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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有匪直接去新办公室报道了,没多久就有挂号。
患者是个很有书香气质的青年,五官轮廓很深邃,应该是个混血,带着单边眼镜。单看外边就是个贵公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病。
“Lennox。”
青年进了房间淡淡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就找了把椅子坐下,随手翻看起携带过来的本书籍。是本德语原文,封面是纯黑的并没有书名。
也没有交流撸猫的意思。
病患不来打扰,陛下自顾自的干饭。
吃完猫粮,把罐头推到青年手边——陛下在桌子上。
“喵。”示意他帮忙开罐头盖。
青年放下手里的书,开了罐头推回去,然后继续看书。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我干饭你看书,持续到了结束。
“告辞。”青年颔首示意后,就痛快的离开了。
陛下也吃了六分饱。
三师兄在忙一台手术暂时脱不开身,京有匪回去找铲屎官江忱和吴明宏。两人已经出院了,那个老者和他的孙子也不在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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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医院京有匪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就又变回了人型。
西城多雨。
来医院的时候天还晴朗太阳普照,不知道何时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即使变成了人也习惯的走猫道,步调优雅,隐秘。
同路的行人越来越少,到渐渐看不到人影。雨也从雾蒙蒙逐渐加大,雨滴击打在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滴答滴答声是大自然的打击乐。
西城雨后的湖边会有一种类似蜻蜓的飞虫(瞎编的)出没,这对陛下来说就是送上门的甜点。伸出手抓住一只撒fufu撞上来的倒霉虫丢进嘴巴里。
在抓另外一只时,视线无意间看到河对岸。河面还是很宽的,人类即使视力有2.0也只能模糊看到团东西堆在那,对视力本来就有加成的猫妖陛下来说能清晰看到是个人。
河面没有桥,也没有交通船只,只有一条铁链编的网用来拦截无根会随波逐流的水生植物(瞎编的)。
对人来说想过去要么坐船要么绕弯,陛下踩着猫步轻松横渡。
躺在地上的是个老人,还是个熟人。京有匪对人类的脸盲,但气息记得。是在病房里给陛下吃饼干的爷爷,身体被雨水冲刷的冰凉,旁边还有把伞跌落在旁边。
生命气息已经很淡了。
大概身边有人,积蓄着力量的老人突然缓了过来了,嗫嚅着嘴唇请求道,“送我去个地方。”他哆嗦颤抖着手在兜里摸了摸没掏出钱,只摸出一包孙子喜欢吃的雪饼。老人表情有些讪讪的,想要收回手的时候雪饼被拿走了。
京有匪背起老人,单手拖着身体,另一只手撑着伞。
猫的体温高于人类,贴着背散发的热量让老人冰凉的身体逐渐缓了过来,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手术费要30多万,成功了也就多活个一年半载的。”
“生个病拖垮一家人。”
“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孩子又不忍心,见死不救能被亲戚戳脊梁骨骂一辈子。”
“走左边的道。”
“我就想着啊,找个地方自己悄悄的一了百了。”
“真是老了老了,以前一口气能走十里路都不带的,这才走一半就倒了。”
“右转。”
“哎,就在前面了。在第七排第六个。”
目的地是座墓地。
墓碑主人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女人,“是我妻子。”
老人从京有匪的背上下来坐在墓前,他已经没有力气站着。雨水把墓碑的尘土已经洗刷干净,他颤颤巍巍的摸着照片又开始忆当年,说他们的故事,说儿女,说孙辈,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谢谢啊,难为你陪个糟老头子走最后一程。”
说完这句话他脑袋贴着墓碑,生命气息彻底的断绝了。
京有匪拆开了雪饼袋,吃完了两片,又舔了舔调料粉。
又饿了。
把伞放在了墓碑的一旁护住朵路边很常见的野花。
和老人妻子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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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巡视到一片居民区的时候又嗅到了标记过的味道。
混着腐朽。
京有匪调转脚步,值班的安保尽忠职守的站着守卫。
“来拜访喵。”
那次黄莹带拜访过后就打过了招呼,若是他们来就直接放进来。京有匪的身高和那双蓝眸只要见过就印象深刻,安保认出来后就直接开了门。
开门的是女主人,她也认出了京有匪。
探头望了望身后,没看到那个娇小又优雅的身影有些诧异,“你一个人过来的?”
女主人穿的居家服,忽来的一阵夜风寒凉冻的她打了个哆嗦,拉着京有匪的手往屋里带道,“来,先进来。”
上次过来,她就对这个长的好看又乖巧的年轻人很有好感。事后和丈夫聊天,还曾起过想介绍给堂侄女的念头,也没留个联系方式放弃了。
“饿吗?”
当时吃了五大碗饭给她留下挺深刻的印象。
总觉得孩子饿。
对于饭,陛下是来者不拒的,“嗯喵。”
“等等啊,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家里有个生病的老人,为了能随时吃口热饭支撑久一点,女主人夜半做饭的情况已经习惯了。
京有匪去了老者的卧室,室内开着昏黄的夜灯。也不知道是否被刚才的动静闹醒的,还是身体的痛苦没睡着。
也认出了京有匪,“孩子,过来。”
老者的精神头不错,“怎么想起来来看我?”
“送行喵。”
老者愣怔了下,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想明白什么随即就释然的笑道,“是啊,天冷了,也是时候了。”
“要叫他们喵?”
猫咪遵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感知到自己即将死亡会独自离开会找个阴冷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因为自己变弱了。
离开病房的老人说的人情世故陛下其实不理解,所以能平淡的看着他安静的等死。
不过大部分人类更喜欢被很多人拥簇着安眠。
会来这里,也是最近妖族的规矩。若有同族亡故就近的同胞会来送最后一程。
“麻烦带我去院子里。”
老者他体重很轻,身体消瘦的几乎只剩下把骨头了。院子里有颗梅树,最高的尖端树枝上已经有些花苞半开。
眯着眼仿佛近在咫尺,他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想要喵?”
京有匪爬上树折下了那枝半开的梅花递过去。
“莺入新年语,花开满故枝。”
老者出神的看着花,没有再言语什么。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该说的也已经说的,儿子都美满,人生再未有憾事。
女主人做好饭没见到人连老爷子都不在屋里了,就找了出来。看到精神头突然极好的老爷子呆愣了下,捂着嘴巴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随机就跑进屋里,没过一会就拉着两个孩子出了屋,也通知了正在加班工作的丈夫回来。
于天明时分,半开的花苞绽放时,老者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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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有匪循着虚弱的叫声找到了躺在废弃邮箱里面,即将要生产的母猫。
纠结了下不舍的从兜里把女主人给他装的肉干拿出来。
“喵。”
母猫没有客气,大口的吃了起来,它需要积攒足够的力气来生下孩子,也需要体力来保护并养育幼崽。
吃饱了的母猫调整了姿势就开始用力生崽,第一缕朝阳洒落大地时生出了两只小猫。
“喵。”母猫叫了声就开始给幼崽舔毛。
京有匪,“喵。”记得还陛下的口粮啊,这是借的。
陛下把女主人临走前匆忙裹在他脖子上围巾塞进了冰冷的油桶里面,有点温度也能提高幼崽的成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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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忱的屁股疼睡不着,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出去后就看到陛下的床从墙壁上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13.75kg。”
重到压塌了炕。
换成人类妥妥的羞耻黑历史, 轮到猫咪只要歪着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就能萌混过关。
江忱相信,要是把这个事情发到网上, 大家哈哈哈的同时肯定也会骂他给陛下睡‘伪劣产品’, 真是罪恶滔天。
所以江忱拍了照片,先发制人的把锅丢给了吴明宏。
好兄弟嘛。
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亲爱的兄弟抗▼ω▼。
“嗷呜~”
打个哈欠。
京有匪抖了抖毛, 换了个地方继续睡。
网络上的风云陛下压根就不知道也不在意, 知道了也不懂文字背后的狂热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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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拉粑粑,吃鸡。
今天天气难得放晴, 阳光也正好, 风都带着丝暖意。
打卡,上班。
负责铲屎的实习医生给陛下倒好了猫粮,挂号的病人就来了。
还是昨天那个人。
换了身装扮,单片的眼镜换成了老成的黑框大眼镜,白衬衫黑裤子,比起昨日五官深邃像是外国混血的贵公子, 今日更像是亚裔大学生,笑容腼腆带着青涩。
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上都完全像是两个人, 在陛下的眼里味道没变就是同一个人。
“喵医生, 您好。”
不同昨日的矜持沉默, 今日稍微主动了点,介绍的名字也不同,“我叫何涛。”
“喵。”
“我是美院大三生。”
“喵。”
“我需要做什么?”
京有匪歪头,把一个罐头推过去, 人型开罐器。
何涛开了罐头, 看了会陛下干饭, 问道,“我能为你画张素描肖像吗?”
只要不跟陛下抢饭,做什么都行,“喵。”
何涛动作很流畅的翻开本子,取出笔袋把削尖的铅笔整齐的一字排开,强迫症患者会非常舒适,看着就很专业。
“我开始了。”
摆好架势就开始画画。
沙沙沙。
笔尖摩擦纸张,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陛下,又埋头作画。
接下来时间也是互不干涉的安静各自干各自的事情,等京有匪干完了饭,何涛也画好了,抬头对舔爪子的陛下羞涩腼腆一笑,“我画好了,画的不好,希望不要嫌弃。”
何涛把画本翻转过来,京有匪看过去。
白纸上画了只猫,用符号能完美再现。
耳朵∧∧
脑袋O
眼睛▼▼
嘴巴ω
身子O
尾巴是~
除了边框和尾巴因为反复的重复描图有些粗壮,架势非常的专业,水平也就是幼儿园小朋友水准的简笔画。
换成人类要么无语,要么就改笑了。联想到昨天那么认真的看德文原文,很难不怀疑其实也看不懂就是在装样子。
这些陛下都不懂。
对于画作,还是猫形态的幼崽期陛下只撕着玩过。古董名画都有主人赋予的独特气息,在鉴赏水平方面通过作弊陛下站在最高的金字塔上。
但陛下没有下限。
京有匪不懂这画等级低在谷底,也不在意画的什么。只是抬爪在印泥上(这个是铲屎的助理私心想给自己谋取福利准备的)按了下,在留白的地方盖了个爪印。
“喵。”
何涛愣了下,眨眨眼,也伸出手沾了印泥在自己的签名上按了个手指印。
唇边露出个浅笑。
铲屎的小助理这时候进来提醒道,“时间到了。”
“谢谢喵医生,今天打扰了,那我明天再过来。”
等人走了后,铲屎小助理问过来撸猫的主治医生,“这病情有没有缓解啊?”
患者本来是个演员。
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就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不过非常有天赋,按照演艺圈的说法是‘方法演技’。通过完全融入角色的思想和性格共鸣以达到‘本色出演’的效果。
不过也有后遗症,入戏容易出戏难,不少演员就是代入过深出不来最后自毁。
何涛就是。
大概太有天赋,演绎多部戏之后人格就开始错乱了。
逐渐有些迷失‘自我’。
“只能死猫当活猫医。”
“他太拼命了。”病人不配合治病,医生也没办法。
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凑够九十岁,而有些人则是选择光耀璀璨的绽放过。
何涛就是那种为了理想不惜燃烧生命的类型。
心疼。
又被那份执坚持而感动。
主治医生无奈叹息,“最少,在这四十分钟内他可以放松心情,让内心宁静。”
何涛演戏还挑剔角色,基本都是能拿奖的那种。
好的角色大部分人生心理历程都有不同的烦恼和悲痛。
戏终归有结局。
人生可没有。
更糟糕的是现实中没有拯救他的贵人和女主角,余下的就只有痛苦。循环往复的‘代入’,逐渐的就有些迷失‘自我’分辨不出现实和戏剧。
“哎。我即希望老师继续演戏,又希望不要演了。”
“那是他的命。”主治医生看向桌子上的那幅画。
何涛是演员。
每天经纪人都会给他编造个角色设定把状态维持在‘进行时’,至少不会精神崩溃。
很多不是靠努力就能学会的‘技能’都是演绎出来的。
铲屎的小助理拿起副简笔画问道,“那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