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他的声音虽温和,但同时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威压,令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些喘不过气。
见夫子吼了她,月夕神色委屈,瘪着嘴,泪水在眼里打转。
但怀双书神色没有丝毫缓和,依然冷淡着脸,复杂的看着她们。
“师父喝茶!”
一道温婉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僵局,花辰已经接过了那盏茶,朝着悟仁临递了过去。
“花辰...”月夕怔忡的看着她,有些不明白花辰的意思。
沉默片刻后,她回头看了看怀双书的脸,发现他的目光如同是三月飞雪,明明是该暖和的天气,却冷得叫人背脊发寒。
“师父...喝茶。”月夕最终还是重新跪了下来,端过了那碗拜师茶,不甘不愿的递到了悟仁临手里。
悟仁临瞥她一眼,没说什么,接过来喝了一口。
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仙崇派没有收女弟子的先例,但我看你们品行端正,资质上佳,所以今天便破个例,收你们为我的关门弟子。”
底下那些仙崇派弟子纷纷唏嘘一片,原以为只是收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没想到这次他们师父不仅破了例,还收她们做了关门弟子。
“你们前面有三个师兄,皆是苫字辈,花辰赐名为悟苫忆,字号无寻。”
花辰朝着悟仁临磕了一个头,“谢师父。”
“月夕赐名为悟苫瑛,字号白之。”
月夕冷着脸,最后还是跟着花辰的动作,磕了一个头。
“谢...师父。”
悟仁临缓缓点了点头,沉着脸,朝着底下的弟子吩咐道:“你们以后要唤无寻和白之一声师叔,并不能因为女子便怠慢,也不能因为后入门就轻视,尊师重道,尊长有礼。”
“是!”
底下那些弟子纷纷朝着底下的花辰和月夕行了一礼,神态正经,“恭迎四师叔和五师叔入门!”
悟苫域也朝着花辰和月夕行了礼,“两位师妹好!”
花辰和月夕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红着脸,慌乱别扭的回了一礼,难得有了点女子的憨态。
怀双书笑了笑,心里松了口气。
“好了!你们全都退下吧,收拾一下,明晚我们上云游山。”
见结束后,悟仁临咳嗽了两声,沉声吩咐道。
那些弟子行了礼后,就慢慢退下了。
花辰和月夕也准备退下去,悟仁临却叫住了她们,“你们留下。”
见所有人都消失后,月夕高兴的扑进了怀双书怀里,“夫子!”
怀双书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可不能这么叫了。”
月夕正准备发问,脚底却传来一股阴冷的气息,魂魄像是冻成了一团,她有些害怕的垂下头看了看。
“你也下去吧。”悟仁临担忧的看了凤盈盈一眼,“冥界之门已开,你肉身凡胎,呆在这儿恐怕会有危险。”
凤盈盈冷着脸,固执的摇了摇头。
悟仁临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说什么,在她旁边布起了一道结界。
外面的天色似乎被这间屋子隔绝开来,脚下弥漫着铺天盖地的阴气,屋子的中间仿佛化作了一团虚无的黑雾,底下那些面目阴森的鬼差正冷漠的盯着她们。
桥头的那老太挂着慈祥的笑脸,正缓缓朝着花辰和月夕招手。
“过来吧。”
月夕失魂落魄的看着怀双书的脸,呐呐道:“你...原来要送我们去冥界。”
花辰的脸色也苍白下来,紧紧的抓着衣角,哆嗦着嘴说不出话。
“...去吧,这次我亲自送你们走。”
月夕使劲的抱着怀双书的腰,拼命摇着头,“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啊!夫子!”
凄厉的哭声萦绕在众人的耳边,花辰也开始无声的掉起了眼泪。
“两个臭丫头!快滚吧!别浪费了你们夫子的苦心!”凤盈盈红着眼,突然把月夕从怀双书的怀里扯了出来。
“此次上云游山何等凶险,那些东西岂是你们能想象的,若是这次再死了,你们可就真的魂飞魄散,转不了生了。”悟仁临也难得好脾气的在旁边规劝。
“我没关系的!”月夕哭的眼睛通红,脸上挂着泪痕,可眼里却满是执意,“反正都死了一次了,我也不怕再死第二次,既然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山,我又怎能临阵脱逃!”
“你!”悟仁临气的眉毛直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月夕吸了吸鼻子,正准备说话。
“月夕!”花辰突然朝着她尖声叫了一句。
月夕急忙回过头,发现怀双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脚下一滑,瞬间跌了下去。
那些鬼差迅速把她包围了起来,老太的笑脸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不顾月夕的挣扎,把那碗孟婆汤灌了下去。
花辰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跪在地上。
怀双书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他淡淡的瞥了花辰一眼,“你一向听话,自己下去吧。”
“夫子...”花辰的发髻已经散了下来,看着怀双书冷漠的脸,她的神色渐渐平静,直起了身子,一步一磕头的跪到了怀双书脚边。
有些瑟缩的抓着怀双书的下摆,卑微的祈求道:“我求...我求...你为自己着想一次吧。”
怀双书叹了口气,终是没说出什么,就这样看着花辰缓缓跳了下去。
冥界的入口迅速关闭,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光线。
一时房间里的三人都沉默不语,凤盈盈看了眼怀双书的脸色,想说什么,迟疑半响,还是通红着眼睛出了房门。
见凤盈盈走了,悟仁临也准备跟着出去,走到门边,他又回过头,有些别扭的道了句。
“...节哀。”
怀双书点了点头,他始终背着身,外面的阳光像是被他隔绝在外,挺得笔直的背影像是一瞬坍塌下来。
透着...无穷无尽的孤寂。
悟仁临别过眼没再看,带上门出去了。
就在这时候,木门吱呀一声,随后,一双手臂就环上了怀双书的腰。
“你...回来了?”一开口,怀双书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是低沉沙哑。
悟苫清没说话,埋在怀双书的后背点了点头。
背上感觉有点湿意,怀双书奇怪的回过头,发现他的脸上满是水意,心里咯噔了一下。
怀双书轻蹙着眉头,“你怎么了?”
“哭!”悟苫清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指着自己的脸,“...我在替你哭。”
“扑哧!”
怀双书一时有些憋不住笑意,把他眼角沾上的那片茶叶拿了下来,正准备开口。
“谁偷拿了老子房里的东西!”
过道上悟仁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别让我抓着你!我把皮都给你刮下来!”
怀双书的目光有些幽深,看着怀里一脸平静的悟苫清,“你拿的?”
“是。”悟苫清点了点头。
怀双书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正准备说话,悟苫清却打断了他,“我在修仙大会上赢的丹药和功法,都被师父拿走了。”
怀双书有些莞尔,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我道你是哪来的钱,等会我把钱给你,去把那些赎回来吧。”
“...哦。”悟苫清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怀双书享受着难得的温存,看着外面的天色,眼里有些失神。
...快变天了。
第80章 第79章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仙崇派的弟子已经开始整装待发,心思忐忑的候在屋里。
大多数的修仙门派已经上了云游山,不过方少骞倒是现在没有动作,暂时还很平静。
悟苫清正在后院里练剑,他平日里用剑的次数很少,现在诛祸不在身上,也只能将就用了。
怀双书正坐在石凳上看书, 遇到悟苫清的错处会帮他指点一二。
天色已近傍晚,如血的残阳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街头的百姓开始各回各家, 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并不知晓灾祸已近到眼前。
“怎么样?”怀双书收了书,从凳子上站起来。
悟苫清有些别扭的挥了几下手中的长剑,蹙眉道:“这剑太轻了。”
“...用不了多久, 诛祸会回来的。”
悟苫清点了点头,又拿在手里比划了几圈。
“三木头, 准备准备,我们也要跟着上山了。”悟苫域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走吧。”
怀双书率先转过了身,往门外走去,悟苫清也把长剑收进了剑鞘, 也跟了上去。
仙崇派的弟子已经候在了庭院内,见到两人过来,悟仁临咳嗽了两声,开始发号起了施令。
“易之, 你领一队人留在柳州城,若是发现魔物的踪迹,拼死都要给我守住,不能把它们放进城中为害百姓!”
“是。”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弟子出来应了话。
“仁岸,你和外门弟子守在云游山下,不能让那些魔物突破俗世的结界。”
“是。”
“剩下的人全部随我一同上云游山,易之和仁岸若是没能守住,剩下的弟子就把那些魔物全部往云游山上引。”
“到了现在我也不会瞒你们,云游山不比往日,此战想必九死一生,伤亡惨重,若是运气好,大家都能存活下来,若是运气不好,我们便与那些东西同归于尽!”
“现在,我云舟在此起誓,今日把命交于天道,和仙崇派的众弟子同生共死,若是有违背誓言,便由天道降下灾祸,终生不能幸免!”
字号不比名字,用字号起誓相当于赌上了一生的名誉和身份,悟仁临这么做的原因,便是打算让这些弟子随自己一同下定决心。
果然听到这话的仙崇派弟子都神色一变,悟苫域率先站了出来。
“我以字号长安起誓,随师父一起把生死交由天道!”
“我以字号易之起誓...”
“我以字号仁岸起誓...”
...
夜幕中亮着繁星,起誓的声音如同雷鸣,势要穿透整片浩瀚的苍穹!
悟仁临眼里到底闪过丝感慨,这些弟子有些是世家里的公子哥儿,有些是穷苦人家的顶梁柱,也有刚上山不久的学徒,明明说出放弃两个字,悟仁临便会放他们离去,但这些人都没有站出来,神色坚定的起了誓。
收回了目光,悟仁临看向不远处的悟苫清,缓缓道:“你也随我一起上山吧。”
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
悟苫清看了眼旁边的怀双书。
看到他这幅神色,悟仁临脸色也沉了下来,斥责道:“他有另外的安排,你别在这里给我捣乱!”
听到这话的悟苫清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但也没说什么,僵硬的点了点头。
得到命令的仙崇派的弟子纷纷退了下去,悟仁临看了怀双书和悟苫清一眼,难得没说什么,神色复杂的出了院子。
“今日是你的生辰。”
见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怀双书突然朝着悟苫清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悟苫清神色一顿,太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他都快要遗忘还有生辰这回事了。
“想要什么?”怀双书神色温和,笑意里没夹杂着任何情绪,看起来心情尚佳。
难怪今早便感觉他有些不一样,悟苫清这才发现这人难得换了件崭新的白袍,头发也束的很整齐,冠带安静的垂在脑后,面若冠玉,翩翩而立,这幅样子悟苫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仿佛回到了那个安静祥和的书院里,自己依然是那个功课一塌糊涂的学生,而怀双书还是那个虽有城府却不难测的教书夫子,他没有死,自己没有上仙崇派,他刚下课,而自己刚回家...
“怎么了?”怀双书在悟苫清眼前摆了摆手。
悟苫清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抬起头,双眼澄亮,认真道:“什么事都可以吗?”
“...”怀双书有些失笑,“不可以。”
“不过你可以先说,我会考虑。”
悟苫清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眼里有些失望,“哦。”
“那没有了。”
见他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怀双书有些莞尔,笑道:“我送你样东西可好?”
“我不要东西。”悟苫清蹙着眉头,看起来不太高兴。
怀双书像是没理他,自顾自的说道:“那怎么办?我可都准备好了...”
见到怀双书的眼里闪过丝失望,悟苫清便有些心软了,生硬道:“那就看一眼吧。”
怀双书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
心中有些奇怪,悟苫清回过头,见到桌上摆了两杯酒。
见到那酒,悟苫清的神色一变,冷声道:“我不喝!”
自从上次过后,悟苫清对这酒心里便有了阴影,坚决不会再碰一口。
“那不是酒,是茶水。”怀双书只一眼便瞧懂了他所有心思,笑着向他解释。
悟苫清有些不信,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那杯子底下有点茶叶的残渣。
“怎么样?没骗你吧?”
悟苫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不喝!”
这次他倒是学聪明了,怕那怀双书又起了什么别样的心思,悟苫清暗道还是要小心为妙。
怀双书面色如常,像是没听到他话里浓浓的拒绝,笑道:“你就不好奇,我这么做的缘由?”
“不好奇。”悟苫清诚实的摇了摇头。
怀双书倒是被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逗笑了,突然凑到悟苫清耳边,幽幽道了句。
“...还记得你之前的话吗?”
“哪句?”悟苫清蹙着眉,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要我当你的娘子吗?”怀双书的声音如同一汪清泉,挑|逗着悟苫清的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
“你说真的?!”悟苫清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有些害怕那句话,不过是自己日思夜想时的一句幻觉。
怀双书的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意,“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