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真是讽刺。而那东西原本,是他想要讨来,与餮欢`好的助力。到头来,竟成了倒逼自己离开餮的筹码。
“好啊,太好了!恭喜家主,我们人美心善的陌尘姐姐,很快就要就要成为我们的女家主咯!”
齐魅尚在愣神,齐真便领着一众小辈贺起喜来。几位长老们,也都纷纷点头,露出欣慰的喜色。
形势急转直下,齐魅觉得自己脚下踏着的那块冰,已经碎裂崩缝,马上就要塌了。寒气从脚底渗上来,虽是夏日,却叫齐魅手脚冰凉。
而此时此刻,外面瞧着的那双眼睛,狠狠盯在那根缚灵链上,已隐隐然现了杀意。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名女子的高喝:“好什么好!都给本姑娘闭嘴!你们这么爱看人成亲,自己娶去呀!”
进来的人正是蓉蓉,她跟在齐欢长老的身后,掖着裙摆迤迤然走进来,唇上挂着巧笑,目色却灼然地瞪视着众人,戴在手腕与脚踝上的铜铃镯,发着与她嗓音一样清脆的碎响。
齐欢长老呢,则照例是一幅酒醉不羁的样子,银发乱糟糟地蓬在头顶,面上浮着微醺的薄红,只是那双看透了世事的笑眸里,明显多了几分春风得意的欢喜。
“怎么?我的魅儿,你是嫌弃我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连娶亲这样的大事,都用不着知会我一声,便可以擅自做主了是吧!”
齐欢由蓉蓉挽着,大大咧咧地走到主座上,无视呆立一旁的虞陌宗,一屁股坐了下来,仰头就灌了一口酒,胡乱塞了一把凉皮进嘴,又“呸”地一声吐了出来,随后捏了一只醉蟹脚,用力嚼了几口,随手一甩,将蟹壳抛到地上。
在座的长老,纷纷蹙着眉,嫌弃齐欢这不成体统的样子,简直丢了镜山的脸。他竟然还把代表长老权威的黑色抹额,绑在了蓉蓉脖子上,系成了一个蝶翅一样的装饰结。
可郁闷归郁闷,那黑带也提醒着他们,齐欢也是与他们一样的长老之一,还是家主的养父、族里资历最高的长老,就算看他不惯,也不能拿扫把将他赶出去。
蓉蓉在对面朝着齐魅挤眉弄眼,齐魅立时明白,蓉蓉这是带着师傅,前来解救他于水火了。他与餮的情意,蓉蓉是最明白不过的,也是她主动退出,成全了两人。虽不知蓉蓉与师傅究竟是怎样说的,但看师傅进门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真真是有如神助,齐魅猜测,开明如师傅,极有可能是不反对的。
他立时会意,忙躬身下跪揖手,毕恭毕敬道:“是,师傅教训的极是!是魅儿的错,娶亲大事,但凭父母做主。可师傅从小把我养大、教导我成人,待我恩重如山,与魅儿的生父别无二致。这门婚事,虽是爹娘在世时为我定下的,可究竟何时娶亲,还要问过师傅您老人家的意思才行。否则,便是魅儿不孝,不配为人!”
“行啊,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齐欢端起了面前那一盘凉皮,转过头去瞟了陌尘一眼道,“这个,你做的?”
陌尘自小在镜山长大,当然清楚齐欢长老的德性,也深知长老在表哥心中的位置。她也不是没有卖力讨好过长老,可不知怎么,长老就是不喜欢她。齐欢是个性情中人,说话无拘无束,不顾别人感受。他可以在见餮的第一面,就夸这小子对他的胃口,也可以在陌尘的殷勤笑脸面前,直言:“你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配不上我家魅儿!”
因而陌尘一听,婚期还要齐欢做主,心里头就着了慌,她战战兢兢说道:“是……长老若是吃着不合口味,我下回再作改进……”
“啪”地一声,一盘凉皮全数倾到了地上,齐欢舔了舔盘底道:“难吃,太难吃,我宁愿吃空盘子。不过么,你有这份孝心就好。既然如此,等你什么时候做的菜,合了我老头子的口味,咱们再议婚事也不迟。”
“你!”虞陌宗气得怒发冲冠,一瞪眼珠,完全抛掉了之前佯装出来的谦和风范,大吼一声,“你这个疯老头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少在这里碍事!”
四座瞿然,所有人都没想到,虞家主生起气来,会如狮吼般咆哮,一代家主的仙风道骨,已然全没了踪影。
第133章 唇枪舌剑
寒梅阁花厅内,原本是宾主相谈、把酒尽欢的谐洽场面,可自从蓉蓉这个鬼精灵,和齐欢这位老顽童进来搅局之后,如今演变成了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的混乱场面。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齐氏的家事,哪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插嘴!”陌尘气鼓鼓地拍桌道。
蓉蓉向陌尘翻去一个白眼:“哟哟,你害不害臊呀!人家齐家主都没答应娶你呢,你就敢自称是‘我——们齐氏’了?我看你是嫁不出去,还非要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动不动就把你老爹搬出来压人,你羞不羞,羞不羞,哈哈哈哈!”蓉蓉吐着舌头,朝陌尘做了个顽皮的鬼脸。
陌尘气得直跺脚:“你胡说,你胡说!魅哥哥从来都没说过不娶我,只是早些晚些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多管闲事!”
蓉蓉插着腰哈哈笑道:“我怎么没有资格?就凭我长得比你好看呀!女人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以美貌论输赢的。我长得比你美多了,就有资格管!丑八怪、丑八怪,难道你看不出来,人家迟迟拖着不娶,分明就是嫌你长得丑、不想娶,哈哈哈!”
陌尘长得当然不丑,且清秀可爱,但与蓉蓉姑娘的艳丽天成比起来,就要略逊一筹了。女孩子之间,最在意的就是美丑高下,论容貌,陌尘没有底气,且两人吵了这么久,她的魅哥哥,也不站出来为他说句话、撑下腰,她确实慢慢有些心虚了。
好在还是有人力挺陌尘的,齐真加入了舌战,挥着拳头吓唬蓉蓉道:“喂!你究竟是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我们在镜山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刁蛮不讲理的臭丫头!我警告你哦,你别再欺负我陌尘姐姐,否则,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别以为你是一介女流,我们就不敢揍你!”
“哟,来呀来呀,你当我会怕?你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有脸说‘在镜山住了这么久’?我不怕告诉你,”蓉蓉一边说,一边扯了齐欢的一撮白胡子,勾在手中把玩,“本姑娘身为清溪边的一朵醉芙蓉,在镜山住着的年头,比这老头还要长得多!论辈分,我才该被尊称一声——‘女长老’,哈哈哈哈……”
蓉蓉一话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坐于一旁、保持着涵养、默默观战的长老们,听闻了这话,立即明白了蓉蓉的来历。想来,他就是齐欢日思夜想的“山鬼”了。这山中的小精怪,竟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御狩一族的面前来大放厥词,还敢妄言,自己也能当长老,这是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呀!
几个长老们默默攥紧了拳头,望向齐魅。若不是齐魅默默摇头制止,他们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出手教训这小花精了。其中一位指着齐欢长老道:“齐欢,我们哥几个平日里敬你是长兄。即便你疯疯癫癫,不尽御狩职责,也没人跟你计较。人怪相恋,本就是镜山大忌,而你今日,竟敢堂而皇之,带个乱七八糟的精怪上来大闹寒梅阁,我看你是被山鬼迷了心窍,彻底丧失了伦德,不配再当齐氏长老!”
“切……”就像方才虞陌宗骂他时的反应一样,齐欢毫不在意,只在鼻间轻嗤一声,连头都不屑于抬起,继续低头斟饮。
“喂你个臭老头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说谁是‘乱七八糟的精怪’呢!”蓉蓉原本是想来帮齐魅和餮的忙,可此刻被激怒的她,为了回怼那长老,开始不管不顾起来,什么话能镇得对方哑口无言,她就说什么,“人怪相恋怎么了?你说齐欢不配当齐氏一族的长老,呵那我告诉你,你们齐氏啊,从上到下,就是喜欢人怪相恋的。不信?你自个儿问问你们家主,他心里,到底装着的是谁!”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跟冰封了似的,齐刷刷望向了齐魅,包括站在屋外阴影中的餮。餮攥着指尖,他明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自己不该指望能听到想听的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头升起了一点希冀。
齐魅原以为,站在冰上顶着巨石,已是最难堪受的煎熬;可如今,众人射过来的目光,犹如道道烈焰,将他置于刑叉上炙烤。
虞陌宗在对着齐欢长老吼完那一句之后,自觉失了仪态,略为尴尬地调整了一下神色,便憋着一股火坐到了现在。原本他一直一言不发,拧着眉冷眼旁观,可此刻,率先打破这死寂般沉默的,也是他。
“陌尘,去向你魅哥哥敬一杯酒。如若他心里有你,便会喝下,今日的这场闹剧,我们就权且当作没发生过,你俩的婚事,我们从长计议;可如若他执意不娶,便拒了这杯酒也罢,那你从今往后,就断了这个念想吧。”接着,他正色望向齐魅:“齐家主,喝,与不喝,全凭你心意。这里没有人逼你,大家伙一起,为我女儿的归宿,做个见证吧。”
陌尘面露难色,犹豫再三,还是颤颤巍巍地端来了这杯、能决定她终生幸福的酒。
如果齐魅知道餮就在屋外望着,他兴许会心痛、会三思,会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做这个艰难的决定。可是此刻,他面对着所有人的注目和寄望,面对着陌尘眼中孤注一掷的恳求,他心软了。他知道,如果不喝,不仅会碎了这姑娘的心,还会要了她的命。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仰头,饮尽了。
第134章 媚药入口
然而,待齐魅喝下那一杯酒才知道,姨父留给他“从长计议”的时间,真的不太长。
“表哥,表哥你怎么样?热么?难受么?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舒服些?”陌尘扶着齐魅,跌跌撞撞地进房来,还来不及点上灯烛,齐魅就喘息着跌在了床上。
陌尘的肩头,原本架着齐魅的一条手臂,于是也就顺势,被齐魅半搂着滚到了塌上。绵软的被褥,紧贴着背脊,陌尘闻见了表哥身上,独有的熏香气息。那若有似无的雅致芳香,混合着齐魅额上、颈上不断渗出的汗滴,袅袅蒸腾,云卷雾缭,沁人心脾。
一点月光,打在齐魅温瓷一般的肌肤上,陌尘看得出神,不由在心头感叹:表哥真是一位玉人啊!若他是女子,论及美貌,恐怕自己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不可。不过还好,这玉人是她的了,如若不出意外,过了今晚,将永远都是。
如此想着,陌尘不由自主地将脸,贴到了齐魅的心口上,听那快速起伏的膛间,有力的心跳勃动。每一声,都牵动着她的心魄,犹如回应着这么多年来,自己痴痴相思。
“热、热……我好热……陌尘,你去给我打一盆凉水来好不好?打来后你就快走,表哥今晚,就不多留你叙话了……你也看出来了,表哥的身体……唔、有些抱恙,改日等我好了,再找你聊天好不好……”
事实上,齐魅不仅上身热得,如置于焖锅中一样大汗淋漓,此刻他的下`身,更如烙铁灼火般坚硬。任何的肌肤相触,都能叫他随时失去理智,他能这样清醒地同陌尘说话,已是自制力异乎寻常的强了。
不可以,不可以碰陌尘。我不爱她,我爱的是餮。虞陌宗当年犯下的错误,我不能重蹈他的覆辙。饮下一杯定亲酒,犹有从长计议的余地;可如若侵了她?3" 邪神的祭品0 ">首页25 页, 拇ψ由恚蛲嘶橹卤闳绯杖怂得危傥抟凰靠赡堋?br /> 可早已做好献身准备的陌尘,哪里肯给他冷静自持的机会?事实上,刚才在宴席中,父亲命她端酒过去时,她就已犹疑过,也暗自打过退堂鼓。可是表哥饮下了。那一杯酒,代表了一切,代表表哥选择了自己,无论他过去心里有谁,从今往后,他的心里就只能有自己。
这不是任何人逼迫的,这是魅哥哥自己的选择。因而此刻,她也无需害羞,趁着夜色暧昧,她大着胆子贴了上去,指尖摩挲到了齐魅的襟口,开始为他宽衣解带:“魅哥哥,你热吗?来,我帮你剥了衣衫,就不热了。今晚你不舒服,陌尘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你。母亲常说,我的体质寒凉,要不,你试试抱着我吧?真的,不骗你,就跟一块凉玉似的,抱着可舒服呢!”
“不、不行……陌尘你离我远一些,你我尚未成亲,有些礼数还是该守的……”无奈齐魅中了媚`药,头脑里昏昏沉沉的,除了腹下那茁壮傲立的一根外,四肢无力,连将陌尘推远的力气也没有。
餮就站在门外,眼神烫得要杀人。他的脑中,激烈地斗争着两道心音。
一个说,是齐魅自己选择了喝酒,是齐魅背弃了他们的爱情。现在他出手,阻止得了两人的苟且,那以后呢?齐魅难道能为他终身不娶么?除非,将整个镜山的人都全都戮尽……戮尽……可到时候,齐魅难道不会恨他?难道还能若无其事地与他天长地久么?动手,还是不动手?虞陌尘的贱命,是取,还是留?
还有另一外声音在告诉他,如若现在动手,一定会被守镜的齐肃发现,那么以后,他便再也不能藏身于镜山,与齐魅过那暗暗偷情的神仙日子了。齐魅的选择,亦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迫不得已,并非出自他本心。自己爱齐魅,就该与他理解、与他宽容,再多一些耐心,多一些守候吧。不能,现在还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
可前一个声音又跳出来说:还守什么守,候什么候!你没见着,你的魅官儿正躺在那里受苦么?除了动用邪神之力,将那个臭女人的脖颈扭断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阻止呢?对,扭断,统统扭断,不仅是这一根,还有虞陌宗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畜生的。
宴席之前,餮就躲在门外,以超乎常人的耳力,听到了房内那对父女的鬼祟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