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辜负你。”本能的,齐魅就说出了这一句,但转念一想,这话里似乎含着太多不该表露的心思,但话已出口,如泼出的水收不回。
“哈哈哈哈,”陶铁心情大好,他搅动着齐魅的发辫,放在指间把玩,“能听到魅官儿亲口对我这样说上一句,阿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来,让我来看看,我的魅官儿美不美?”
齐魅面上带着红霞,任由陶铁转着圈儿地瞧:“嗯……霜落云霞,乌辫纬如,美极、艳极!魅官儿,我好喜欢你这个样子。如果有一天你心情好了,肯赏我一夜春宵的时候,你在床上也这般打扮吧,好不好?”
齐魅真被这人的厚脸皮,逗得不知如何作答才好。可随后,他忽然想到,为什么一定要他束辫呢?难道……是和那个东西有关!
齐魅撑着表情,不动声色,不让心中的猜测浮现于脸上,状若无事地扯开话题:“阿铁,这就打扮好了么?咱们现在出发?”
“不不不,还没呢。距离擂台开始的时辰尚早。魅官儿别急,我还有别的惊喜,要赠予你看,保证让你出场之时,艳惊四座,闪瞎那帮子臭男人的狗眼,好不好?”
齐魅笑了:“什么惊喜呀?阿铁的鬼主意可真多。”
“怎么能叫‘鬼主意’呢?主子再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还不是因为我一心都系在如何伺候好你上头,才能想出这许多惊喜来,逗你欢心么?别忘了,我还等着你许诺过的‘重赏’呢!”
“好好好,算我失言。那你快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这般神奇?”
陶铁抱着手臂,吊着人胃口吐出两字:“面、膜……”
第25章 稀有配方
“喂,小花,你可别跑呀!咯咯咯、咯咯咯……”
所谓的“小花”,是一只黑翎红冠的芦花鸡。齐魅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身高九尺的堂堂男儿,追在一只芦花鸡的屁股后头跑,一边跑还一边学鸡叫。能作出如此荒唐事情,来逗自己开心的,当然只有他的陶铁。
“嘿哟哟,我的错我的错,我要催你下蛋,不该学母鸡叫,应该学公鸡啼鸣才是啊。我差点给忘了,并不是所有人、哦不,所有鸡姑娘都跟我一样,有短袖之好的……”说着,陶铁故意远远偏过头来,偷望齐魅的反应。
齐魅知道他在暗指自己,话里话外,尽藏着些勾人的暧昧情愫,可偏又不点明,实在是顽皮得很。齐魅假装听不懂地扑腾着团扇,转过头去望着天光。很快就闻“喔喔喔——”的公鸡打鸣声响起,这回他实在是崩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傻阿铁,你跟母鸡商量什么呀?它早上已经下过不少蛋了,这会儿恐怕不会下新的了罢?”
“那可不一定,你看!”
齐魅惊讶地望去,不知何时,陶铁的双手里各握着一只蛋,上头还沾着几簇羽毛,手一挥,轻飘飘地飞起一根,落在陶铁头上,将这男人原本的俊朗帅气破坏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十成十、叫人心动的可爱。
“你怎么……它刚下的?”
“那是,”陶铁一挑眉、一挤眼,向着齐魅自信说道,“再羞涩的鸡姑娘,见了我这般俊的男儿,也忍不住给我使劲地生小蛋蛋不是?改明儿,魅官儿要不要也跟我生生试试看?”
此刻的齐魅,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这一句玩笑,在千年之后竟会一语成谶。
当时的他只是粲然道:“阿铁少拿我说笑了,我又不是女子,生不了娃娃。不过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它被你一追,就惊得落下蛋来了?”
“哈哈哈,开玩笑的,”陶铁耸耸肩膀,一指那个草窝,“我刚才把它赶出去,伸进去掏的。真有两个落在最下头,早上没被厨房的王婶给捡走,算我们运气好。好嘞,魅官儿回房稍等片刻,我去搅拌蛋清,随后就把我独门自制的面膜奉上。”
“就只是蛋清……这一味配方?”齐魅天生丽质,还真没有像花街女子一般,认真钻研过容颜保养之术,就连淡妆修饰、女红刺绣的功夫,都是他来到南馆之中后现学现用的。他对于陶铁口中说的什么“面膜”,还真存了不小的好奇。
“这个么,嘿嘿……”陶铁卖着关子,忽而将鸡蛋朝空中抛起,随后转着身,手中耍了一套叫齐魅眼花缭乱的接抛动作,最后那两枚鸡蛋,竟奇迹似的堪堪落在了他竖起的两根食指之巅,仍毫无悬停之势,滴溜溜地打转。
陶铁在心上人面前耍够了宝,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当然还有别的好东西,只是需要保密。”
这头,齐魅在卧房里好奇地等着;那头的柴房里,陶铁端着一只描花瓷碗,里头晃动着分离出来的蛋清,他没有再去找任何的珍稀配料,事实上,最“珍稀”的宝物,就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段,柴房里应是不会来人,他特地寻了这样一处避人耳目的地方,就是为了取出最要紧的一味配方。那东西,比燕窝醴泉还要珍贵,比琼浆玉露还要精华,是千年难得吐纳一回的滋补品,内服可延年,外用可生肌,如若拿来敷面,则能让人红颜永驻,几十年都不见老。
陶铁低下头,撩起黑布衣衫。初时,似乎无甚变化,可慢慢的,他的腹部开启了一道窄缝,从那里头,竟然钻出一个血红的活物!那东西像是有灵性似的,先是瑟缩着出来探了探,随后见主人并没有用手来掐他,便大了胆子越伸越长,最后长至成年男子两掌之距,乖顺地贴着陶铁的手,撒娇似的舔动。
陶铁将一根长长的发丝,一匝一匝,缓缓缠绕上了那长舌。那是齐魅的发丝,方才为他梳妆时,他刻意存的。舌头像是喜欢极了那根青丝,欢欣鼓舞地扭动起来,就仿佛一个馋嘴的孩童,终于讨要到了朝思暮想的糖丸。
“唔……慢一点,你别……吐得这么急……”
这真是一方奇景。随着舌尖顶端张开的小孔,涓涓地泌出粘稠的无色清液,陶铁脸上的神情,竟也如欢好时一般陶醉。他万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抑制不住发出低哑闷哼,甚至勾着指头,禁不住地在那根舌头上抚弄。
“你就这样,闻闻他发上的香气,爽一爽就好……我不能,让你操`他……我说过,他是我的人……就只能属于我一人,知道了么,饕?你别……惹我生气,我就不会惩罚你……每次罚你的时候,我也很痛很痛……”
只可惜齐魅看不见。但这情形,却被正巧进来的另外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第26章 琴音斗舞
高台之下,人头攒动,鼎沸和喧哗,汇集成一片的透着兴奋的人海。人们口里高喊着两位花魁的名字,眼里闪着急不可待的光,搓手踮脚,堪堪巴望着二位美人的亮相。
毕竟,雌花与雌花斗艳,雄花与雄花争奇,那是古往今来、花街里巷常有之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但雌雄二花同台相斗,实在是百年难得一回见的花坊盛事。
一旦得胜,便是扬名立万之事,因此,擂台得到南、花二馆两位主事的大力支持,在前排设了贵客专席,有钱的公子老爷们,便可坐于其间,边品茗、边以最近的距离欣赏。
而没钱的里坊大众们,就只得站在后排,里三层外三层地拥着。甚至有不嫌累的,还站在他人肩头叠起了罗汉,边翘首盼望着,边向最下头瞧不见的那人解说。
“柳凌烟!是柳凌烟出来了!”不知是谁率先这样喊了一声,众人都安静了。大家纷纷睁大了眼睛,欣赏这位女花魁的芳姿。
今日的柳凌烟,一身紫霞霓裳,额前缀一九珠华胜,金钗挽发、步摇生光,亭亭落步于四尺红台之上,略有一些上扬的柳眉间,透着出师必捷、志在必得的凌人盛气。
她走至中台,朝着台下众人扫视一圈,挑眉讽道:“哟,难道是今儿个风大,把咱们的魅官儿给吹跑了,寻不见来擂台的路了么?”
“哈哈哈!”台下柳凌烟的支持者们,纷纷发出了捧场的大笑。
遂而又有了一些嗤之以鼻的反对声:“切,魅官儿一定是有事耽搁了片刻,柳姑娘不用这么嘴上不饶人吧?真功夫,可要见在手上、和脚上!”
柳凌烟横眉倒竖,吊睛向说话者望去:“行!本姑娘今天就让你们好好开开眼界,看我花馆第一,是不是浪得虚名!来人,上琴!”
所谓上琴,可不是只上一把。只见七名花馆杂役,抬了七把琴上来,间隔开合适的距离,围成一圈,拢成一个琴阵,把柳如烟置于阵心。
按照时人的规矩,凡是携名琴相斗,必先于拨琴前报出琴号。就好似江湖高手切磋武艺,为了以示对敌手的尊重,必先自报:在下哪门哪派、师承何人,否则便入不了流。
柳凌烟一拱手,高声说道:“我这七把琴,皆出于制琴大师诡音散人之手,天蚕丝凝成,谓之‘寻音’。一琴寻一音,宫商角徵羽、文武二弦声,每一把都以一主弦、配六色泛音,弹拨之时,如步踏于仙宫琼阶之上,寻访仙人踪迹。七琴同奏,边奏边舞,乃我柳氏独门绝技,此前从未示人。各位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柳凌烟的玉指上,套了十根玲花甲套,铜镀金累丝质地,锃锃拨动在琴弦之上,泛着回绵不绝的袅袅余音。她辗转徘徊于琴阵之中,脚下步履频动,手中拨琴不止,从这一把换到那一把,从邻琴换至对角,可谓是婉燕回风,翩态若飞,丽华翘袖,落玉为姿,把人看得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一曲琴舞奏罢,她飘飞的衣裙悬停在一处,比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手势,一手漾开三指、另一手遮于鬓角处,露了一个假意羞怯、实则得意的媚笑。正要去看台下众人反应,听他们会如何赞叹,却恰恰好对上、从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道中,翩翩踱来的齐魅,当然,还有那仿佛无时无刻、不跟在那人屁股后头跑的英俊随侍。
“好!柳姑娘天人之姿,实在过瘾!精彩!”柳凌烟的拥趸还是及时反应了过来,给予他们的偶像最热烈的反响。
但为时已晚,柳凌烟自觉,竟被姗姗来迟的齐魅压过了风头。
第27章 谓之琴思
今日的齐魅,竟然破天荒地披着一件全黑的宽袖衣衫,宽袍大袖,步态生风,只在那前襟和袖口处,暗暗缝了一些金线描绘的莲纹。
头发亦是墨黑,束成一个利落的长辫,蜿蜒盘绕于雪白的纤颈处。不似柳凌烟刻意的盛装打扮,齐魅竟反其道而行之,不作任何多余修饰,不戴任何累赘饰物,反将那一缕麻花乌辫当做颈链,绕圈缀饰于锁骨之上。一黑一白的对比,显出魂动魄荡的醒目,含着禁欲却又性感的气息。
事实上,以陶铁特制的面膜敷面之后,齐魅无需任何粉饰,便已玉肌生光、柔面莹泽,光艳动人,芳华绝世。
陶铁依然身着一身麻布黑衫,与主子的色调正相吻合。他手中持着一把纯黑色油纸伞,为走在前头的齐魅遮阳。两人仿佛从天而降般配的一对,虽能看出来他俩是主从关系,但还是让不少围观之人,偷偷吃醋、暗自神伤。
不似柳凌烟出场时的浩荡阵势,齐魅只带一人,琴具也简单到了极致。陶铁背上,背着一柄纯白柳木为底、边角上熏着一些灰黑的长琴。这是众人从未见过的琴木质地,大家都不知,是要将惊艳的目光落在齐魅身上好呢,还是将好奇的打量探照在琴身之上。
走至台边,陶铁随手丢了油纸伞,扔在脚下。那动作里,竟暗含着凌然霸气。
众人皆在心中暗想:魅大官人,这是有备而来么?否则,怎会连区区跟班小厮,眼中都含着不将柳姑娘放在眼里的凌厉?
“对不住各位,”齐魅作揖道,“抱歉柳姑娘,今晨我南馆之中突然生了一些变故,因此耽搁了一些时辰。好在还来得及,我也未有错过柳姑娘全部的舞姿。柳姑娘果然好琴技、好舞艺,齐魅自叹弗如。但无奈,柳姑娘邀约,盛情难却,如此,齐魅便也只好,登台献丑了!”
话还未完,底下期待的喝彩声便响了起来。
“魅官儿别自谦!柳姑娘确实不错,可魅官儿的琴舞也定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就是就是,好想看啊!魅官儿快开始吧!”
“魅官儿真美!快来一个,叫我们开开眼!”
……
齐魅一抬双臂,按下了台底禁不住泛上来的热情。
众人立时收声,听齐魅报上琴名:“我这一把,非如柳姑娘的‘寻音’一般,出自名师之手。相反的,它只由我的一个无名杂役制作。若非要问,出自何人之手,那大家就叫他‘阿铁’吧。阿铁用的材料,也并非昂贵的天蚕丝线,而是……”说到这里,齐魅转头,与身后的陶铁对视。
陶铁的眼里,泛着自信邪笑,勾着唇角,鼓励齐魅照实说下去。
齐魅略一点头,像是豁出去一般,直说道:“我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材料绷的琴弦,但琴音悦耳,听起来很是不错。大家就随意一听罢。总之,这就是一把寻常至极的琴,万不能和柳姑娘的七把‘寻音’相媲美。但齐魅斗胆,也给它赋上一名。因着他是某人为我亲手所作,心生感动,我将之命名为——‘琴思’。”
好一把“琴思”——为情所制,绷情成丝。不知是“情丝”?还是“情思”?齐魅是当真不知,那是陶铁身上的奇舌,所吐出的黏物。若及时绷扯,便可成捏攥成丝;若溶于蛋清,则不固化;而若置于某个特定容器之内,便可久结成珠。因此,那可说是比天蚕丝还要珍贵千万倍的液态珍珠,是名副其实的“情丝”了。
正在众人思忖“琴思”二字中,蕴含的深意之时,齐魅已经开始了他的琴舞。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表演,竟是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