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卫正纠结之时,一道沉冷的声音从府内传出,正是晏重霁的声音。他立时打住了思绪,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师伯这不是回来了吗?”龙端月也露出了笑意,得意的道,“带路吧。”
“……公主这边请。”
不一会儿,龙端月便跟着仙卫到了神尊府主殿,见到了那背对着她站在中央的白发男人。
仅一个背影,便已能让人魂牵梦绕。
龙端月心中一动,亲自端着托盘走上前去,微微福身道:“端月见过神尊。这是父君命端月送来的神药海灵草,请神尊过目。”
晏重霁没有转身看她。
过了几息,他才淡声开口:“你怎么不唤本尊师伯了?你既然入了昆仑门下,便应守昆仑的规矩。本尊乃你师尊的师兄,她暂时不在,本尊便替她管教一下徒弟。”
“既是师侄,自然该行弟子礼。”
听到这话,龙端月脸上的笑容猛然一僵。
“还不动?”那白衣神尊终于转过了身来,俊美无暇的脸上神色淡淡,“还是你不知道该如何行弟子礼?”
龙端月当然知道,但她刚才在门口提起这事,无非是想要拉进自己与晏重霁的关系,哪里是真的想要做他的师侄?
她一时僵在那里。
“你师尊的眼光确实差了一点。”晏重霁看着她,眼里似有挑剔,淡淡开口,“东西放下,回去默写昆仑弟子规百遍,三日后,送过来。”
“还不走?”
“……是。”
龙端月放下东西,哪怕满心不甘,但也不得不憋屈的退了出去。从进来到离开,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晏重霁不会真的把她当师侄吧?他不是已经和岁离反目成仇了吗?何以把仇人的弟子当师侄对待?!
想到那百遍弟子规,龙端月坚信晏重霁这是在报复——仇人死了,他便把气撒在仇人的弟子身上!
思及此,龙端月心里更憋屈了。
*
神尊府中,晏重霁只淡淡扫了一眼海灵草,便收回了视线。他要得根本不是这些东西。
他从魔界带来的血气已经散去,但心中煞气不仅未消,甚至更重了几分。
晏重霁莫名有些烦燥。
“来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出声唤道。
“小仙在,请问神尊有何吩咐?”话音未落,仙卫已经恭敬的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派人去花族一趟,本尊要见花主琉夏。”
“是。”
仙卫立刻退了出去。
天界离花族不算太远,来回不过半个时辰。晏重霁没有回静室,也没有去睡觉,而是罕见的坐在殿中品茶。
半个时辰过去,仙卫回来了,但只他一人。
“人呢?”晏重霁冷声问。
仙卫回道:“回神尊,花主此时不在花族。小仙询问了花仙,原来日前,花主去了羽族。算着时间,怕是至少三日才能回。”
羽族已脱离了龙君统治,族门关闭,所以仙卫才先回来回禀。
“去了羽族……”晏重霁沉默了一瞬,忽然问,“她为何去羽族?”
“回神尊,据花族所说花主琉夏是带着一名花仙去羽族拜师的。那名花仙天赋出众,花主想要她拜在羽王座下。”
这等事,花族自然不会乱说。但是此时关注花族动静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想瞒也瞒不住,索性便顺其自然。
“天赋出众的花仙……她叫什么?”
不等仙卫回答,晏重霁脑中已经出现了一张沾着饼屑的小圆脸。他对美丑并不敏感,能让他记住的人太少。
他的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忽然道,“传令六界,本尊要择选亲传弟子。”
“不论出身根脚,各族皆可送人来。三日……不,明日便在神尊府举办选徒大会。”
仙卫惊讶抬头,入眼的是白衣神尊凝肃不满的脸色。
他仰头看了看天色,已快入夜了,所以……明日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还愣著作甚?本尊的话,你听不清了?”
冷厉的语气似蕴冰剑。
仙卫倏然回过神,忙垂首道:“小仙立刻派人去各族传话,小仙告退。”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了殿,不敢再停留一瞬,快速地把此事安排了下去。无论神尊为何要收徒,又为何把时间定得这般急,都不应是他能过问的。
只是……
直到出了殿,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身上的衣服竟已湿透了。
“记住,不能漏掉任何一族。”
那冷沉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小仙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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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晏重霁要收徒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各族,羽族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消息传来时,岁离愣了一会儿,颇有些意外。
“大师兄真的要收弟子了?这消息是真是假?”
她忍不住确认了一次。
曜烈点头道:“是神尊府的仙卫亲自来各族通知的,并说明日便会在神尊府举办选徒大会。”
提到此事,曜烈心中也觉得有些怪异,这事未免太巧了一些。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收一个弟子,怎么如今忽然就改了注意?”便是岁离也觉得奇怪,“而且日子还定得这般着急。”
以晏重霁的地位和资历,他想要什么弟子没有?只是他一直都对此事没什么兴趣。他们感情好时,岁离也曾好奇问过他,为何不收一个弟子?
至今,岁离犹记得晏重霁当时的反应。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教导弟子。”那时,晏重霁眉心紧拧,明显看得出对收徒一事有些抗拒。
岁离又不傻,当时便明白了晏重霁的意思。
他是昆仑的大师兄,下面有不少师弟师妹,他大多都教导照顾过一段日子。尤其是她,严格的说,晏重霁比方仪圣人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和心力多多了。
说是师兄妹,实际上,有时候他们更像是师徒。
当然,岁离当时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是真想晏重霁收徒。她那时年岁尚小,即便情思未动,可对他依旧有着本能的占有、欲。
若是大师兄收了徒,定然会把一部分关注……或者说绝大部分放在亲徒弟身上的。
到时,他哪里还记得她这个小师妹呢?
当时不懂,岁离只本能地想要霸占着大师兄,于是听他这般说,她面上没表现,可心里其实高兴极了。
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遇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和人,便想要紧紧地抱在怀里,谁也不给。
更何况,她性子本就霸道,更是想要完全独占这个宝藏。
如今再想来,倒觉得当初果真是小孩子心思,也不知大师兄有没有看出来。反正此后万年,晏重霁都从未提过收徒一事。
所以此刻忽然听见晏重霁要收弟子,岁离才微微恍惚了一瞬。好在,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曾经不懂事的小孩儿了。
“收个弟子也好,延续昆仑一脉。以大师兄的能力,定然会□□出优秀的弟子,如此一来,昆仑的传承也不用担心了。”
岁离只愣怔了几息,便释然的笑了。
没了她这个小师妹牵绊,大师兄自然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教导弟子,如此也好。既为昆仑延续了传承,又能为六界培养人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如此想着,岁离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
“也不知大师兄此次想要收几个弟子?”她思索着,微微有些好奇,“这般大张旗鼓,看来大师兄是真的想要收弟子了,估计人数还不少。”
毕竟晏重霁都派人去各族通知了,这般大的阵势,估计要大办一场。
曜烈一直没有说话,此时闻言,忽然开口问:“您要去看看吗?”
“我去作甚?我又不拜师。”岁离直接摆手,不甚在意的道,“这事不需要我操心,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不过说到收徒一事,岁离倒是想起了自己收的三个徒弟。
麒跃已死,她那另外两个徒弟还活在世上,而且这两人身份都挺尊贵,想来过得挺好,也用不着她操心。
“朱翎现在如何了?”龙公主远在天宫,她暂时见不到,朱翎却是羽族中人,岁离倒是能见到。
见她依然把心思放在了其他事上,仿佛真的不在意晏重霁收徒一事,曜烈心口一松,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听到岁离问朱翎,他轻声回道:“他还算省心,多是待在自己的洞府修炼。修炼还算刻苦,如今已是上仙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曜烈没提,自然也没有告诉岁离在羽王之位的争夺中,朱翎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因着朱翎头上还顶着一个天君亲传弟子的头衔,再加上他自己天赋出身皆不差,又是纯血朱雀,当初支持他登位羽王的人不少。
而且,朱翎自己也有此意。
不过成王败寇,他们都没有想到曜烈会横空出世,并且变得那般强大。所以哪怕朱翎等人再不满,最后还是败给了曜烈。
朱翎之所以还活着,不是因为曜烈心慈手软,而是因为他是岁离的弟子。
即便曜烈明知道岁离当初收朱翎三人为徒是为什么,知道他们只有虚假的师徒之名,但他依然留下了朱翎的命。
便如那颗元珠,它们都是岁离留下的东西。
他不说,不代表岁离猜不到。
不过岁离也没有再提,有些事既然过去了,那便让它过去吧。除非是开心的事,那倒是可以多提几次。
“您要见他吗?”曜烈道,“我让人把他唤来。”
“不用了,我就随便问问。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与他也不算是真正的师徒,有什么好见的?你也别太把这名头当一回事,若是他不安分,直接处置了便是。”
“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本就只是互相利用的弟子,如何比得上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忍着他。”
岁离摇头,话说的很是直白,毫不掩饰自己的护短和偏爱。
“嗯。”
曜烈轻轻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只绷紧的眉目松缓了许多。
“你对外宣布我们的师徒关系吧。”岁离仰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橘红一片,她语气淡然的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准备明日就开始吸收元珠。”
听到师徒关系四个字,曜烈微微顿了顿。他刻意忽略了这句话,只回应了最后一句,“好,我会为您守关。”
*
一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如岁离所料,晏重霁要收徒的消息传到各族后,立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仅是其他族,便是龙族这边也动了心思。
若是能被神尊收入门下,那可是一步登天了,谁都知道前程绝不会差。
因此,还未到第二日,当下便有不少人赶到了神尊府。到了翌日,神尊府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场面竟然不必当初岁离收徒小,甚至因为晏重霁没有规定人数,各族竟把自家的精英都送了来。
“也不知此次神尊准备收几个弟子。”
“这谁知道?不过看着阵势,怕是数量不会太少。”望着站满了院子的人,众人的目光都有些警惕。
如今周围的人可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哪怕是同族,此刻也互相防备着。毕竟谁都明白成了神尊的弟子,便等于走上了一条通天之路。
“有些人就是来滥竽充数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那平平无奇的天资,竟也妄想被神尊看中?真是痴心妄想!”
龙锦今日也来了,他厌恶不屑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了不远处一个青年身上。
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龙君的庶出儿子龙启。
龙王共有两子两女,除了龙端月乃是原配所出,其余三个孩子皆是由两个天妃所出。
按照年岁排行,龙端月排行第二,在她头上还有一个大公主,便是龙锦的同胞姐姐。
龙锦排行第三,龙启最末。
平日里,龙锦最看不上的便是这个幼弟,不仅是因为两人非同母所生,更因为龙启的母亲并非龙族,而是一只小小蚌仙。
只因蚌仙生得美貌,这才被龙君看中,飞上枝头成了天妃。
所以虽然龙启生来是龙形,可依然最不受重视。他的天赋也比不上几个兄姐,在龙君的子嗣中最不出挑。
此次晏重霁选徒,龙君让两个儿子都来了。若不是龙端月已经拜在了岁离门下,大女儿龙骨已废,他还要让自己的女儿也来。
龙锦不敢反驳父君,但不妨碍他看不上龙启。当然,他也看不上在场的其他人。他已然把神尊的亲传弟子名额视为囊中之物,容不得别人觊觎。
“殿下说得是,神尊是什么人,他的眼光自然很高,怎么会看上某些血脉不纯的杂种?”
“要我说,有些人明知自己不行,就不应该来此丢人现眼。”
因着龙锦的身份,愿意奉承他的人不少。因此他话一出口,便有不少人附和。
龙启仿若并未听到这些话,只沉默的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一副低眉顺目的温顺模样。
与兄长的跋扈相比,未免又显得过于软弱了一些。
不光是他们这边机锋不断,其他人之间也是暗潮汹涌。选徒大会还未开始,一群人已经分为了好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