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搞完个人卫生后,林沫绕道去厨房搞了点柴灰,然后把柴灰均匀地洒在房门口。只要不点灯,谁也看不到它们的存在。
明天会出现脚印吗?真期待。
做完这一切后,她推开房门。黑暗中,苏星云还坐在床沿上,似乎在沉思。
“睡吧,安妮,妈妈和米洛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星云虽然并不这么觉得,但也乖乖地躺好。
林沫睡到她旁边,一边听她辗转反侧的声响,一边思考今天得到的线索。
然而直到苏星云发出匀称悠长的呼吸声,林沫也没再产生门外有人的怪异感觉。昨晚蹲门口的家伙今天似乎缺席了。
这一晚,林沫睡得并不算好。
后半夜,林沫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
她瞬间清醒过来,扭头望向窗外。
透过薄薄的窗帘,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蓝盈盈的发亮了。林沫估摸着,现在大概是凌晨四五点钟左右。
她小心翼翼地离开床铺,没有惊醒苏星云。
站在窗边,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更清晰了。林沫稳住心神,轻轻掀开一角窗帘——
她看到了蛇,密密麻麻的、浪潮一样挤挤挨挨,不断从奥弗镇的石砖和墙壁上穿梭而过的蛇。
三角形的头颅,鲜艳的鳞片,如同人眼一般透着邪气的花纹。毫无疑问,这是一群毒蛇。
继鸟雨后,这个镇子又迎来了蛇潮。
林沫冷静地看着窗外,并没有很意外。她试图解读这两样动物生物代表的寓意:
鸟类因为生有双翅,能快速来回,所以常常被视为信使。昨天的鸟雨,是不是能认为这是一种信息,或者说一种预兆?
而蛇,在奥弗小镇信仰的教派中,似乎跟欺诈、谎言、诱惑、邪恶之类的东西脱不开身。它的出现,又在暗示什么?
……不,也许不是“暗示”,而是“显示”。
林沫眼中闪过沉思之色,望着下方的蛇潮,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翻身的动静。
苏星云也被窸窸窣窣的杂音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看到了窗边的人影。
“啊——”
苏星云发出一声尖叫,瞌睡虫瞬间被吓怕了。
林沫转身,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怎、怎么了?”苏星云用被子裹住瑟瑟发抖的自己,小声发问,“你怎么不睡?这是什么声音?”
林沫切换好脸上“惶恐”“惊惧”的表情,用颤抖的手指指了指窗外。
苏星云害怕又好奇,磨磨蹭蹭地下床,走到林沫旁边。
看到楼下蛇潮的一瞬间,她脸都青了,“哪来这么多蛇?”
颜色和动作都好恶心,她的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魔灾……一定是魔灾还没有结束……”林沫的语气十分绝望。
也许是见蛇们没有攻击的意思,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人在害怕了,苏星云反而稍稍平静下来。
她虽然除了测试本外,没有再进任何副本,但也清楚,副本不会那么容易通关。尤其还是这样一个特殊的阵营本。
不过没关系,看在爸爸的面子上,朱所长一定会保护她的。
想到这里,苏星云不禁怜悯地看了一眼林沫,在她眼里,这个NPC恐怕凶多吉少。
窸窸窣窣。
下面的蛇怎么也爬不完。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两人略微凌乱的呼吸声。
苏星云打了个寒颤,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干脆回床上去躺着。在这种遍地危险的副本里,只有她的小被子能给她一丝丝安全感。
林沫却始终盯着那些蛇,直到天边破晓,她眼睁睁看着满地的蛇都化为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
短短两天,奥弗小镇的平静就彻底消失了。
鸟雨、蛇潮、被“魔鬼”咬死的无辜镇民、还有被发现死在大路上的老疯子尤金……
事情一桩接一桩,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林沫买了点蔬菜,从街上走过。两边的镇民都压低了嗓音,讨论着昨天的怪物和今早的蛇潮,还有“那可怜的被蛇勒死的老疯子尤金”。
他们看人的眼神悄然变了,从前带着热情和熟稔的目光掺杂了浓浓的狐疑和警惕。
这也正常,毕竟谁也不想无缘无故就遭灾死亡。
林沫听到背后一对夫妻在讨论自己:
“看,是伍德家的莫莉。啧,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呵呵,漂亮?我看这事不对劲。她家艾玛和米洛就有问题,说不定她也是魔女变的。不然,怎么能这么漂亮?”
“有道理。刚才阿尔文过来说,有怀疑对象可以去教堂告诉审判官,我们要不要走一趟?”
“这……算了吧,在审判官大人们面前,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且伍德家也没得罪我们,算了算了。”
“没出息!”
林沫脚步不停,在心里暗暗替那对夫妻感到幸运。要是他们执意举报,那她也只能找机会把他们敲晕绑起来了。
她又走了一会儿,前方一户人家门前传来喧闹声。定睛一看,教堂的义工阿尔文以及老少两名审判官都在那里。
“莉莉·金,你被指控为魔女,跟我们走吧!”
一个佝偻的老太太被拧起胳膊控制起来。她不甘不愿地大喊:“你们搞错了,我才没有!我不认识什么魔鬼!”
审判官赛门冷酷道:“有没有,你说了不算。”
另一名审判官肖恩动作麻利地用破布堵住老太太的嘴,然后看向赛门,“走吧,下一户。”
阿尔文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面无表情。
在离开前,他突然朝林沫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他就扭过头,专心看路了。
林沫皱了皱眉,略一思索,还是决定继续按照自己的打算行动。
她往左边拐去,跟教堂的人分开。
又走了一会儿,怀特家的宅子出现在眼前。
林沫看风景似的,凝视了怀特家一会儿,随后就自顾自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没过多久,她想见的人就出现在眼前。
“主人,你来了。”披着“伯尼·怀特”皮的小蓝笑盈盈地走过来。
林沫:“调查得怎么样?”
小蓝递过来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块纸,“人类真有趣。”
第88章 猎魔(11)
从触感上来看, 这是一张羊皮纸。林沫沿着折痕展开,看到了用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一男一女。这幅简笔画右下角有落款,正是E&K, 和项链心形盒子里的记号一模一样。
随着小蓝的讲述,林沫听到了一个庸俗的爱情故事。
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 老父亲棒打鸳鸯,强行把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少爷。
穷小子为爱痴狂,疯掉了;富家千金变成富家太太,整天郁郁寡欢;丈夫疑心头顶绿油油,对新婚妻子不假辞色。这段婚姻, 除了老父亲, 没有一个人感到幸福。
故事里的穷小子就是年轻时的尤金, 没想到他至少七八十岁了,真是长寿;而那位富家千金, 则是格林家的小姐, 克里斯蒂·格林。
所以说, E代表尤金, K代表克里斯蒂。他们的爱情发生在六十多年前,无论是这幅画还是那条项链,都是他们爱情悲剧的见证。
“六十多年前?”林沫抓住关键,“跟金矿有关系吗?”
“是的,主人。”小蓝继续讲:“格林小姐嫁进怀特家后不久,两家就因为争夺金矿的开采权打了起来,关系降到冰点。这时格林小姐恰好查出有孕,但愤怒的怀特先生却认为怀特家不应该掺进格林家的血统, 于是下令吊死了夫人。”
这比温倩文说得更详细, 林沫皱眉听着, 没有打断。
“趁对家因为女儿惨死而心绪动摇,怀特先生夺得了金矿的开采权。等格林家喘过气来,老爷子开始疯狂报复。他派人绑架了怀特先生,把他做成了木乃伊,然后让工匠把他的尸体装进怀特家开采出的金矿打造成的空心人像里。等怀特家的其他人找过来时,怀特先生已经变成如假包换的大金人了。”
小蓝说到这里,感叹道:“这就是人类的艺术吗?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林沫懒得理会这只剥皮虫对人类泼的污水,追问道:“后来呢?他们为什么废弃了那座金矿?”
“抱歉,主人,我查不到相关信息。需要我绑架如今的怀特家家主兼镇长,亨利·怀特先生吗?我确信他还是他,没有变成副本参与者。”
林沫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先不要动手,避过研究所和焱教斗法的风头再说。”
“好吧,主人。”小蓝看上去颇为失望。
林沫挎着菜篮子,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思考,“为什么尤金和格林小姐的项链会掉在河边?薇薇安的死和尤金有关系吗?他是怎么做到的?六十年都忍过去了,为什么他会选择现在动手?”
一个只能靠无能狂怒的老疯子,在镇上无依无靠,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底气?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尤金接触并利用了这个副本里的怪物。
金矿……金项链……河底的反光……怪物难道和金子有关系?
林沫脚步一顿,朝小蓝伸出手,“把项链给我。”
小蓝从善如流。
林沫端详手中的项链,它还是那么粗糙,表面坑坑洼洼,制作它的可能是尤金或者格林小姐,而非专业的首饰制造者。
林沫看不出什么,这时候她就希望自己能有提高灵感的技能了,说不定还能凭空搞到点线索。她只好暂且把项链放下,问道:
“你的‘姐姐’碧碧,她这两天在干什么?”
“装病,出门。”小蓝耸耸肩,“显然,她是一个副本参与者。”
林沫讲了昨天在尤金家发生的事情,叮嘱道:“她不是简单的角色,你盯好了。”
小蓝面色大变,捂住胸口,刹那间眼泪汪汪,“主人,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柔软吗?哦,不,亲爱的主人,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付出生命!”
林沫:……
这只剥皮虫该不会脑子坏了吧?
“闭嘴,不许再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蓝遗憾地想,真不愧是主人,“伯尼”的手段还是太嫩了,它要继续努力才行。
林沫又吩咐了两句,转身离开。
……
离开小蓝后,林沫不急不缓地回到家中。
这会儿家里没有人,阿伦和巴里去铁匠铺了,而安妮则去教堂探望艾玛和米洛了。
林沫把篮子放到厨房里,自己回了卧室。
关门,拉窗帘,确认没有人能看到自己后,林沫取出一块披萨,一听可乐,略带激动地吃了进副本以来唯一一顿好吃的。
如果可以,她更想吃小龙虾,可惜那个味道太大,且太费时间,容易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林沫又叹了口气。
副本奖励的食物跟副本有关,这回结束后,副本该不会给她那种能直接当板砖用的面包和豆子汤吧?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林沫依依不舍地解决完午餐,等到餐具和包装都消失后,开窗通风。
下一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了。
林沫垂头丧脸地来到厨房,开始烧火熬豆子汤。
水刚沸腾,“安妮”回来了。
看到一大锅豆子汤,她嘴角抽搐,显然对此也很有怨言。
林沫扭头问道:“妈妈和米洛还好吗?审判官大人们有说什么时候再开审判吗?”
“他们还好,神父给他们分了面包,还安慰了我。”苏星云回答道:“下一次审判估计要等到明天,有一位审判官出去找佣兵帮忙了。”
佣兵?
林沫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人少就罢了,要是人多,估计会对她的行动造成不少困扰。
不过“莫莉”要说:“真是太好了!”
临近中午,阿伦和巴里赶回了家。他们今天回来得比昨天要早,大概是无心工作。
林沫和苏星云把难吃得跟魔药一样的午餐端上餐桌,四个人开始用餐。
阿伦听苏星云说了艾玛和米洛的事,脸色稍稍放缓,也有心情骂“人”了,“该死的魔鬼,审判官是该好好给它们点颜色瞧瞧!都把镇上搅和成什么样子了!狗屎!”
“爸爸,吃放呢!”巴里不满地瞪了阿伦一眼。
“吃吃吃,吃你个头,就知道吃!”阿伦往他脑壳上甩了一巴掌,“没良心的兔崽子!”
巴里挨了重重一巴掌,却跟没事人一样,“等明天的审判一过,妈妈和米洛就能回家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阿伦骂骂咧咧,似乎在宣泄从昨天黄昏开始的恐慌。巴里大大咧咧,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林沫和苏星云都在安静啃面包。
林沫想起房门口平整的柴灰,昨晚并没有人来蹲点。这说明,要么第一天守在她们门口的不是人,要么,蹲守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心里隐约有点猜测,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么奥弗镇的异象就能解释了。
“巴里,吃快点,别磨蹭!等那群佣兵来了,一定会照顾我们家的生意。抓紧时间再多干点!”
巴里稀里哗啦地把汤划进嘴里。父子俩三两下解决完午餐,匆匆离开。
林沫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两个人的表现一直很正常,似乎不是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