西...
怀双书被他如同小鹿的眼神逗得又是轻笑出声,戒尺轻敲了少年脑门一记,话里带着少年未察觉到的宠溺,“没了。”
“好了,去休息吧。”
怀双书站起身,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少年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床边直挺挺的躺了上去,像只泛着白肚皮的死鱼。
“闭眼。”
怀双书连头都没抬,却仿佛能洞察到少年的所有动作。
悟苫清听到这话,双眼紧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开始准备酣睡入梦。
收拾好了碗筷走出门外,脚步刚一跨过门槛,地上那道烂门便恢复了完好的原样。
房间里察觉到怀双书离开的少年准备睁开眼,却发现眼皮沉的像吊了千斤称,片刻,困意慢慢袭来,这个有记忆以来从来没睡过一次好觉的少年,终于也能尝一把梦回周公的滋味。
怀双书把收好的碗筷放到了厨房,临出门,一个跟他长相相似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少年着同样的装扮,要不是面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眼里也带着未经历世俗的天真,看起来和怀双书就像是一个人。
少年眼里满是好奇,“哥哥,听说你又捡了一个孩子?”
怀双书轻应了声:“嗯。”
“方家灭门可与他...”看了看怀双书的脸色,少年欲言又止。
怀双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半响,才淡然道:“只是我刚收的学生罢了。”
少年眼里一动,他天生聪慧,一看到怀双书的样子,便能猜想到自家兄长话里隐藏的意思。
少年问道:“我可不可以去看...”
“不行。”怀双书轻勾唇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从他身旁掠过,往屋子外面行去。
少年急忙追上他的脚步,急切道:“为什么不行啊?”
“他怕生。”怀双书的声音里有些笑意。
“我又不是生人,好歹以后我也算他的夫子吧。”少年在旁边缠着他。
“你先把道德经背完再说吧”怀双书话里带着几分促狭。
少年腮帮子一股,气急道:“你又打趣我。”
“你平日里少耍点嘴皮子,这书早背下来了”怀双书老妈子的唠叨瘾犯了,在旁边轻念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