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浩没有说话,转头示意杨小木把鱼篓提过来,挑出两条鱼一边处理一边问到:“我还有些疑问,那个倌楼的护院为何偏要指认你拐走人呢?”
“因为我和他有过节,那晚倌楼三楼确实跑了一个被关起来的人,说来奇怪,那人好像并不是小倌,这也是我无意中得知的。我只是看不惯那个打手对那个关起来的人态度恶劣,和他争辩过几次而已,估计被他记恨上了。虽然我庆幸那人逃跑了,但人真不是我放走的。”
“当晚守夜的护院有好几人,待我们发现人跑了之后,进去发现那个护院被打昏在了三楼房间,且脸被人打的红肿不堪,并且……”万艾闻说道这里停了停。
陆祈浩变往鱼身上沫盐边问:“而且什么?” 他是有些好奇,当时走的急,并未注意陆吟如何收拾王胡子,也不在乎王胡子这种无关紧要之人。
“而且他的下身像是被踩,据说……已不能人道。” 万艾闻边说边盯着陆祈浩手中的鱼。
陆祈浩……
陆吟,哈哈,干得好,是个妙人啊!
这事连贯起来应是这样,陈知县丢脸,要找出把他丑事宣扬出去的源头,姜镖头指认陆吟,看管陆吟的王胡子找不到陆吟,只好胡乱咬了万艾闻。因为万艾闻不仅和他有过节,且有武艺又对陆吟释放过善意,这就有动机和作案的能力。
而万艾闻又刚好和陈知县有过节,因为万家妹子曾拒绝做陈知县小妾,所以,不管陈知县相信不相信万艾闻,他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所以才会发生这一系列之事。
陆祈浩顿了一下,幽幽道:“此事你们是挺冤,若有朝一日你找到那宣扬陈知县丑闻之人,你待如何?”
万艾闻闻言,两眼突的放光:“公子这是答应放我们走了。”
陆祈浩一愣,想不到此人倒是聪明,倒是会顺杆子爬,自己确实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不过他还是要问问:“放不放再说,你先说如果你遇到那人,你待如何?”
“还能怎么做?此事与他无关。在牢里这段时间,我是明白了,此事仅是由头而已,那陈知县就是报复我家阿妹据纳之事,他早就知道我并非宣扬他事之人。我甚是觉那宣扬者大快人心,且又把那小倌救走,想来是那人旧识罢。公子是不知道,那被关押之人实在可怜,那些狗官没有一个好东西。”
“哦……”陆祈浩手上的烤鱼开始冒油了,两人盯着烤鱼使劲地吞了吞口水,长久没进食的胃开始疼痛起来,万艾闻的肚子还发出咕咕的叫声。
陆祈浩轻笑一声,在两人千恩万谢的目光中递过烤鱼,看着万艾闻转手又递给了马子,随口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万艾闻道:“马子是我母族一远房表亲。”
远房表亲,远房表亲特么的能这样?在他和小木面前秀恩爱,他有点忍不住。
于是玩心大起,说道:“这样,你二人我答应放走一人,另一人要去见官,毕竟你们的确是杀了人,说说看吧,谁走谁留?”
“让他走!”出乎意料之外,两人均是异口同声说道。
“啧啧。”陆祈浩玩味的左看看又看看。
万艾闻:“公子,此事和马子无关,我与你去见官。”
马子:“我也杀了狗官,怎会与我无关。公子,拉我去见官?”
万艾闻急喝:“马子……”
我去,陆祁浩嘴角抽了抽,让两人又不知不觉的又秀了一把恩爱,特么还藏着掖着说是什么表亲,他手痒想打人怎么办?
陆祁浩转头看向杨小木,爱人正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就知道这小子定是知道自己在开玩笑,他忍不住缆了一把小木的头发,也罢,老子今天就非要炸出你们关系不可。
老子要让小木看看,男人与男人就是要光明正大的站出来“秀恩爱”,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不是没做好榜样嘛。
“给我个理由!”陆祁浩道:“放了你马子的理由。”
“知县要杀的人是我,不是他。”
“不,不是这个理由,我管他屁的知县,换个?”
“我们没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再换,我要更有感情的理由,能感动我的理由。”
有感情的理由?感动他?这人……
万艾闻闻言,细细品砸,忽见陆祁浩身边那少年朝他眨了一下眼睛,似有一瞬间脑子开窍了,赌了,他豁出去说道:“公子,我不想让他死。”
“因为我喜欢他,我不能让他死,我万艾闻这一辈子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
“我今年二十有五,族人一直要我娶妻生子,我虽未照做,但也未给马子任何承诺,甚至,他并不知道我也喜欢他。”
“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就这样什么都不要的跟在我身边,我万艾闻这一生最亏欠的就是他,到今天我甚是后悔,要早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我不在乎子嗣,也不惧别人指责,我会早早告诉他我也喜欢他,那样就算死,我也没有遗憾。”
“公子,容我斗胆说一句,你和你身边这位小公子,定是一对璧人罢?我能看的出来,两位恩爱有加,若你和你身边这位小公子,遇到和我一样的情况,想必,你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公子,对吗?我羡慕公子、钦佩公子,我曾经错过了马子,但我如今绝不再犯错。”
“万哥……”旁边马子哽咽着声音,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他马子一生爱着万哥、敬着万哥,但他也知道万哥身上有责任有重担,他不要名分,也不要万哥为难,可今天,万哥说的一番话,让他欢喜若狂又犹如万箭穿心。
他马子……有生之年终于等到万哥亲口承认喜欢他的一天了,可是……
“万哥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陆祁浩有些傻眼,又忍不住暗暗开心。
这万艾闻说什么他和小木恩爱有加,这个马屁拍得他浑身舒畅。
此番话也足够正能量,简直超出了他的预想,就是要让小木深刻的看到,两人相爱就要早早在一起,此事,希望能让小木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杨家二老吧。
不过,就是太对不住这两位仁兄了,陆祈浩笑道:“哈,好了好了,在下只是和二位开个玩笑,明明早就看出两位乃有情人,却偏偏要说是什么表亲,我此生好撮合别人,却不愿意拆同命鸳鸯。”
“公子的意思是?”
“不送官!”陆祈浩给他们吃了一记定心丸:“一个都不送!”
……
四人围着火堆继续烤鱼,其实主要是四个人烤,两人吃,这两人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本就长久没进食,这会儿喝了点酒,又吃点热乎乎的烤鱼,倒是精神好了一些,只是叫马子的人由于腿上挨了一刀,失血过多虚弱严重,陆祁浩让万艾闻用酒给其消了消毒,又从他那个哆啦A梦版的背包里掏了点药给覆上。
虽然少,总比没有的好。
反正杨小木的眼睛都直了!他很想去翻翻那包,里面到底有啥东西,为什么陆大哥总能从里面掏出需要的东西,跟神仙一样!
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陆祁浩很纠结,他是有点不忍心开口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那个把陈知县丑事散布全城的人,担心他们听了之后吃鱼被卡刺。
万族人其实挺好,想来,他们杀人也是逼不得已,他可以想像,若当时不是马子被砍了一刀,估计这万艾闻还不会大开杀戒。
几条鱼下肚,酒也喝了,衣服也换了,裤子也烤干了。陆祁浩把杨小木拉到身边来,确认他在自己保护范围之内,说道:
“二位,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们,先听哪一个?”
万艾闻和马子闻言,战战兢兢的,这贵人不是说了放他们走了吗?为何还有坏消息?说真的,就算现在已经给他们松了绑,贵人想抓他们,他们也走不了,那把插在土里的刀还明晃晃的提醒着呢。
万艾闻吞吞吐吐道:“好……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我觉得你们不适合继续山上了,我愿意出资资助你们全族人搬离,你看你们愿意去哪里,需要多少银子?”
万艾闻,傻眼了,嘴巴大张着,连嘴巴里的鱼掉出来了都不知道!
他是不是在做梦?他万家遇到贵人了?有这么一个好消息在前面,哪里还有什么坏消息!什么消息都不会坏!
万艾闻很快回神,中气十足问道:“那坏消息呢?”
陆祁浩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咳咳,坏消息就是,把陈知县丑事传扬至全城的那个人,就是我。”
……
“咳咳咳……阿……哦……”果然,马子被鱼刺卡了。
陆祁浩,无辜,我已经挑你们吃饱的时候说了,你这还被卡,不知道的人看你手舞足蹈,还以为你在乐呵呢。
第39章 坑
万艾闻根本还就没来得及惊讶, 就被马子卡鱼刺吓了一跳, 等他手忙脚乱的帮马子顺好气之后, 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啊!
不过似乎坏消息也不算坏,那个陈知县本就活该, 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此事说到底还是由于他得罪过陈知县, 陈知县实际上在抓了他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那个能力去散布他的消息, 然而他依然没放过自己。
此事和贵人无关, 震惊之后对陆祁浩更多了一层敬重, 就此事贵人完全可以不说出来, 更没必要资助自己全族搬离,若是稍有好心肠的, 放了他们两人就已经不错了, 若稍有歹意,扭送他们至官府, 也能得到百两赏银。
所以他也没有一丁点责怪陆祁浩的意思,反而因为此原因,有点不大好意思接受陆祁浩的资助了。
反倒让陆祁浩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小人之心了,毕竟他刚才还防着人听了之后伤害小木来着, 哪知这古代人还是有极为淳朴, 更是内疚,罢了罢了,多多补偿吧。
陆祁浩问道:“不知道你们族人以后可是想去哪里?”
“去哪里?”万艾闻叹了口气道:“不瞒公子, 我还真的没目标,这天下之大,却是容不下我穷苦百姓啊。”
“只要勤劳定是能活下去的。”陆祁浩道。
“我族人别说男子,就是女子也断无懒惰之人,为何还是落入此境地?”
“说起来,倒是我连累大家,若无此事,你们也活的好好的。”
“倒不是,就算没有此事,我族人也面临饿死病死的情况。”
“那……要不要迁到柳州?”陆祁浩试探道:“这城里倒还是能找到一些活计。”
“公子有所不知,我和我族中所有青壮都是逃犯身份,不敢轻易入城找活计啊。”
陆祁浩不说话,的确,万艾闻说的对,在大魏朝,若以逃犯身份入城找活计,这不是找死吗?别说就他们几个男子,估计那些在山上的妇人孩子也危险。
此事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断无袖手旁观之理,只不过……
陆祁浩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法子,可保你全族衣食无忧,病患者也能得到大夫药石调理。”
“不过是需你们舍弃一些东西,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现阶段常见北方流民逃难而来,有一些富户趁机招揽一些人,流民在逃荒的路上本就朝不保夕甚至有生命危险,所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身份文牒,就如同陆祁浩一样,当初不一样没有身份文牒,还不是通过其他手段获得。
这些没有身份文牒流民,自是不能和陆祁浩一样买房获得新文牒,那么就只能卖身了,大户人家最喜欢招揽这一批人。
陆记现正是需要大量人手的时候,他倒是不介意把这一批人养起来,就算只有六青壮,不过,在陆祁浩眼里,并不是只有青壮男人才有价值,只要是人,就有价值,并且有些工作还需女人来做才适合。
解决这些人的身份问题也很容易,以家奴身份报上去即可,反正是流民过来,现在官府放得很宽,甚至鼓励这些人能稳定下来,所以,若是有富户报上来的家奴,若没有身份文碟,只需多缴银子即可。
这些陆祈浩都能解决,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万家这些人,愿意入府为奴吗?
就单说这万艾闻,此人身手、眼力、谈吐不卑不亢,可算个人才,这样的人才愿意为奴吗
要知道一旦为奴,除非陆祁浩愿意放了他的奴籍,否则,他一辈子就是打上陆祁浩的标记了。
陆祁浩道:“过个几年,等你们攒够了银子,若能自己立足,我便放了你们奴籍。”
“若是不可取,我这里有银两百两,赠予两位,权当算作是我资助你们吧,你们自由想去哪里都好。”
“公子大义,我愿带领族人入府为奴。”
对于万艾闻来说,目前这是唯一的最好的路,虽然一族的人都入了奴籍,但公子说了以后若有自己可以立足之后还可放,这样说起来也算自由之身,在这个黑暗的时代,哪里还能寻得这样的主家?
况且,他是没有办法了,若不走这条路,就算拿了陆祁浩的赠银,怕也过不了多久,不说别的,就说族里那些个生病的,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而且他还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病。
因为他逃犯的身份!
这一次,是否极泰来,他们,是遇上贵人了!
他甚至在心里暗想之前被衙门“误抓”之事,“误会”的好啊,若没有这个“误会”他就算能一时活下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病的族人一个个悄无声息的死去。
这么爽快倒是让陆祁浩惊讶至极,不过随后也释然,在连饭都吃不饱威胁之下,区区个奴籍好像并不那么重要了,这就是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