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望了望下方,见远离了小镇,才看向沉羽被风轻扬的纱帽,“纱帽,可以摘了吧。”
沉羽笑,“您若觉得碍事便取了吧。”
纤纤伸出手,将沉羽的纱帽取了下来,露出一对尖尖狐耳,一头漂亮的白发,和一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白色面具。
她看着沉羽的面具,张了张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道,“沉羽,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啊?”
她问得小心,生怕触碰了什么禁忌。
“没什么……”沉羽不欲多说,本想一笔带过,却忽然瞥见她的眼神充满了期待,莫名不忍心拂了她的兴,于是隐晦说道,“怕生出祸端。”
祸端?他的脸会引来祸端?
纤纤想不明白,却看出沉羽已经在尽量回答她了,见好就收道,“好的……”
片刻后,沉羽带着纤纤重新回到了千幻宗的那间木屋中。
他扶着纤纤在床上靠好,似乎急着去做什么事,说了一句“您先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了。
纤纤一想也是,毕竟因为她在外面逗留了那么长时间,他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肯定还是有事耽误了吧。
这么一想顿觉沉羽真的好温柔,不愧是她看上的人啊!
?
“沉羽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清颜看着沉羽化出一把灵剑指向她,不可置信道。
沉羽冷冷一笑,气势大开,一身飘逸白衣竟也显出清冷不可接近,“她是我带回来的人,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她?”清颜愣住,“那个人类?”
“是!”他毫不犹豫道,护短之心已显而易见。
“竟然不是那个废才,是你带回来的?”清颜明白过来后,怒道,“师兄,你为何要带人类回来,又为何如此护着那个人类?”
沉羽将灵剑向前伸了伸,却不答她的问题,只道,“你若输了,便不得再对她出手。”
清颜看着沉羽,心中复杂,不甘心道,“师兄这是要为了一个人类,和我动手?”
“千幻宗可没有规矩,灵族可以肆意对人类出手。”
清颜咬牙,“我只是将她赶出去,并没有对她怎样。”
“那密林是什么地方,你会不知吗?”沉羽嘴角一沉,耐心尽失,“动手吧!”
下一瞬,剑光向清颜直直逼去。
?
纤纤反穿了外衫正趴在床上,挣扎着给背上抹药,木门忽地被人推开。
她呆呆地看着沉渊的表情一瞬间变幻莫测,然后头一歪,困惑道,“你怎么不敲门?”
木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纤纤急道,“哎,你别走啊,我有话问你!”
窗外恶狠狠的声音响起,似乎在极力掩饰着尴尬,“好了就自己出来!”
纤纤叹了口气,把药放下,穿好衣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沉渊见她行动不便的样子,皱起了眉,“伤这么重?他没治好你吗?”
纤纤打量了一圈沉渊,诧异道,“倒是你,伤已经好了吗?”
她见他口吐鲜血,重重跌落,还以为伤得很重很重。
沉渊感到意外,嘴角上扬,走上前抓住纤纤的手,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你很担心我?”
纤纤盯着被沉渊抓住的手,诧异又添了几分。
才一天不见,他对她好像亲近了不少?
她不动声色地抽开手,装作伤口疼地摸了摸胳膊,“毕竟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当时是棠梨伤的你吗?”
沉渊笑容消失,神色不悦,“不是她……”
她奇道,“那你怎么会受伤?”
她一直被清颜提着,也没看到清颜出手啊。
沉渊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师父下的封印。”
封印?
沉渊身上竟然有封印!
“是因为封印,你才被称作……”
沉渊看着她,并未恼怒,重新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不是……”
“封印只是让我出不了千幻宗。”
如果沉渊真的是废才,又何必多此一举设下封印,忌惮他离开宗门?
“你真的是她们口中所说的……”纤纤怀疑道。
沉渊挑了挑眉,凑近纤纤,眼角微压,带着几分笑意,“是不是觉得我气质出众,该是很厉害的那种?”
他伸出手捏了捏纤纤的脸蛋,“纤纤,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纤纤下意识道,“你装的?”说完又喃喃道,“不对,昨天你说打不过清颜她们的……”
她看向沉渊,“到底怎么回事?”
沉渊仍笑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纤纤,你这么关心我弱不弱,我可不高兴。”
显然,对于这个话题他很不悦,也不想多提。
纤纤意识到是自己太过急切了,遂换了个话题,“我爹,也会对别人下封印吗?”
沉渊笑道,“你似乎对我很有兴趣。”
纤纤心里一紧,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就见沉渊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谁让我不舍得拒绝纤纤呢。”
“师父只有两个徒儿,就是我和他。懂了吗?”
懂了……
沉羽身上并没有封印,而且他很强。
已知信息也能明显看出沉羽是师父的爱徒。
可是,沉渊又是怎么回事?
纤纤想了想又问道,“我爹对你好吗?”
“从未管过。”
“那为何又要收你为徒?”
沉渊的笑容忽然隐隐透出阴鸷,“谁知道呢,也许就是为了给我下封印……”
眼前之人不自觉流露出的阴鸷让纤纤觉得心惊。
再想到所谓的师父从未管过沉渊,还设了封印,收徒一举倒像是更好地控制他……
因为沉渊很危险吗?
即使前期是个废才,后面也会因为什么而变得很危险,所以才要提前控制他?
自然而然产生的想法让纤纤一怔。
凭她阅书无数的经验,立刻敏锐察觉到,沉渊的设定好像反派啊……
越是封印防范,最终就越会被冲破封印,酿出什么大祸。
若沉渊真的是反派,那他讨厌沉羽确实再正常不过了啊!
所以……沉羽的个人剧情,也许就是消灭这个反派,守护千幻宗?
纤纤正暗自思索,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极淡的轻笑,“纤纤,你怕什么?”
第8章
“小娘子好福气啊,夫君待你这样好!”
纤纤心中一凛,感到一阵压迫,一时间忽然有些不敢直视沉渊。
脑海中一瞬间回忆起他以断翅的蝶为乐,回忆起他若有所思对她说,若是断一只手还能不能活。
如此残忍血腥,果然是反派吧?
她垂眸掩下思绪,“就是突然觉得你们千幻宗还挺危险的……”
一阵微风拂过,将院中的梨树吹得簌簌作响,一朵淡色梨花轻轻落在黎纤纤发髻上。
沉渊心思一动,心中戾气散去,伸手轻轻替她拂掉落花。
他声音少见地沉静,“怕什么?我会保护你。”
嗯?
纤纤一呆,又反应过来,沉羽说过沉渊不会伤害她。
对哦这点也很奇怪,她跟沉羽单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就忘了问他?
纤纤扯了扯嘴角,“可是,昨天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果不是沉羽,我应该已经死了吧。”
说到“死”的时候,沉渊敛了笑意,眸子中忽然浮现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纤纤忽然发现,当沉渊收起不正经的神色,静静立在那里时,他就像一柄微微出鞘的刀,锋芒已初现。
可惜……
沉渊深深地凝视她,“伤口疼吗?”
“已经疼过了,现在止了血,慢慢在愈合了,还能忍受。”
“他为什么不给你治伤?”
“我是人类啊,你忘了!没有灵根的!”
沉渊温柔笑了笑,“也是。是我关心则乱了。”
他忽地伸手抱起纤纤,“抱歉,是我疏忽了。站了这么久累了吧,我抱你回去休息。”
他抱得生疏笨拙又用力,生怕她摔下来。
纤纤不敢乱动,忍了忍才道,“你劲儿好大,压着我伤口了……”
沉渊脸上便显出几分局促的样子,手上的力松了些,看她一眼,又道一声“抱歉”。
走进屋中,他将纤纤放在床上,轻轻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好好养伤。”
纤纤望着沉渊离去的身影,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察觉到沉渊可能是反派后,她的确下意识有些害怕。
但之后沉渊反常的温柔和几次“抱歉”更让她目瞪口呆。
她只见过沉渊三次,而沉渊对她的在意一次比一次强烈。
?
沉羽直到晚上才来看纤纤。
他照旧坐在床边,查看了一番纤纤的伤口,浅浅笑道,“如此养上十日,您的伤就无碍了。”
纤纤点头,老老实实道,“今天沉渊来找我了。”
沉羽“嗯”了一声,语气不变道,“他没事,您该放心了。”
纤纤往前坐了一些,试探道,“其实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沉渊他……好像对我很在意。”
沉羽敛了笑意,一时间没了动静。
沉渊很在意她……
很在意……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纤纤伸开五指在沉羽的面具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在发呆吗?”
沉羽回过神来,淡淡应道,“嗯,很正常。”
很正常?
哪里正常啊!
沉羽一定是瞒着她了!
纤纤再接再厉,换了种问法。
“之前你为什么说,沉渊不会伤害我啊?”
见沉羽沉默,她贴心地给出选项,迟疑问道,“你很信任他?”
他仍淡淡地回应,“嗯……”
纤纤愁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这莫名的信任才让反派找到机会崛起了吧!
她想提醒沉羽一定要小心沉渊,话要出口时却猛地停下,意识到此时提醒的话,沉羽未必信她,万一认为她挑拨同门感情的话,结果也不太妙……
纤纤斟酌半晌,又换了种隐晦的说法,“我觉得沉渊怪怪的,那天我去找他,看到他在玩弄断翅的蝴蝶。”
沉羽微微点头,“他一向如此。”说罢看向纤纤,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忽然笑起来,“纤纤害怕他吗?”
“我只是觉得……”她犹豫道,“既然他会伤害蝴蝶,那也有可能伤害我啊。”
话到嘴边滚了几圈,终于忍不住道,“你何必这么相信他?”
沉羽明白了纤纤的意思,好笑中带着几分无奈。
她的确很敏锐,大约也是千方百计想要提醒他,不要相信沉渊,要小心沉渊。
看来她对自己的确上心,想到此,沉羽不禁微扬了嘴角。
纤纤不知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沉渊了。
他当然相信沉渊不会伤害纤纤,因为他不会伤害纤纤。
……
只是这些暂时还不能告诉纤纤。
沉羽在纤纤的手背上安抚般地拍了几下,柔声道,“臣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
“但个中缘由臣暂时还不能说,日后……您若是还想知道,臣都会如实相告。”
他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沉渊不会。请您相信臣。”
纤纤盯着沉羽,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是好感还没刷够,开不了下面的剧情。
只是,听沉羽的口气,他很清楚沉渊那些事,却仍然选择相信,那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至少这个理由很实在,不是她以为的那么肤浅。
也罢……
纤纤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好,沉羽,我相信你。”
?
黎纤纤在木屋中安心地养了五日伤,伤口慢慢结了痂,痛感减弱很多,下地行走已无什么大碍。
期间沉羽日日晚上都来看望她,偶尔坐着陪她说话,偶尔抱她出去透气。
这五日里,沉渊并没有再来过,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她。
第六日……
黎纤纤醒来后,打开窗户,便看见沉羽背对着她站在梨树下。
一树一树的白色梨花盛开,一身白衣的沉羽置身其中丝毫不显违和。
他轻轻捻起一朵梨花,衣袖从手腕滑下来的时候遇上一股和风,迎着风轻轻飘动起来。
像一副柔和的画卷。
纤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如擂鼓。
她一个恍惚,沉羽已发现她醒来,眨眼间便来到窗前。
他弯唇,浅浅笑起来,“今日好些了吗?”
纤纤摸了摸胸口,觉得心还跳得厉害,“已经可以自己下地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前几天都是晚上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沉羽拿出纱帽,看向纤纤破旧的衣裙,“今日我们出去。”
?
“姑娘,进来看看,我们家绫罗绸缎什么都有,挑一挑包您满意!”成衣铺有伙计在门口热情喊道。
纤纤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沉羽,问道,“要不,我们就去这家看看?”
沉羽温柔道,“好……”
二人被伙计引着进了铺子。
老板正低头清点布匹,看到二人进来,眼睛一亮,顿时迎上来,“二位是想买成衣还是布匹啊?”
伙计趁老板招呼的时候,悄悄退回门口。
纤纤看着各色各质的布匹,瞬间觉得眼花缭乱,犹豫着道,“我就随便买两身成衣,您看看有推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