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营业额已经够了。”熬嗷说着指给暮鸦看。
看着平板上任务栏里“(3001/3000)”的营业额度, 和“(普通收益2001)”的细节提示,暮鸦面无表情。
“喵?”这种要怎么算?
熬嗷也只能安慰:“基础营业次数不够是肯定不行的, 这些都是必选,一个都不能少, 不过从没有少给任务导致营业任务完成不了的情况,你就安心等着吧。”
暮鸦趴了下去。
它觉得祂们肯定在故意坑自己, 只是这个证据目前还不能肯定。
“扣扣”两下敲门声。
暮鸦抬起脑袋左右看看。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早就不是营业的时间了,怎么还有人来敲门?
暮鸦打了个老长老大的哈欠再撑个懒腰,然后才从猫门钻出去,左右看看, 看到人类的运动鞋,然后抬起脑袋。
访客是名男性人类青年, 面容看起来很平和,眼瞳颜色偏淡, 算是有些特点的。
“喵?”暮鸦歪了歪脑袋。
青年蹲下来,对它说:“我是严衍, 奶奶姓钱,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二十多年前她从你这里领走了一只猫。”
“……?”暮鸦的表情更加迷茫。
二十多年前?
猫的寿命有限, 普通猫一般是活不到二十年的, 从它店里离开的猫倒是可以做到, 只是此间的“二十多年前”,它还没有降临于此呢。
“喵?”然后呢?
暮鸦随口低声叫着。
出乎它意料的是这名自称为严衍的人类居然听懂了。
“然后?嗯……就是,我奶奶年纪很大了,时间不多了,她说自己跟你有约定,等到寿终的时候,要叫你过去,看看那只猫儿要不要跟你回到咖啡店里。”
“……”
暮鸦的表情有点儿呆呆的。
它很疑惑这人类怎么听懂自己的叫唤声?
也很疑惑这人类说的“约定”。
因为它没有定过这种约定,也没有把猫交给过人类,可这听上去确实像是它会定下的约定——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它非将一只自己店内的猫交给一名人类不可的话。
……
感觉怪怪的。
暮鸦觉得身上不太得劲。
收拾完厨房的熬嗷刚好在门口听到猫与人的对话,好在它们在这方面没有人类那么敏感纠结,听猫半天没吭声,便直接推门出来。
猫正坐在门前地上抬着后腿挠耳朵,熬嗷推开门的时候门撞到了猫,推得猫跟着往前蹭了一节,回头就瞪。
熬嗷:“……”
心虚的汪伸手将猫抱到自己怀里。
“时间并不总是向前的。”他安慰道,“也许不是过去的事情。”
“喵。”道理我是懂。
可暮鸦不太喜欢这种自己一脑袋小问号的感觉。
同时又十分好奇。
“喵。”我们去看看吧。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那都是自己店内的猫。
是的,暮鸦很肯定对方没有撒谎,至少在“有猫咖啡中的猫”这方面没有说谎。青年身上有着让暮鸦感到熟悉的某种气味,那是属于它的地盘标志。
在猫的社群中高位的猫会给低位的猫舔毛,留下气味,驱散敌人。
暮鸦留下的痕迹更是全方位护身符,可以退散野兽,也可以防止其他“它们”这种东西的窥探。
这种痕迹几乎是可以持续终生的。
严衍特地开了车过来,他打开后车门,邀请熬嗷和暮鸦上车。他什么都没问,一路上也没有主动攀谈的意思,懂事到让熬嗷感到不可思议。
熬嗷:“这孩子是吃过什么亏?”
也不怪熬嗷想太多,而是这个严衍表现得非常了解它们,知道如何与它们相处。
很难想象一名人类甚至对于“时间不总是向前的”这句话没有任何好奇心。说真的,这真的是善于作死,好奇心仅次于猫的人类吗?
暮鸦无辜:“喵……”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可能是被我的猫祸害大的……
“懂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熬嗷:……
感觉非常有道理呢。
车载着他们慢悠悠的开着,始终保持着最佳速度,上了高速才开始加油门。
“睡一会吧。”严衍终于开口,“还要开4个小时。”
打算忙完了回狗咖啡算账的熬嗷:……
无事的暮鸦打了个哈欠,将自己团在熬嗷的腿上开始睡觉。
……
…………
猫是被晨光和鸭叫声吵醒的。
“嘎嘎嘎嘎嘎——”
被魔音穿脑的猫猛地将自己的脑袋从熬嗷的衣兜里拔了出来,整张猫脸上都写着放大了的“懵”,就差没喵喵着提问:我是谁?我在哪??
“是奶奶养的鸭子在跟鸡打架。”严衍带着歉意的微笑给他们开门。
暮鸦还是很疑惑。
鸭子是会跟鸡打架的生物吗?
虽然,也许,可能,此间的鸭子确实会跟鸡打架。
可暮鸦还是觉得有些魔幻。
猫用爪子轻轻勾拉熬嗷的衣服,在抽丝边沿反复试探,以表达自己的小问题。
熬嗷哪里知道这个,他给暮鸦撸毛,以示自己同样很懵。
“也许,不会?你看,鸡都不会游泳,鸭子应该是生活在水里的?”
虽然实际上鸡也能在水里扑腾两下,而鸭子不仅会上岸,而且还会飞行,但熬嗷并不知道这些,暮鸦也是,它们两基本上只认识煮熟了的鸡鸭,对活蹦乱跳的没有概念。
严衍偷偷回头看了两只一眼,大概是觉得有趣,笑的挺开心的。
“家里的动物都是奶奶的猫在照顾的,可能有些特殊。”
这就好理解了。
熬嗷和暮鸦都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想想看如果是大橘养大的鸡鸭,那么一定是圆滚滚的,互相看不爽了就拿重量分胜负,而如果是啡啡养大的……
那可不就是上房揭瓦么。
嗯?安吉拉?
不会的,安吉拉不会去养鸡鸭,那对它柔顺飘逸的长毛可是场灭世之灾。
“喵。”可怜的鸡鸭。
“……”熬嗷没有评论。
狗和猫的气息引起动物们的警觉。
院子里的鸡鸭停止斗争,齐刷刷的抬头看过来。
严衍的家是个典型的农家大院,朴实无华的砖瓦房,院子里圈着一小块花菜混种的田地,还有一棵快被结的果子挂塌了的橘子树。
“都是奶奶种的,她的猫喜欢在地里面扑腾,就专门给它种了片地。”
严衍应该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走小道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几次差点踩到鸡鸭,行动十分艰难,可说起这里,他还是很自豪的。
“家里还有一大片真正的田地,不过我没怎么去过。”去了也是捣乱。
说到这些,严衍的话就突然多了起来,熬嗷和暮鸦并不介意,他并未询问它们,只是不停地在讲自己家里的事情,并且在讲述的过程中也没有忘记继续带路。
严衍将它们带到二楼的楼梯处。
“奶奶不让我上去。”
最近遇到的怪事比较多,熬嗷习惯性的问:“多久了?”
“今天是第二天,”严衍说,“连吃的东西也不让送,猫会给打下来。”
熬嗷略略点头,自己抱着暮鸦往上走。
“出问题了?”熬嗷问。
在它们眼里人类口中的“时间不多”和“寿终”和真正的“寿终之时”还是有所区别的,人类对天命的感应非常有限,很难具体到某一天某个时刻。
所以,为什么不让孙子上去呢?
而且严衍看起来并不悲伤。
暮鸦摇摇脑袋。
“喵。”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距离如此之近的时候暮鸦更明确的感觉到了自己店内的气息,确定那就是从自己店中离开的猫。
只是,到底是哪一只?
暮鸦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气息到底是哪只猫。
这不应该。
暮鸦发出迟疑的喵声:我记得每一只猫。
“也许,它还不是你的猫。”
毕竟这可是在“二十年前”这个不可能的时间点离开猫咖啡的猫。
但是暮鸦觉得自己店里的猫也已经够多了,再多就超过了正常猫群该有的数量,会让猫咪感到不适的。
它应该不会再捡猫回去了。
“喵~”暮鸦~
楼梯上传来呼唤声。
暮鸦抬起脑袋,看到一颗橘黄色的身影。
圆滚滚的,让熬嗷找不到形容词的那种橘黄与圆润。
“这难道是……那只大橘的私生子?”熬嗷觉得自己真相了。
暮鸦迷茫了。
大橘加入猫咖啡之前就是只流浪猫。
那个世界的人类社会长期使用TNR代替了安乐死来帮助控制流浪猫的种群数量,和流浪猫群的攻击性问题,像大橘这样的体积,自然是首要目标。
所以,暮鸦很迷茫。
“……喵?”……绝育了还能生小猫吗?
熬嗷:……啊原来已经割了吗?
失敬失敬。
第33章 死神、奶奶与猫 01
圆滚滚的橘球低头看着它们。
“鞠球。”
收到苍老声音呼唤的橘球转头跑回屋子里, 中途又停下来等它们,应该是在引路,熬嗷就抱着暮鸦跟上去。
“居然真的叫橘球。”熬嗷感叹。
暮鸦从熬嗷身上跳下去, 在鞠球站过的地方低头嗅嗅,遗憾的摇头,它什么都没有发现, 无法捕捉到自己或者大橘的气息。
已经二十年了,单纯的气味是无法保留如此之久的。
同时, 暮鸦也注意到了鞠球身上那属于自己的保护标记,不是具体的气味或者痕迹, 而是另一种冥冥中的东西。鞠球的出身也毋庸置疑,肯定是来自暮鸦的猫群之中。
二楼共有三间屋子, 鞠球将它们引进最大的那一间,八仙桌、木椅和墙上的挂画,看上去就像是把一楼的大厅搬到了二楼。
摇椅面对阳台迎接晨光,纱帘在两侧被风轻拽着微微摇曳。
“喵~”鞠球用甜甜的声音低声叫着,跳上摇椅。
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放在鞠球的后背上, 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轻轻滑动,鞠球发出代表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随着咕噜声响,手指上橘皮似的痕迹慢慢平缓。
暮鸦绕到摇椅的正面, 嗅了嗅。
黑猫能闻出来上面属于死亡和结束的味道。
平板震了震,暮鸦卷着尾巴将它从虚空中拉出来, 发现是任务更新提醒。
任务一:正式经营店铺。(进行中)
试营业进度:83%……
任务二:完成指定营业额。
一个月内正确营业次数(3/3)。额外营业次数(3/0)。
营业额:3501/3000。(普通收益2001)。
待收金额:0/500。
待完成委托:2。
数字变化过大,弄得猫猫有点儿懵。
它发现“待完成委托”是可以戳开的, 于是用肉垫将其戳开, 看到两项分别是“来自祂的委托:让生、死归于其本应有的轨迹”以及“来自严衍(人类)的委托:参加奶奶以及鞠球的葬礼”。
其中祂们的委托标记为“已付款500”。
考虑到小媛的工资是要扣掉的, 现在真实的营业额度刚好3001。
应该……
没算错吧?
猫猫卷着尾巴,努力思考,觉得小脑袋壳子开始疼,就把钱的问题先丢开了。
总之,先解决委托,两项委托其实是一件事情,而且也是暮鸦自己在意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强制接单,它也没有感到不悦。
熬嗷:“委托?”
暮鸦点点脑袋,然后昂头示意老奶奶的方向。
以熬嗷的嗅觉也能判断出这位钱奶奶的寿命状态,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停留时间早就超过了她应该渡过的属于她的那些。
而且不难看出钱奶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请问,异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熬嗷单刀直入,轻声问。
暮鸦也摆着尾巴看着钱奶奶。
奶奶没什么表情,她的眼神是温和慈祥的,只是面部情况不允许她做出多少复杂的表情,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
“那大概是半个月前,当我发现每天从床上起来就如同推开一具棺材,”钱奶奶很慢很慢的说着,“我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体越来越僵硬,思维和心跳都开始腐朽,不再思考吃饭、入睡这些琐事……昨天开始连呼吸都消失了。”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变成什么,于是禁止自己的孙子再靠近二楼。
奇怪的是明明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但只要鞠球还在她的身边,钱奶奶就依然具有活人该有的所有生理表现,而且看起来精神头还很不错。
但也许是那感觉太诡异,以至于她无法安心享受这些多出来的时光。
她的神色平淡,但暮鸦能看出来,她十分担忧。
而熬嗷也能敏锐的嗅到空气里弥漫着的,很容易让犬类跟着紧张起来的情绪素。
“你的做法是对的,”他肯定了这个,“这确实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它所带来的后果没有人可以预料,只知道肯定会十分复杂且麻烦。”
“是啊,我就说嘛,我猜也是这样的。”奶奶的表情放松下来。她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对自己的人生进程已经有所感悟,此时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反而微微抬起手,缓缓摆了摆,向暮鸦打招呼:“早上好呀,小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