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万物兴盛,伏羲女娲等诸多生灵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应运而生。伏羲创八卦,设天界,肃清邪物;女娲泽被万物,抟土造人,此乃三界伊始。
烛照兄妹退守昆仑山,与神、人两界划清界限,约定不相往来。
直到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塌地陷。女娲前往昆仑山求五色石,昔日从不露面的神祗才有了一点消息。
天地劫难之后,人界才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女娲因为补天的丰功伟绩吸引了一大批信徒。人来人往的娲皇殿内,无数人虔诚地跪在殿内反复向神像诉说自己的祈愿。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只脏兮兮的手摸上了供奉台的水果,趁人不备,拿了就走。
下一秒,就被看守在殿门口的几名守卫发觉,挨了几棍子,但还是蹦蹦跳跳的到处跑。
“臭小鬼!竟然还敢偷我们给女娲娘娘供奉的贡品!胆大包天!”村民们已经不是第一天发觉殿内的吃食被偷拿了,对这个亵渎神灵的小鬼自然没有好脸色看。
被骂了的小乞丐也不生气,她身手灵活的攀上了神台,站在女娲金色的神像旁咬了一大口手里的果子,清脆一响,汁水四溢:“不就是吃个水果,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就一个雕塑,根本吃不到。你看我站在她旁边吃,她都没显灵惩罚我,你急什么!”
被她这么一闹,大殿里的人们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喊着叫她下来。
为首的村民听她这话里毫无悔改之心,更是气得胡子眉毛直飞:“臭丫头!你胆敢在娲皇庙里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下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噢哟,这么吓人!我好怕哦!”小乞丐把最后一口果肉咽下,佯作害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嘻嘻的把手里的果核扔了出去,精准地砸在了那位大叔的脑袋上,“你都说了要揍我了,白痴才下去呢!有本事你连着这神像一起打呀!来呀来呀!”
“你!”大叔气得白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其他的旁观者或是骂,或是劝的,都要小乞丐快些下去,不要污了神殿,不然女娲就不会显灵了。
“哎,我说你们,在这里拜也是没用的。你们的女娲娘娘那么忙,哪有时间在你们这儿显灵啊。你们应该靠自己的努力来生活。”她盘腿在神像旁坐下,像是教训小朋友似的,“还有这些贡品,你们贡献给神像也是放坏了,这么浪费,不如给我吃啊。我可是个活的,难道不比这神像需要这些?”说着又拿了贡品盘里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不清不楚地补充道。
众人对她这种无赖行为毫无办法,一群人叽叽喳喳在下面议论半天,就听见殿外高呼一声“大祭司到”,殿内的人才沉默下来,主动让开一条足够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小乞丐不为所动地坐在神像旁,把手指上沾染的糕点碎屑曾在衣角,抬眼就看见殿门外一只权杖先在殿内落了地。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祭袍的瘦削身影映入眼帘。
权杖上的铃铛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如墨的发被银白高管束起,微挑的凤眼眼角还浅浅地点缀两颗银珠。
“发生何事了?”来人扫了一眼满目狼藉的大殿,沉声问道。
听围在旁边的群众七嘴八舌地将方才的场景还原了,那人才缓缓抬起头,与神台上盘膝而坐的小乞丐对视。
半晌,他才开口:“无妨,便让她吃了吧。”
这句话一下就让人们炸开了锅:“大祭司!这!这不合礼数的呀!”
那被唤作大祭司的少年转身看向身后颇为不满的民众,用权杖轻轻敲了两下地砖,阻止了愈发热烈的质问。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一具毫无感情的皮囊:“我受封大祭司,便授女娲娘娘的意。女娲娘娘慈悲为怀,定不会在意这些贡品被有需要的人拿走。不仅如此,今后若是有谁有困难,都可以来娲皇庙里拿走贡品充饥。这般,才是人界谋福祉。”
大祭司由神明亲自挑选指定,他的命令就是神的指令。所以他的话虽然让人难以理解,但所有人也都选择了接受。
事情处理完毕,其他人也没有聚在殿内的必要,该散就散了。只有几个侍奉娲皇殿的小厮留下来将满地鸡毛的娲皇殿打扫干净。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之前还大大方方坐在神台上的小乞丐是何时,又是如何离去的。
入夜之后的娲皇庙,静的只能听见虫鸣声。
“我还以为女娲指定的大祭司都是老头子呢,没想到却也有你这样好看的少年人啊。”
已入深夜,大祭司屋内传来的谈话声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休息。但如果稍有人注意,就会发现此刻坐在大祭司屋内喝茶的人,正是白日里在殿里胡闹的小乞丐。
被封住灵脉的大祭司抬了抬眼皮,看向正好整以暇地为自己倒茶的小乞丐,平静的没有多余的情绪:“你想干什么?”
小乞丐一口闷了茶碗里的茶,笑嘻嘻地靠近:“也没什么,就觉得你这人挺有趣的。你明明没有接到属于女娲的任何旨意,却哄骗那些村民说是女娲说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祭司不可觉察的一怔,望向小乞丐的眼神难得的锐利起来:“你又如何得知我没有女娲娘娘的授意?”
小乞丐两手一摊:“我就是知道啊。”
知道从对方嘴里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大祭司也没准备再多问,只是回答了她之前问得其他问题:“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没错,与其让那些贡品在神像前放烂,不如给予那些更有需要的人。”
“哦?”听了这话,小乞丐阴阳怪气的发出一个语气词,“你就不怕女娲降罪你?”
大祭司垂了眼,思忖良久,才轻轻开口:“若我的受罚能换得更多人的存活,即便降罪又有何惧?”
这次换成那个小乞丐沉默了。
最后,化作了一声笑音:“你还真是奇怪的人。明明一点都不相信神,却来当什么大祭司。你这样的人,呆在这里,不闷吗?”
小乞丐觉得自己这句话恰到好处地问进了大祭司的心里。
女娲的大祭司是从出生就被选定的,也就是说,脱离娘胎之后,他尚在襁褓就被送到了娲皇庙里接受教育。从今而后,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侍奉女娲。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做这些,谈不上什么闷不闷的。”
可眼前这个人明明就对女娲没有任何的崇慕,却偏偏要被锁死在这弹丸之地,做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事。
小乞丐凝视着面前这个俊美无比的少年,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打了个响指。
第二天,整个城市都传开了。
他们的大祭司,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些前尘旧事XD
懒得分章了,就一口气写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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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发支线剧情:幽荧的回忆。
任篁就是幽荧,司凤(羲玄)的前世就是这个闷葫芦大祭司,不用怀疑哈。
第85章 归来兮04
青鸟盘桓在昆仑山顶,穿透层层云霭俯瞰这片终年积雪的圣境。长翼掠境,遮天蔽日。伴随着高昂的嗥叫,一道灵光闪入瑶池秘境之中。
瑶池秘境是仅有昆仑山山灵才知的疗养圣地。自从烛照、幽萤两兄妹迁徙来此处后,他们就在整条山脉灵气最盛的瑶池修建了自己的府地,非得令不可入内。
少女甫入洞府便显出了自己的真身,昔日人间那个满身透露着贫穷的小乞丐摇身一变就成了身姿窈窕的绝色佳人。由天界五色云彩织成的锦缎披在她身上,流光溢彩。而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却还是那般清澈干净,不沾染半点尘埃。
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男人鬓发苍苍,靠在少女的肩头,呼吸已经极其微弱了。
抱住这个比自己重许多的男人对女子来说并不费劲。她甚至能抽出一只手来,朝洞府灵池中央拨去一道灵光,灵池中的水翻腾数秒,一座水晶棺自池底浮起。她拖着怀里的身体,飞身点着池中片片莲叶来到冰棺旁,将怀中男子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
“幽荧。”还没等她细看棺里那垂垂老矣的脸,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你现在回家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吗?”
幽荧转头,对上自己孪生哥哥漆黑且平静的双眼。她这位哥哥从来都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所以才愿意把自己锁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这么多年。
“烛照。”她辨不出眼前人的喜怒,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烛照穿着黑色的袍子,如同一尊雕塑般矗立在空旷的洞府之中,他身材高挑,头发披散在肩头,任由夜明珠的光华替他镀上一层灵光。他直勾勾地和幽荧对视半晌,视线略一偏转就被紧跟上来的幽荧挡住了冰棺内的景象。他也不恼,只是在这份静默中叹了口气:“此人寿元已至尽头,即便你用冰棺保他尸身不腐,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幽荧知道自己带人回来绝对瞒不过这个双生兄长。她忽然想到,那当年她跟着女娲出逃人间的时候,烛照是不是也知道呢?他是故意放自己离开的吗?
可她永远摸不透自己兄长的心思。即便他们同为盘古的眼睛幻化而成,但单论性格,他们之间差了不止天与地的距离。
幽荧执拗地望向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我会护他尸身不腐,他不会死的。”
她和那人的羁绊,绝不是这个毫无感情的木头疙瘩搞得明白的。
烛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低垂着眼眸,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你还记得盘古陨落前,问过我们什么吗?”
烛照的话激起了幽荧尚在混沌时的回忆:“那时我尚在混沌,意识未明,我……我不记得了。”
她依稀记得盘古在跟她和烛照说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她毫无印象。
“盘古说,他感谢我们陪他一起劈开这混沌世界,撑起天地,铸造了大荒之境。”显然,作为哥哥的比幽荧对于这段记忆更为深刻,“可他直到神殒都没能从荒芜的天地之间看到一丁点生气,颇为遗憾。他希望我们作为他的双眼,替他好好看着这世界的变迁。”
然后,他和幽荧就诞生了。
作为世间的唯二生灵。
“那又如何?”幽荧不懂烛照对他说明这一切的用意。
烛照指了指她的胸口正砰砰跳动的心脏,说:“你继承了他的意志。”
这才是我不愿意你离开昆仑山的根本原因。
“你亲近世间万物,无论妖灵神魔。这些好歹都是与你寿元接近之物,对你来说他们的陪伴是长久的。但人族不是。人类之于你,就像是蜉蝣之于沧海,一眨眼的功夫就消逝了,太脆弱了。这种脆弱的溃散会引发你强烈的执念,撼动你的意志,这才是他们的原罪。”
幽荧不喜欢他这种说法,为什么他们活着就是理所应当,人类活着便是有罪呢?可她无法否认烛照所说的一切,因为从小她就和烛照不同。如果说烛照和伏羲就是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神,她其实骨子里更亲近女娲,护佑弱小,包容异类。
——我说你啊,根本不信什么女娲,为什么要当大祭司啊?
——即便我不信女娲,可如果当大祭司可以保护弱小,引导大家走上正确的道路,为什么不当?
幽荧记得自己听到这个答案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那人也不过是个力量微薄的人类而已,到底凭什么敢说出这句话的呀。
但很快,她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历险中体会到了那人的想法,也有些明白为何女娲会选择这么一个不忠诚的信徒做自己的大祭司了。
他不是爱人类。
他爱的是这个人间。
烛照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细想,只是将现实的残酷娓娓道来:“盘古能劈开混沌,却无法亲眼见证山河变迁。他是福寿绵长的神仙,尚且做不到与天地同寿,更何况是人类?这世间除了天与地,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人会死,神仙会陨落,这是天地之间万古不变的自然法则,没有人可以扭转。”
幽荧静默了片刻,还是不肯认输地看向自家神情严肃的兄长:“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她无法忘记那人临终时躺在床上神色的悲戚,无法忘记他们在女娲庙的初遇,无法忘记这几十年二人在人间的轰轰烈烈和细水长流。她清楚这是一种执念,但是她无法放下这种执念。
因为一旦放下,眼前这人在这世间就不会再存在了。
兴许是从未见过自己妹妹如此执着的模样,烛照静静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他几步上前,来到冰棺前,双指点在棺内人的眉心,为他注入自己醇厚的灵力。就见那人周身如同春回大地般复苏,因为衰老形成的咒文白发尽数褪去,那人竟成了幽荧初次见面时的少年模样。
“……烛照?”幽荧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烛照收回自己的手,鸦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不留痕迹:“我用灵力将他的魂魄聚拢,放入他体内和身体一起在冰棺里安养。如果魂魄消散,那他才是真的死了。”
明明刚刚还在阻止自己做傻事,可如今却愿意对自己伸出援手。
“你为什么要帮我?”幽荧不死心地追问。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答案,可是她就是想知道自己数万年都琢磨不透的兄长,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想的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