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觉得委屈你。”沈烨一边带着两个人从刚才撕开的缺口突入进圈,一边道,“今晚你要我女装还是跳跳糖,我都可以。”
不过崔雪致只嗤笑一声,答了句“你想得美”就继续在耳麦里报着点,帮戚霁指了他没看到的苟在近身处的敌人,否则,这局要吃鸡就不太可能了。
第二局,圈刷得不是太友好,转移的路线既复杂又长,沈烨看一眼那开玩笑般反复横跳的白圈,知道这局很难,便下达了命令:尽量转移,能拿的人头分不要放过。
这话其实主要是说给单拉一个点位的戚霁,然而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贯彻他战术执行的人,反而是崔雪致。
对方竟然在一波蹲守房间时,靠着拉走位打时间差,一人横扫三人完成近战三杀,完美展现中国枪王该有的风姿。
其他人心中一震,全场观众也在吸足了凉气的同时,开始为IS战队爆发出震天的呐喊。
自然,弹幕刷屏也不会少。
……
……
对IS战队来说,这次预选赛虽然不如想象中顺利,但也并未出现什么大的岔子,甚至很多时候,OB的镜头都不得不跟着他们走,尤其是花言CP,跟憋着口气似的,枪法发挥更为骇人,引得弹幕跟着战局刷屏都要刷累了。
就连解说都察觉出什么,玩笑了句,他俩现在的配合怕是发生了点什么。
……
……
后面几个比赛日,崔雪致明显状态回暖,花言CP则贡献了大量玉女心经练到十层般的配合,而沈烨精妙绝伦的指挥和柳泽的战术路线虽不能在现场产生什么太大的效应,但随着解说的点拨,赛后被各类分析指出也是迟早的事。
于是TPP模式比赛最后一天,IS战队便有惊无险地拿下冠军,摘得了TIPC2018第一个入围名额。
赛场人声直上,不少人都兴奋得站起来高呼IS战队的名字,不论是趁着游戏东风刚刚开始接触电竞比赛的新观众,还是陪伴中国FPS(射击)游戏前行多年的老观众,好像都看到了有史以来最闪耀的一次希望。
毕竟,在中国电竞的发展史上,说FPS(射击)游戏是个传统弱项,恐怕也不为过。
相较早年成绩不错的魔兽争霸3,和把电竞推入更多人视野的LOL、DOTA等游戏,中国FPS虽然游戏热度不错,但电竞板块却一直少有亮眼成绩。
纵然三两个选手犹如天降紫微星,有过不少人人称道的发挥,但以团体为主的比赛里,整个赛区仍可谓长期活在欧美乃至其他亚洲赛区的阴影下。
要像如今的IS战队一样拥有如此完备的人员配置,并看到他们有枪法、有大局观、有配合、有牺牲,的确难得。
所以那些欢呼声里,是否已经有人饱含热泪,自是不言而喻。
反倒是IS战队的队员自己,显得很轻松。
临下台时,从来惧怕摄像头的秦玦和对镜头很冷淡的戚霁,都一把抱住了崔雪致,让它记录下了两个身高超过1米8的大男孩,把稍矮一些的崔雪致围住的画面。
“你俩干嘛?”崔雪致数年不带情绪的老脸都为此一红,他俩却笑得节奏一致,脸上写着把崔神留在了身边的高兴:“不干嘛,气死祈星洲而已。”
那时,沈烨也凑上前去来了句我也要,然而戚霁和秦玦却牵起手,轻松从他头顶上掠过跑掉,弄得他一脸震惊和对自己身高的绝望,还在赛后被粉丝制成了满脸写着高兴.jpg。
***
自此TPP模式的比赛顺利结束,然而FPP的比赛形式,就有点扑朔迷离了。
纵观中国赛区特点,FPP模式从来不如TPP模式受重视,就连职业战队也战斗力不足,大多数人都默认稳中有进的SE会拿下FPP冠军,携手老对手IS战队出征世界赛,然而几天激烈的厮杀下来,啃下冠军的,却还是黑马猎影战队。
只是再强的黑马,把传统豪强SE拉下来都是个大新闻,舆论一时哗然,没两天,各大社交平台就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其中辱骂SE战队的有,
酸猎影的有,
装理中客分析的有,
可以想见,猎影战队只要表现得有一点不好,将面对多少喷子。
“这些人也他妈太过分了吧?”秦玦看了两眼,就发现观众对待他们两支冠军队伍的态度可谓天壤之别,“赛制一开始就定好了,现在怎么说得像猎影抢了别人的名额?”
虽然他心里讨厌猎影战队管理层的做法,但经过几次交手,他还是认可猎影战队的实力的。
沈烨看着屏幕上温容半天没回复的消息,吐了口气:“……言神作为亚服百万喷子的头子,还不知道跟喷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吗?”
“……”秦玦嗫嚅两秒,有点委屈,“我感化的都是菜逼,又没有喷比自己强的。”
“没办法,没人能帮他们,除非他们跟你一样证明自己。”沈烨低头又看了两眼微信,突然头皮发痛:“……我艹,杜哥说我们到时候要跟猎影一起去欧洲?谁他妈想出来的,也太尴尬了吧。”
这一看就是官方定下的事,方便统一接送队员,为了省钱还他妈是经济舱。
这仿佛也符合从前FPS电竞游戏的特性——工资中等,奖金普遍不高,一旦拿不到冠军,就基本是喝西北风的命。
用沈烨的话来说,纵然是他,这么多年也就凑够上海市区一套房,这两三年赶上整个电竞和直播行业的红利,才赚得多了些。
“当然了,水多肉紧讨我们欧总喜欢也是有必要的。”沈烨戳了两下屏幕,“问问欧总能不能用我的初夜换一波顶级法式大餐。”
崔雪致懒懒回他:“沈队,男德班说过,三精成一毒,你这样不检点是要被浸猪笼的。”
玩笑话里,一群人放松了两天,就要继续投入为期40天的集中训练。欧越虽然不要沈烨的初夜,但还是承诺:这次冠军奖金还挺高,日子好起来了啊,你们要是拿下冠军,奖金还可以适当加一点,比如,翻个倍什么的。
一切都朝更好的方向而去,秦玦每天不是被戚霁撒娇般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是跟队友们一起扒口饭加紧训练。
启程去欧洲的日子逐渐临近,秦玦想着要在飞机上当着祈星洲那个面瘫的面和崔神坐一起,想着要见识一下唯一能进国际大赛的女选手的风姿,想着要挑战那个自负过头的魔王——世界对他来说仿佛终于宽阔起来,不再是那间暗无天日腐臭流脓的小屋子,如今的所有,都让他感觉心脏的跳动都更有意义了。
然而某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上午,他才刚起床到餐厅给有点感冒的戚霁打了碗粥,就看到了远处一个发黑的身影。
隔着玻璃落地窗和栅栏,有阳光在摇曳,那个身影不算太清晰,却让秦玦脚步骤停,完全没办法再挪动一寸。
阳光晃着他的眼睛,他的梦明明就在前方,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正因巨大的恐惧感而发痛时,他突然有点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是不是会醒。
第47章
一切仿佛还是近在昨天的事。
从完全不懂为何不能喜欢画室里那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 到明白自己是个恶心的怪物,年幼的秦玦好像也没有花太长时间。
当年父母离婚后,法院将年纪尚小的秦玦判给了母亲,对此, 父亲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异议。
毕竟对他来说, 孩子无非是他满足父辈遗愿、对得起列祖列宗的标志。有女人帮他生养,自己和情人逍遥自在当然是最好的。等什么时候他浪够了,小孩估计也长大成人,婚礼上坐在高堂接儿媳妇那杯茶的人, 不一样还是他?
他的无情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女人逃得了和他的婚姻关系,但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 却没有谁逃得了。
而秦玦母亲,则从来是个他人眼中的可怜人。
第一任丈夫几次险些把她打死,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嫁给了体面的第二任丈夫, 却不知道为什么, 又被人抛弃了。
她不告诉任何人原因, 只是日复一日地沉默。
——而得知自己的孩子与一般小孩有异时, 她也只是发疯般想要治好他的病, 让他不要做跟父亲一样的异类。
很多年后,秦玦回想起从前, 才大约明白过来, 母亲恐怕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父亲的不对劲, 所以才会告知秦玦,不可以憧憬和崇拜父亲,不可以一样去学习绘画,你只能在武术、足球等等里选一个作为兴趣,因为,那才是男孩子“应该”喜欢的。
他越是长成外貌清秀的模样,母亲就越是告诉他,身为男孩子,要粗糙、坚硬、强壮,不能细腻、柔软、脆弱。
纵然后来母亲和父亲的婚姻破裂,但他俩有一点想法却无比一致:正常男人必须和女人结婚生子,否则,你的人生就完了。
所以从此秦玦就常常见到母亲通红的眼睛,听到她突然失控般的嘶吼,哪怕只是吃一顿平常的饭,母亲都有可能打掉他的筷子,摁着他的脑袋往椅背上撞,崩溃般问他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会喜欢男孩?
他常常被吓懵,只有泪珠不停地掉下来,连哭声17" 双向狙击[电竞]0 ">首页19 页, 都发不出,哥哥则在一旁垂着眼睛继续喝汤,平静得像是完全听不见周围的响动。
他年幼的时候,身材不像如今这样优于大多数同性,反而发育缓慢,配上小巧的脸型和鼻子,在同龄人中便显得突出,热心的邻居阿姨夸他时都常常说,好看得像小姑娘似的。
是啊,那本该是很讨人喜欢的小男孩的样子,但母亲却似乎怕极了这样的评价,很快便把眼中逐渐不可控的事态,交给了科学来解决。
——小小的秦玦都没弄明白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就成了那个母亲找来的“神医”的治疗对象。
体罚、禁闭、心理疏导,大人们软硬兼施,只为换来他的健康。
他们总爱问他是否还是很喜欢斐然哥哥,起初他还茫然地抽泣说喜欢,但无数次毒打和令他恐惧的黑屋子却终是起了效果,让他开始懂得该如何抽搐着疼痛的喉咙认错,求妈妈原谅。
几个疗程下来,他的病情逐渐好转,再未主动跑去画室找过人。当名为陈斐然的男孩儿主动来问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玩了呀”,他也只能又喜又怕地抹开眼角的温度,既想接过对方递来的糖,又只能飞速摇着头跑掉。
然而对方可比他倔得多,趁着有一次他母亲没有提前来接他,便又找到他问:“你忘了我们都亲亲脸了吗,为什么不理我?我们不能一起玩了吗?”
秦玦心中的委屈一下爆发开来,忍不住低头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把胳膊上的淤青给他看:“如果跟斐然哥哥玩的话……他们会打我的。”
陈斐然歪头,问:“他们是谁?”
秦玦欲言又止,唯一还完好的脸颊上又止不住滑下眼泪,说:“……我妈妈。”
所以只片刻,对方就张大了同样稚嫩的嘴唇,很快便生气地抓住他手腕,要带他去找大人理论。
皮肤接触的一刻,秦玦触电般浑身一震,本能般想抽回手,两人才走廊拐角,就碰到了放学来接秦玦的哥哥。
秦玦一下惊恐地甩开陈斐然的手,对方倒丝毫不惧,即便比拐角处那半大的少年矮上几十公分,也走上前去,仰头说:“庐扬哥哥,秦玦被人欺负了,你不知道吗?”
他气得脸颊鼓鼓,庐扬则低头撇他一眼,硬生生掰开他抓着秦玦的手,只一把将秦玦拽过来,回答:“我知道。”
秦玦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只是后来踉跄转身跟哥哥离去时,他还是一边害怕地求哥哥不要告诉妈妈,一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陈斐然一眼。
夕阳西沉,晚霞像一片火燃了起来,直至很多年后,秦玦长成1米84行为粗放的少年、早已不记得当初那个小男孩的长相,但他却似乎始终还记得,年幼的自己在那一刻,被疼痛和绝望淹没的感觉。
他努力配合治疗,拼命做出了改变,可一切似乎无济于事,他发觉,自己还是无法注视班上最漂亮的小女孩,只有面对他喜欢的小男孩时,他才会雀跃欢喜,只想和对方拉拉手,一起买糖。
可是就连他手里最后这一块糖,都很快有人来打掉,还踏上几脚,只留下肮脏的泥土印子,不让他捡。
***
一切发生在某个酷热难耐的夏日,北方的天气难得上了35度,秦玦独自蹲在老院厂房的角落,观察墙根缝隙开出的一朵小花。
他捧了点泥土,又吭哧吭哧地打了半桶水,小心地照顾出现在这里的一抹亮色。
自从不再跟其他小男孩玩耍后,他就常常一个人在这里拿木棍和稀泥做东西玩,见到昏暗处竟然有花,他开心得不像话,连木棍都丢了,只想让它成长得更茁壮。
然而他的工程才进行到一半,敞开的卷帘门口却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咂着嘴巴呼唤他:“秦玦秦玦,我给你带了雪糕。”
秦玦转头望去,就见到陈斐然晃着手里的巧克力小雪人,笑盈盈地在看他。
秦玦捂着泥巴的手一僵,脸却止不住地发红。
很快,他心里涌起的欢喜还是盖过了恐惧——后来接过陈斐然手中的冰棍时,他虽是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却仍说:“谢谢斐然哥哥。”
他曾以为,即便童年漫长得像是永远不会结束,但能和斐然哥哥多在一起待一秒,都是好的。
只是那个沉闷的夏日,墙根的小花还是被人踩死——他刚抿着嘴里光秃秃的木棍想要回家,哥哥庐扬便带着几个人,在门口围住了他和陈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