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将殿下抬回去!叫蛇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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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清近来一直在天界静观其变,听闻云觉将鸢曳偷抢到蛇族尚有些高兴,又听说祸斗为救鸢曳,在蛇族大打出手,心中生出几分担忧,但是听说祸斗只是打伤云觉,并未一把火烧掉蛇族,心中稍安。
便乐滋滋陪天衡下棋,云觉重伤难以处理蛇族上下事务,等过几日,事务堆积,必定会引起不少乱子,到时安插在朝中的人手会上表请求暂时移权,那时自己再做个勉为其难的样子暂且接手。
蛇族的大权,就顺理成章地到自己手中了。
寒玉棋子敲击桌面的声音将他唤回神,天衡温润如玉,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坐在他对面。
“傻笑什么?”天衡吃他几颗白子,“你快输了。”
“我笑我那哥哥真傻,不该他碰的东西偏碰,这不,被蛰了手指。”篱清笑着落下一枚棋子。
天衡抿了一口茶:“他操之过急了。”
篱清撇着嘴笑,嘲讽道:“他就是个笨蛋,要是先把人灵力缚住,又怎么会被人当胸一击,逃之夭夭。祸帝可是花了半个时辰才攻上去的,有这时间,早把肉吃到嘴里了。”
天衡眸色暗沉,声音中难得带了丝怒气:“别说了。”
“好好好。”篱清见他面色不虞,改口安抚道,“我知道你喜欢他,等咱们大业得成,还不是想要谁都行?”
天衡微阖双眸,吐出一口浊气:“祸斗必须死。”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谁在外头喧哗?”篱清拨弄着木匣里的棋子,懒洋洋地问。
一个妙龄女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一打眼看到篱清,就跪跌了下去,哭的呜呜噎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篱清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面露疑惑:“乐清?你怎么来了?”
外头没把人拦住的天娥上前告罪,天衡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去。
篱清是个风流惯了的,这难道是情人找人找到天族来了?
名唤乐清的女子缓了口气,额头大力磕在了地上:“副君!快去救救夜寒殿下吧!您再不回去,怕是殿下就活不得了!”
“夜寒?”天衡看向篱清。
夜寒是篱清的胞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无可比拟。夜寒活泼纯真,篱清心思玲珑,与突然到来的云觉不同,他们真的是一对好兄弟。
所以篱清闻言立即色变,急促地上前抓住乐清的衣襟:“夜寒他怎么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殿下……殿下的腿断了!如今高烧不醒,蛇医说……说要灵力高深的人才能救得了他!”
篱清面色扭曲:“腿断了?!好端端的腿怎么会断,是谁害他?!”
“是被毒箭射中了小腿,”乐清浑身颤了颤,满面泪水,“那腿生生被祸帝砍了去啊副君!”
篱清来不及多想,急忙朝殿外跑,被天衡拉住了手臂。
天衡道:“我陪你。”
篱清点了点头,与天衡并肩朝蛇族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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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祸斗与鸢曳将陵玉的尸体重新放入了湖底。
“她一定不愿意再回东海了。”鸢曳叹了口气,“这里有花有水,她会喜欢的。”
祸斗与他牵着手,十指紧扣:“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接下来去哪里?”祸斗问。
鸢曳的琉璃瞳仁闪过一丝迷茫,接着道:“西海。”
“还去西海?”
“市集还没结束。”鸢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再说,既然知道了敌人是谁,就不用再给他们面子了。”
祸斗将鸢曳的手放在心口:“今后,你谁的面子都不用给。”
鸢曳抿唇笑开了:“你这幅样子,在人界,叫做‘流氓’。”
祸斗惊异地眨了眨眼:“你去过人界?”
鸢曳说:“被父神关起来之前去过很多次,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但是也很危险。”
祸斗自从到了泑山就没怎么去过其他地方,此时眼睛微亮:“可以给我讲讲吗?”
“好,边走边说。”
云端之上,二人携手从蛇族往西海飞去,凉津津的雾渺中,唯有彼此的手掌是热的,祸斗忍不住将鸢曳整个人圈在了怀里,手臂箍着他纤细柔韧的腰肢,嘴唇贴着他的耳廓。
火灵赤龙的芬芳令祸斗悸动不已,砰砰跳的除了心脏,又多加了一样东西。
鸢曳姿态放松地倚靠着他,手指搭在他的臂膀上,一副全心交付,无比信任的模样。
祸斗狠狠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要在妄想那些肮脏的事。
鸢曳却忽然道:“我有点饿。”
方才进湖洞,本来也是为了捕鱼,经过这么些事反而忘了。现在放松下来,腹中又感到了饥饿。
“哪儿饿?”祸斗声音沉沉的,还有一丝嘶哑。
“自然是肚子饿。”鸢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从袖袋里取出一袋鱿鱼干。
本以为能吃到淡水鲜鱼的,最后还是得吃从海里带来的不新鲜的东西。
附有隔水防热符咒的纸包,将一袋鱿鱼干封的原汁原味。鸢曳撕下一小片放入口中咀嚼。
“你吃吗?”他朝祸斗晃晃纸袋。
“吃……不,我不吃了。”看着鸢曳一鼓一鼓的雪白脸颊,红润润的两片嘴唇,祸斗一时不知要吃哪个。
“曳儿,”祸斗吞了吞口水,“可以这样叫你吗?”
鸢曳脸颊微红,咀嚼的速度慢了些,微垂下头,低低“嗯”了一声,又红着脸补了一句:“只有父兄和母神这样叫过我……”
祸斗看着他绯红的脸颊,已经半醉不醉的了,“我是你的什么?”
“是……”鸢曳偷眼看他,软软地摇头,“我不知道。”
“那我来告诉你,”祸斗贴着他的耳朵,从他的手腕往上抚,经过手臂、肩膀、侧颈,最后捧住脸颊,声音低沉如水,淌进鸢曳心间,“我是你的情郎。”
“情郎……”鸢曳品咂着这个称呼,琉璃似的眸子里噙了水雾,又羞又甜,整个人像是一颗甜糯的乳糖,几乎被祸斗这团烈焰烘烤成一汪糖浆。
原来鱿鱼干是咸的,祸斗吻住鸢曳的时候这样想。此时两人驾的云恰巧进入多云区,柔软凉津的水滴萦绕在身侧,被祸斗较高的体温蒸成雾气,爬上鸢曳的眉毛眼睫。
微一眨眼,水珠划过眼角,像是哭过一般,令祸斗徒生怜意。
于是故意道:“被我亲哭了?嗯?”粗糙的指腹擦过鸢曳眼角,细嫩的肌肤留下一道浅红。
“没有哭,”鸢曳抿了抿嘴唇,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我很喜欢的,怎么会哭呢。”
祸斗猛地抱紧他腰肢,抬起他下巴,一阵狂风骤雨般的亲吻。
他受不了了。
受不了向来被放在心尖上,奉为神祇而不敢亵渎一丝一毫的龙神殿下,现在依偎在他怀里,那样软、那样甜地跟他说,喜欢被他亲吻。
我的神喜欢被我吻。
信仰成为真实的那一刻,心腔会充满了欢欣和震颤。满足感侵蚀他浑身每一寸血肉,使之沸腾、热烈。
祸斗醉了、疯了。
他痴痴品尝着鸢曳的滋味,如同丝丝蜜糖在唇齿间化开,云朵骤停,是抵达西海了。
他还不肯停下。
鸢曳轻轻推他,他才如梦初醒,分开时,鸢曳的嘴唇红的不成样子,水雾雾的眸子望着他,如同无声的控诉。
云端下方正是西海市集热闹的时候,他们俯视而去,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的模样,如同繁华的人界。
祸斗抚了抚鸢曳的嘴角,问他:“你给我讲的人界故事,也发生在这样的热闹的地方吗?”
鸢曳说:“人界不止有热闹,也有萧条,那个故事很长,我以后慢慢给你讲。”
“好。”
二人执手,双双落入市集,穿着毫不起眼的布衫,隐没到人流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谈了一章恋爱quq
要收尾啦,谢谢你们追文嗷!
第36章 碧络珠12
西海龙宫只有东海龙宫的一般大小, 外观瞧去也没有东海的庞大华丽, 是通体深蓝色的建筑, 蛰伏在晦暗的月光当中。
一队队龙宫守卫在宫墙下穿梭巡视,龙虾族的卫队从一道拱门处整齐走出,它们将近透明的身躯在暗夜中几乎看不出来, 长长的虾须影子却映在深蓝色的墙面上,这一画面有些说不出诡异, 叫人无端心悸。
龙虾族的卫队还未走完拱门, 墙面的影子除却虾须之外, 又多了两样东西。
那是两团小小的黑影,看样子似乎是趴伏在不远处的宫墙之上。
“居然还有用未成形的大虾做宫卫的,”低沉的男声中带着嗤笑, “西海龙宫也太随意了些,这些玩意儿能有什么用, 吃么?”
随后是一把轻灵干脆犹带少年气的声音:“西海海域只有东海的十分之一, 地产稀薄, 灵力熹微,若无东海的帮助, 他们连结界都结不好。”
少年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明白,西海为什么要帮着天族攻打东海,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不懂吗?”
月光照在少年脸上, 晦暗的光线也被添了三分光华,那是一张极其清艳的脸庞,未经掩饰的榴花火印, 一双剪水琉璃眸,正是来赶西海市集的鸢曳。
旁边的人自然是祸斗了,他抚了抚鸢曳额前垂落的发丝,温热手掌落在他略凉的后颈处:“有些人天生愚蠢,无药可医,知错亦难改,遇到这样的人,我教训都懒得,因为他们做的错事终究会反刍。”
鸢曳鸦睫微颤,水红色的嘴唇抿了抿:“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祸斗从袖子里拿出两个面具,递给鸢曳一个,正是从前给他戴过的那只,镂刻着一条小龙模样的银色假面。
鸢曳接过假面戴上,转头去看祸斗,发现他也戴好了一只,正是常用的那个。不知为何,鸢曳忽觉他面具上的花纹眼熟的很。
鸢曳想到什么,眉间微蹙:“你曾说这假面是你亲手所制?”
祸斗点了点头:“怎么了?”
“能看得出来,我的是刻了只小龙,你的又是什么呢?”鸢曳几近透明的眼珠紧紧盯着祸斗,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些破绽来。
“我的……”祸斗心中一凛,正欲胡编乱造一番,他们的正下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你们是谁?!”
被人发现了。
祸斗反应极快,抱着鸢曳迅速旋身站起,足尖一点,化作一道黑而淡的烟雾,隐没在黑夜中,朝更远的地方跃去。
有了这一声,西海龙宫迅速嘈杂起来,虾虾蟹蟹纷纷惊诧地往同一个方向跑,未化形的低等灵物,等它们跑过来的时候,祸斗和鸢曳都到了主殿的房顶上。
轻巧地掀开一片瓦片,祸斗低头将眼睛堵在光源处,里头赫然站着两个人,一个浓妆艳抹,满头珠翠,另一个脑满肠肥,一头虚汗。
正是天后和西海龙帝姐弟两个。
先前鸢曳在天界被谋害一事,虽说明面上被天帝模糊了过去,但私下里谁都不知道,犯了事的就是天后。
天帝心系鸢曳,对此事怒不可遏,早先就派了密信来,说让天后回天宫去秘密受罚,可天后毫无骨气,害了人不敢承认,亦不敢回天界,所以只能一直待在西海娘家,畏畏缩缩,苟且偷安。
“果然在这里。”祸斗悄声道,抬眼看了鸢曳一眼,发现他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祸斗疑惑道。
“没什么,”鸢曳翘起一边嘴角,意味不明地看着祸斗,“瞧你掀瓦片的架势很熟练而已。”
祸斗隐在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红,想起隐瞒着身份在东海做侍臣的时候,每晚都会悄悄躺在鸢曳的房顶上,散发火灵以使其安心入眠。
有一次深夜俱寂,祸斗看着龙宫结界穹顶上变化的星子,枕着胳膊难以入眠,忽听房内“噼啪”一声巨响,他来不及思考,立刻掀开一片瓦片,朝里头觑去……
却是鸢曳只着一件单薄至透明的寝衣,跌在了地上。
许是做了噩梦被吓到了,许是深夜起来寻水喝的动作急切了些,总之鸢曳摔的很疼,一时站不起来,侧着身子的时候,纤细的腰肢以及后腰下的一抹丰腴,从祸斗的角度来看,几乎一览无遗。
他知道自己不该细看,却挪不开眼睛,亵渎神灵的罪孽感如同几根纤细的指甲,在他心里抓挠,又疼又痒。
从瓦缝中窥见的艳色,足足缠了他三月有余,直到再度以祸斗大帝的身份出现在鸢曳面前,知道自己再无可能去掀他一片瓦,他才有了其它梦境。
此时鸢曳说他掀瓦片的架势熟练,他第一个想法就是,从前做的那件坏事是不是被鸢曳知道了,他需不需要解释呢,鸢曳他能接受吗?
“其实这瓦片好掀的很,”祸斗眼睛扑簌,心虚异常,口不择言道,“比起东海的来,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鸢曳闻言,狐疑地眯起眼睛:“东海?”
祸斗一出口就想打自己几巴掌,连忙道:“在东海做侍臣的时候,我修过房顶。”
不及鸢曳细问,祸斗俯身趴在了房顶上,就这瓦洞朝里头觑,欲盖弥彰道:“他们在说什么?”
殿内。
天后坐在软榻上,凤目圆睁,因为几日的食寝难安,从前保养得当的眼周都生出几条细纹,她嫣红的嘴唇不停地开阖,吐出的字眼全是在骂西海龙帝不争气。
“我要是有个好娘家,还用受他的气?这么多年了,西海上上下下哪样不用我接济?啊?!”
西海龙帝畏畏缩缩地坐在一旁,因为体型粗重,坐在那里如同一只石墩。
一开口就是势必被打败的怯懦语气:“姐姐,不管什么样的娘家,都招惹不起天帝啊……”
“你闭嘴!”天后气得拂落了一只茶盏,惊起的碎片吓得西海龙帝低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