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孤照的死,就只能与西海有关了。
祸斗岂会不知他要做什么,自然一口应下,这便约好过几日的西海之游。
“西海集市,百年一遇,到时定然有无数珍宝出现,我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准就能找到碧络珠呢。”鸢曳苦笑一声,眉间有些疲惫之色。
“碧络珠要找,天后也得教训教训。”祸斗暗自磨了磨牙,一想起天后做的事,他就后怕不已。
鸢曳看着他恶狠狠的模样,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涩,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被人心疼的感觉,像初春融化的水流浸过干涸的地面,让他有落泪的冲动。
他们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云层中,隐藏了一只黑羽乌鸦,乌鸦漆黑的豆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
蛇族。
这只乌鸦本是天族叛徒,打探到消息,立即告知蛇帝云觉,说是龙帝亲手给祸帝带了簪子,二人言笑晏晏,乘一块祥云,自己离得太远听不清,只隐约听到他们要去西海参加集市。
“西海?”
“是西海,看样子是龙帝约的祸帝。”
云觉听了心中怒而酸,将一桌茶盏扫到了地上,他虽不明白鸢曳要去西海具体做什么,但总不放心让鸢曳和祸斗单独在一起,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块奶糕,因为某些原因将它放置起来,但现在有另一只凶兽,在奶糕周围闻来闻去,蠢蠢欲动。
黑鸦走后,云觉看着一地的碎瓷片,黑中带紫的眸子眯了起来。接着叫来几个心腹,将蛇族几日后的一应事情安排好,他过几日也要乔装一番去西海瞧瞧。
几日的工夫转瞬而逝,眨眼到了西海集市开始的日子,祸斗一早就兴致冲冲地到了东海。
他长发束起,髻上戴着墨玉簪子,没戴假面的遮挡,一张俊脸上的紧张和期待显露无疑。
那神情,活脱脱一位要被掀盖头的新娘子。
他8" 我以美貌平山海0 ">首页10 页, 来的太早,天色将明,鸢曳还没起身,便让人请他到侧殿稍等。
很快就有茶侍送上茶水,白瓷的茶盏中是涤绿清盈的茶汤,其上还点了一朵小小的榴花花瓣,嫩生生的似乎刚从枝头摘下,还挂着几滴露珠。
穿着绯色宫服的侍者将茶盏放在祸斗手旁,之后又因为好奇,悄悄抬头看了看祸斗的脸。
这一看不要紧,侍者脸色疾变,颤抖的手指险些打翻茶盏。
他眼眸陡然睁大,轻薄宽大的袖子一甩,指尖直直指着祸斗,震惊道:“阿福?!”
祸斗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噢,原来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狐狸,叫什么什么菽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尽量日更嗷!
第26章 碧络珠2
菽离素来最会察言观色, 见他身上穿的虽是一件形制无奇的玄色袍衣,但袖角和袍边都绣了精致的暗纹, 完全不可与从前阿福身上的粗糙绸布相比,心中就有了定论。
“你升职官儿了?”菽离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本来是媚气的长相, 但因他年纪稚小,颊上还有两团粉嫩嫩的婴儿肥,所以只会让人觉得灵气十足,活泼可爱。
不过祸斗不太能感受到这份可爱,他可不喜欢聒噪的人。
“没有。”祸斗淡淡道。
“没有?”菽离狐疑地眯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祸斗。
祸斗与鸢曳去西海本就是件隐秘的事, 因为龙宫中各处的耳目众多, 所以祸斗来的时候报的名号并不是祸斗大帝, 因而菽离虽被派来给贵客敬茶, 却不知道这贵客是祸斗大帝。
“那你凭什么能喝我敬的茶?”菽离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淡态度, 仍好奇心不死地猜度着, “既不是升官, 那便是发财了?”
祸斗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榴花花瓣粘唇则化, 滋味清甜。
“你做的茶不错。”
“那当然,”蓦然被夸了一句, 菽离骄傲地叉腰,“我只学了三个月,就能做的这样完美无缺, 有些人学三年都未必……”
祸斗轻轻笑了笑。
“哎,你别转移话题,”菽离见他笑中有嘲讽,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被带跑偏,“你究竟怎么发的财,跟我说说呗?上次你让我帮的忙我可是老老实实地帮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上次帮的忙,祸斗想了想,那时自己在东海地位卑下,得了碧络珠的消息都不能直接告诉鸢曳,还真是靠这只聒噪的小狐狸传的消息。
那次还答应了他,以后要帮他一个忙。
祸斗言而有信,从不食言。
“我现在过的还行,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菽离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现在的地位必然不低,权势应该也不小,便不想匆匆用了这个机会。
“行,”祸斗点头,“若什么时候想兑现了,就到泑山去找我。”
“啊?你去泑山啦?!”菽离震惊之余,不忘关心祸斗,“听说那祸帝奇丑无比,性情暴烈,阴狠嗜血,你也不怕?”
祸斗突然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菽离暗自叹息,又絮叨了一会儿,才收拾了茶盏离开了。不过多时,鸢曳也收拾妥当,请祸斗到正殿去。
上次离别匆忙,祸斗那时刚得知鸢曳对自己有些许好感,云里雾里的回了泑山,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久,才猜思过来,鸢曳是真的有些喜欢自己!
欢欣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方才,等真的要见人了,又近乡情怯一般,心脏突突直跳,如同鼓擂。
殿中就他们两个人,鸢曳早就备好了传送阵,让他们能殿门都不出,直接避开龙宫的众多耳目到西海去,对外则宣称,龙帝身体抱恙,请了神医来治。
鸢曳见到祸斗,心中也一阵悸动,但他与祸斗一样,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感,不知该如何应付。
二人对视片刻,鸢曳偏过头错开眼神,漆黑的发丝中露出一只耳朵,耳尖微红,暴露了主人的羞涩不安。
“你久等了,渴不渴,要喝水吗?”鸢曳说着,还没等到回答,就斟了一杯茶,刚想给祸斗递过去,又想到什么似的,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渴了自己喝便是……别,别客气。”他微低着头,细腻雪白的一截颈项从衣领中延伸出来。
好可爱。
祸斗将鸢曳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腾地窜起一团火苗,燎原一般,把局促都燃尽了,剩下的是七分冲动,以及三分怜惜。
他执起了鸢曳的手腕,这动作流畅自然,丝毫都不突兀,仿佛已经在脑海中过了千万遍。
“我是很渴,”他望进鸢曳难得无措的眼眸里,轻轻道,“渴了好几百年,唯有见你一面,才能缓解几分。”
鸢曳雪白的脸颊一下子烧红了,面前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与他们都不一样的。
鸢曳听过很多情话,真心的、假意的,当面说的、送信函来的,露骨的、含蓄的,他一味觉得无感,甚至恶心。
可这个人不一样,他说很渴,那就是很渴,仿佛自己真的化成了一汪泉,一汪被渴求不已的泉。
这种异样的情愫让鸢曳脸烧脑热,不知所措,他轻,浑浑噩噩走到橱柜前面,拿出一套青布衣衫,那衣裳材料普通,制式平常。
“要去……”一出口,鸢曳才惊觉自己声音喑哑,仿佛干渴了许久似的,轻咳了一声,继续道,“要去西海集市,还是乔装打扮一下的好,我给你备、备了衣裳。”
像妻子拿衣服给丈夫一样,祸斗不无心动地想。他接过衣衫,这才发现,鸢曳身上穿的也是一件普通的淡蓝色绸衣,但他太好看了,一件普通的衣裳遮不住他的神仙玉骨。
“哎!”鸢曳止住他要解腰封的手,垂着眸光指了指内殿的角落,“你别在这里,去屏风后面换呀。”
第27章 碧络珠3
祸斗换好衣裳, 鸢曳将传送阵开启,片刻后, 二人就到了西海的一处客栈里头。
这地方是鸢曳早就探寻好的,西海集市今晚才开,接下来, 一共会开设三日,这三日里,每日子时开市,寅时散市。
这座客栈临近市集,又是方圆几里中最大的客栈,价格极高, 住的人虽不算很多, 但也不少。
鸢曳与祸斗此时就站在客栈三楼的一处上房里头, 这房间是鸢曳早先就定好的, 布置清幽雅致, 入目首先是一张铺着锦绣缎面的柔软大床, 上面挂着淡绯色的纱帐, 被风吹的微微摇动。
祸斗收回了视线, 整理传送过程中弄的有些乱的衣袖, 嘴角不经意勾起来,心道:床挺大。
“咱们这几天就住在这里, 市集傍晚才开始,现在还早,我打先算出去看看。”鸢曳将袖袋里装的衣裳放在房间里, 又拿出一把铜质的钥匙,递给祸斗。
“你的房间在隔壁,一刻钟后咱们一起下去,可以吗?”
祸斗接过钥匙,翘起的嘴角又平了下去。噢,两间房啊。
这座客栈的一楼是个饭馆,地方不小,此时正是饭点,大厅里人不算少。鸢曳和祸斗挑了个角落的地方坐,随便点了几个菜,让小二端了壶茶来。
为了避免被认出,鸢曳来之前就将额间的榴花胎印隐了去,身上穿的也朴素,无声无息地坐在角落里,也没几个人能看见。
就算这样,祸斗仍觉得有人在看他,本来坐在鸢曳边上的,想了想,又挪到了鸢曳对面,鸢曳的位置本就在角落,且靠墙,祸斗这样一挪,就牢牢把鸢曳挡住了,任谁都看不见。
他身姿挺拔,足足比鸢曳高了一个头,体格健壮,因为只穿着一件飘逸轻薄的青衫,身上遒劲的肌肉几乎能透过衣裳显露出来。
两个坐在一起,祸斗将坐在他对面的鸢曳愈发显得瘦削,小二端菜上来的时候,看了看他们两个,还特地把荤食往鸢曳的方向摆。
瞧这可怜的,不知被家里怎么苛待,成了这幅瘦弱模样。
“您的油焖大虾,醉烧鲅鱼,二位慢用。”此处是西海,盛产海鲜,这家客栈价钱高,相对的饭食也就格外精致一些。
油焖大虾晶莹饱满,色泽浅红诱人,醉烧鲅鱼芡汁浓厚,肥美焦香。鸢曳和祸斗是不需要进食的,但偶尔也会吃一些东西。
小二殷切切地站在旁边,不止是不是看两位客人面善,开始热情地介绍他们的菜肴。
盛情难却,鸢曳只好拈了一块鲅鱼尝尝,入口倒是有几分不寻常的清甜可口。
小二眼见他吃下去了,才笑眯眯地端着托盘离开。
嘴角被轻轻碰了一下,鸢曳才转过头,正巧看见祸斗收回去的手。
“嗯?”鸢曳也触了触自己的唇角,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有一点酱汁。”祸斗捻了捻手指。
正欲再说什么,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此人面容清俊,玉冠绶带,一身烟灰衣衫,看上去端的是个翩翩贵公子。
“不知二位,可否让在下拼个座?”这人面带微笑,眉心似乎有些苦恼。
一个小二跟在他身后,谄笑着解释道:“其他地方都坐满了,二位这本是个四人桌……”
鸢曳注意到他腰间别的一柄青玉萧,玉箫尾端刻了一条鳞蛇,这正是蛇族的标志。
那人又道:“为表谢意,这桌的酒水我来请二位,如何?”
给祸斗施了个眼色,鸢曳朝那人笑笑:“我们就快吃完了,您请便就是。”
那人从善如流地坐下,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和善,熟络地与鸢曳聊天。
“在下夜寒,从蛇族来,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祸斗全然不搭理他,他十分不想让这个人坐这儿,奈何鸢曳得打听些事情,这人送上门来,省了去探听其他桌角的工夫。
鸢曳胡编道自己名唤明九,与祸斗是亲兄弟,祸斗在家里排行老二,是他的二哥。
“原来是明九弟,和明二哥,二位定然也是来赶西海市集的吧?”他嘴上说着“二位”,一双眼却是只盯着鸢曳的,“只是不知二位是来收,还是来放呢?”
所谓“收”就是买,“放”就是卖,这些商人觉得买卖太难听,对不起那些来回转圜的价值连城的宝物,便改成“收”、“放”。
能住在这座客栈里的定然不是什么贫苦之辈,鸢曳无意装穷,坦然道:“二者皆有。不知兄台是收是放?”
这个自称夜寒的人,卖关子似的垂了垂目光,捋了捋腰间别着的玉箫流苏,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我是来放的,这话只跟你们说,我这次带的啊,是件大宝贝。”
“什么大宝贝?”鸢曳佯装好奇,问道。
“不好说,”那人眉飞色舞,就差脸上写着“你快来问我”几个字了,“要不这样,反正咱们住这儿,等晚上人少了,你到我屋里亲眼瞧瞧去?”
祸斗神色一凛,自己不过一会儿没说话,这人怎么就敢跟鸢曳淫|言|秽|语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第28章 碧络珠4
祸斗敲了一下桌子, 轻咳了一声昭示自己的存在,缓缓道:“既然兄台诚邀我们去看, 那我们兄弟两个就却之不恭了。”
夜寒:“??”
我寻思着我也没说让你也去啊。
祸斗却在心里暗暗放狠话:你最好有件大宝贝,不然若是让我知道你其实是在骗人……老子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月上中天,西海不比东海, 没有矿山,因此那么多奢侈的夜光珠能照明,一到夜间,海底朦朦胧胧一片。
海里水汽太盛,又无法燃蜡烛,所以客栈里的墙壁和拐角处嵌着几颗不算大的明珠, 在幽暗的夜里只能勉强视物。
鸢曳从房间出来, 转身锁门的时候, 就听到隔壁房间的门也被推开了。
一阵脚步声后, 鸢曳身后多了个身影。
祸斗倚在墙边, 注视着鸢曳锁门的动作, “听见你门响, 我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