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番话引起了堂内少阳派的注意。褚磊和昊辰二人皆是望向这边,神色不虞。
“不过,禹司凤是离泽宫的弟子,他犯戒受罚,你也无权插手。”副宫主的话头兜了一圈,又绕回到了司凤的身上,“禹司凤,你自己去跟宫主解释吧。若玉,带他回离泽宫。”
任篁用余光瞥了一眼一直低头不语的禹司凤,伸手挡在了他身前。她知道这副宫主看出了司凤虽然摘下了面具,可身上情人咒未解,所以司凤一旦回到离泽宫,必定会受到比之前更加严厉的责罚。她既已决定了不让司凤受伤,此刻就决不能任由他被离泽宫的人带走。
她这样的举动让若玉犯了难,一边是师门,一边是好友,他难以抉择,只能站在原地,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副宫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我摘的面具,有任何惩戒冲我来。”
任篁看不到身后的司凤逐渐殷红的眼眶。他躬身,道:“副宫主,请再给弟子和任篁一些时间,弟子到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时间?本座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吗?”副宫主发恼,“带走!”一声令下,身后所有离泽宫弟子齐刷刷拔剑,作势要将司凤带走。
“我看谁敢!”
一直在一旁观望的璇玑见好朋友有危险,不顾昊辰的反对,挺身而出,挡在了司凤和任篁的身前,手中的定坤发出铮铮的嘶鸣,杀意尽显。
副宫主看见璇玑的出现起初还是不屑一顾,可当他看见她手中所持长剑,眼神骤然一亮,抬手示意门下弟子先暂缓进攻,脸上仍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褚掌门,这是我离泽宫的家事,你们少阳派也要插手吗?”
褚磊见璇玑这般不管不顾,又是怒从中来:“璇玑!给我回来!”
璇玑不肯:“爹!这一路来,篁姐姐和司凤多次救过女儿的性命,如今他们有难,我怎么能视若无睹呢?更何况,让一个破面具来决定人的生死,根本就是我听过的最荒谬的笑话!”
见璇玑不听话,昊辰只好出面阻拦:“璇玑,难道你连师兄的话都不肯听了吗?!”
看见是自小疼爱自己的师兄,璇玑便有了一瞬的犹豫。下一秒,一只手便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身后,示意她不要再管这件事。
“篁姐姐?”璇玑疑惑地嘟哝。
任篁安慰道:“璇玑,你不要冲动,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来解决便是。”
她刚刚看见璇玑周身的灵力又不规则的暴增,实在是担心璇玑又控制不了自己。之前只有他们这几个人在场,倒还无所谓。可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只怕璇玑又要被当做怪物对待了。
“副宫主,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今日你若坚持要从这里带走我的人,除非,从我的尸体踏过去。”
任篁所言,一字一句,皆入了身后之人的心。
即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司凤也知道她说这话时,神情有多么严肃。之前他不敢开口质询的问题,此刻因着这一句话就迎刃而解。
因为她说的,不是禹司凤,而是“我的人”。
这就是任篁对他的回应。昨夜的,也是往后的。
“哼,小姑娘,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本座,破坏离泽宫的规矩。既然你这么想螳臂当车,那本座就让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说着二人皆是纵身而起,在半空中汇聚灵力朝对方奋力一击。瞬间狂风四起,两人灵力相搏激起的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篁姐姐!”
任篁听见璇玑担忧的呼喊,心下不敢懈怠。浮玉岛上灵力充沛,在此处与离泽宫这位副宫主斗法,虽然会比在别处胜算大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到底,都怪她吃的那颗过期丹药,不然对付这种家伙,何至于这样拼命。
“哎呀,这是在干什么呀!”闻声赶来的东方清奇看见这副场景大呼不妙,“这天墟堂和轩辕派的事情还没解决,咱们可不能这样内斗上了啊!”
他的话虽然有理,可目前能够在离泽宫副宫主面前讲道理的只有褚磊。褚磊刚刚被副宫主警告过不要插手此事,这时自然也不可能多说什么。至于其他的小辈,都只能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敢贸然吱声的。
作为时间主角的禹司凤自是焦急的,他想出手,可他一旦出手,就是向任篁宣告自己愿意回离泽宫受罚,那任篁方才就白白得罪了离泽宫。可他若是不出手,眼见着副宫主逐渐增强的输出,任篁定然讨不到好。
犹豫之间,就见一道金色的灵光朝着二人之间飞去。两人的斗法因为第三者的插足,不得不就此终止,任篁和副宫主二人皆是被此咒术共振反弹出去。可副宫主到底是老辣,被震飞出去还不忘朝着任篁丢出一记攻击。
“任篁——”
任篁从半空跌落的时候还能听见司凤的呼喊,她根本来不及躲避副宫主的攻击,也做不出反应,原以为就得白白吃下这么一击,紧接着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她抬眼,对上的是一副陌生的眉眼。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那人反手将副宫主的法术化解,扶住任篁的腰,带着她翩然落地。
“昊辰师兄!篁姐姐!”
直到璇玑喊出声来,任篁适才反应过来,刚刚对她伸出援手的,居然是璇玑那个冷若冰霜的昊辰师兄。
“多谢。”任篁朝他作揖。
昊辰并没有想要跟她有过多接触的意思,见她无恙,就收了手,施施然走到副宫主面前,道:“副宫主,我们五大派齐聚浮玉岛,为的是更重要的事。这种时候,多一分战力就多一分胜算。还希望不要因为你们离泽宫的家务事,闹得大家人心惶惶。”
副宫主闻言,冷哼一声,便带着离泽宫的弟子们走了。
见事情解决,昊辰也没有一丝留恋,拂袖离开。
“你没事吧?”
任篁扭头,对上了司凤担忧的眉眼。她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没什么事,就是刚刚又上头了,内息有点紊乱,小小的休整一下便好。”
司凤还想说什么,但看见其他人朝这边投来的眼光,终究还是把话吞入腹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情人咒17
对于自己被昊辰所救这件事,过了好几个时辰,任篁仍是恍惚的。所以,她自然也没有仔细听东方清奇他们商量如何搜寻轩辕派、玲珑和敏言、还有天墟堂的事。离泽宫的到来让司凤也不得不被迫和任篁他们暂时保持距离,因此,直至傍晚任篁都没再和司凤认真的说点什么。
用过晚膳后,任篁还是决定偷偷潜入离泽宫弟子的住处去看望一下司凤。她实在是有些担心那位阴阳怪气的副宫主借机让司凤难过。哪想,她还没到司凤的住处,就与大摇大摆晃着手中铁扇的副宫主相遇了。
“小丫头,这里可是我离泽宫弟子的居所,你一个姑娘家,倒也不嫌人多眼杂。”
任篁好赖活了上万年,不至于被这种浅薄的激将法给激怒,轻轻扬了扬唇角,道:“反正白日里这么一闹,全岛的人都知道我摘了司凤的面具,要对他负责,我有什么需要害臊的。”
副宫主冷哼一声,折扇啪一声合成一股:“负责?你知道要怎么负责吗?”
任篁不答,静静等着副宫主继续说。
“我们离泽宫是有这么个规矩,若是有人能摘下这情人咒面具,这人便能脱离离泽宫。不过,你必须要嫁给他。”
这与任篁所想并没有太大出入,如她原先设想,为了不让司凤的情人咒不发作,自己可能要嫁给司凤,并且陪着他一辈子。所以听了副宫主的话,她神色也没有动摇,反而因为此时的骑虎难下的局势愈发坚定:“若是司凤,嫁给他又何妨。”
“小姑娘莫要信口说大话。”副宫主慢悠悠绕着她的周身转了一圈,轻声嘲讽:“你解不了他的情人咒,因为你不爱他。”
果然!任篁瞪了一眼悠哉且得意的副宫主,心中咯噔一沉。这人看出了自己对司凤的感情并非爱意,也知道司凤身上的情人咒没有解开。
副宫主像是早已料到她的表情,鼻腔里呼出一股气,又道:“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情人咒发作更让人痛苦了。情人咒发作,可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我们离泽宫历代弟子,都是宁可死也不愿意承受这样的痛苦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任篁咬牙切齿。
“不想干什么,就想看看,我们离泽宫首徒爱而不得的样子。”
对方话音未落,任篁已是怒不可遏,一记掌风劈了出去。她这个人在天界就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到了人界不过是懒得与人类计较,但也不是全然没了脾气。谁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她也不会忍耐。
“任篁!住手!”
匆匆赶来的昊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住了任篁的手腕。虽然没能阻止那记掌风,但是好赖让攻势与离泽宫副宫主擦肩而过,没有伤人。
任篁对上昊辰颦蹙的眉眼,心中的怒气才算慢慢平息。
昊辰看向故意寻衅的离泽宫副宫主,脸色有些难看:“副宫主,在下才刚刚跟你说过,当务之急是要以和为贵,你为何又要刻意挑衅任篁,引发彼此之间的矛盾?难道你们离泽宫忘记了五大派要携手一心的约定吗?”
副宫主到底是个长辈,被一个后生晚辈如此批评教育难免面上难堪。他没给昊辰一丁点好脸色,拂袖扬长而去。
昊辰目送副宫主离开后转头看向身边的任篁,眉头皱的更紧:“任姑娘,你天资卓越,修为深厚,是我辈寻常修者可望而不可即的资质。何故要因为儿女情长耽误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任篁因为昊辰两次帮助自己而对他稍微建立起来的好感,瞬间被这几句话浇熄:“昊辰师兄,你几次救我,我很感激。但这是我的事,也请师兄不要对此指指点点。”
说罢,任篁便想越过昊辰离开此处。原以为这番话能让昊辰明白她并不喜欢被别人说三道四,可昊辰似乎并没有办法理解她的想法。昊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回自己的面前,本就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的脸愈发不怒而威。
“任姑娘!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昊辰说着,顿了顿,“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说要嫁予男子的话呢?再说了,上天赐给了你如此清奇的根骨,为的是让你除魔卫道,不是让你蹉跎光阴,为儿女私情所绊的。你不要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任篁望着昊辰的双眼,不知为何,她对他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但她不喜欢昊辰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自然而然对这种熟悉感也新生排斥。
她用力挣脱被擒在对方手中的手腕,念叨了一句话不投机,转身也离开了。
她自然也没有听到,立于晚风中的昊辰沉重的叹气声。
被副宫主和昊辰接连败了心情,任篁也没有兴致再去找司凤了。
夜幕降临,浮玉岛的晚风带着微微凉意。任篁趴在自己院内的石桌上,不断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越是不断的回忆,副宫主和昊辰的话就不断地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响起,阴魂不散的,赶都赶不走。
也许是想的太多,也许是吃的太饱,她就这么趴在桌上浅眠了过去。
梦境里是昆仑山上,是瑶池边。桃花灼灼,波光粼粼。她顺着熟悉的鹅卵石小径走了几步,就看见桃林深处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
是谁?
梦中的自己却先帮她做出了回答:“羲玄。”
那人闻声,身体一怔,然后缓缓转身。
顷刻,风起,桃花纷纷扬扬地飞舞在半空中,挡住了她大半的视线。
“羲玄!!”
任篁惊叫着坐起身来,却发觉刚刚是黄粱一场,不免有些失落。她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司凤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自己身后,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件轻薄的披肩。
被人看了狼狈的一面,任篁有些不好意思的抠了抠鼻尖:“司凤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司凤的语气很淡,躬身将披风替她披上,“你白天跟副宫主那一架,耗费了太多精力,今日要早些休息。”
任篁裹紧自己身上的披风,像是想要抓紧什么切实的东西,证明自己现在不在梦中:“对了,那个副宫主有没有为难你?”
司凤轻轻摇了摇头:“我是离泽宫首徒,即便要处罚,也必须等我师父亲自来。你不用太担心。”
听了这话,任篁才算稍微安心了些。她想起副宫主的话,抬眼看向面前清瘦的少年:“司凤,我听副宫主说,我如果与你成亲,你就能脱离离泽宫,不必受罚了,是真的吗?”
司凤原本低垂的眉眼倏尔睁大,他像是听闻了一个极不可能的故事,满眼写着难以置信:“你……?”
“我想过了,若是能让你免受责罚,我愿意嫁给你。”
任篁起身,一脸认真地看向面前的禹司凤。
可是过去了很久,禹司凤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看见司凤眼底由欣喜又转为犹疑的复杂情绪,没有注意到司凤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在身侧攥紧到青筋暴起的拳。
“任篁,你说要与我成亲,真的是出于内心真实的感情,而不是因为义气和怜悯吗?”
禹司凤的话给了任篁当头一棒。她唇瓣翕动了几下,终是什么辩解之词都讲不出。因为司凤说的没错,她愿意嫁给司凤,是因为怜悯他身上的情人咒,是因为司凤是她的知己好友,却并非是因为自己心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