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细碎的声音都被云竹听了进去。
领头那人眼珠子转了转,重新回到云竹面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算了算了,就带上你吧。”
“实在为难,也不必勉强。”云竹面上平静,语气冷冷。
“就一起走吧,都是同门师兄弟,哪有把你一人扔在这的道理。”另一人出来揽过云竹的肩膀,打了个圆场,几人便启程了。
一路上遇到的妖兽境界不高,都被另外三人解决了。
云竹闲闲跟在后头,偶有一两只妖兽冲着他袭去,他也只是脚步一挪,躲过之后便没再管它。
领头那人解决完身周的妖兽,走过来梗着脖子,“看着我们几个在旁边打妖兽,你倒是挺闲啊?”
“炼气期,多担待些。”云竹淡淡抛下这句,也不管三人,径直朝前走去。
一人往地上唾了一口,“呸,就一个炼气期的冰灵根,傲什么傲。”
“等会儿找个机会教训一下他,他不死也得残。”
几人又是走了一路,面前出现一大片沼泽,沼泽里的泥水是绿色的,还咕噜噜冒着浑浊的泡泡。
一人到旁边折了根树枝,往泥水里一探,不一会儿那树枝便只剩半截了。
这一旦掉下去,不等沼泽淹过口鼻,没多久便会被吞噬掉。
此次试炼是禁止他们御剑的,这几人就算是拼尽全力跳过去,估计也只能落在沼泽中央,他们互相对望一眼之后,将目光落在云竹身上。
这几人混久了也是默契得很,都无需交流,便一拥而上,一人抓住云竹的手,两人抓住云竹的腿,便要往沼泽中间抛。
三人松手后,只见云竹腾空翻了几圈,足尖似乎在沼泽上方轻点了一下,又回了地面。
几人愕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云竹一个扫腿,全踹进了沼泽里。
他们又哭爹又喊娘的,只觉贴近沼泽的背面一阵灼痛,刚要求救,又发现身体停止下陷了。
云竹施了个“千里冰封”,将这三人与沼泽冻在一处。
性命是暂时无虞,只不过这几人一时也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竹从他们身边经过,踏上结成冰的沼泽,往前走去。
“云竹!快救我们,前边妖兽还很多,没有我们你也走不出去!”
“那也不劳几位挂心了。”云竹头也不回,“我这术法修习不精,不知这冰封何时会解,几位自己看着办吧。”
云竹手上凝了冰灵力,这几人再多说一句,他便会将他们了结。
但他们此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小声商讨起由谁打开水镜。
云竹收起手上的灵力,离开了这片沼泽。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感受到体内的灵力越来越磅礴,这一年里,他的灵力增长从未遇到瓶颈。
其他人尚且需要渡雷劫来突破境界,而他却从未遇到阻碍。
“我真的还是炼气期的修为?”
……
薛宁的水镜突然亮起。
她匆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显现了万象峰内某处景致。
顾月心和戴思穹也收到了,只看一眼便确定了此处在万象峰内的方位。
“这人好像跟那个冰灵根的云竹是一队的。”顾月心看了一眼求救弟子的名字,皱了眉头。
薛宁听得这句,赶紧御剑,跟着他们一同进了万象峰,寻到那处,待看清这陷进沼泽的三人里没有云竹,也松了口气。
此时三人周围的冰已经化得差不多,眼看就要下沉,戴思穹袖口飞出一根树藤,将他们圈住带到地面。
几人被冻得哆嗦,吓得也不轻。
“是云竹,云竹害我们!”一人突然开了口。
“我怎么感觉是他救了你们?”顾月心蹲下查看了一下余下的那些冰碴,“要是没有这冰块你们早沉下去了。”
“你们几个看着好生眼熟。”薛宁打量了这三人,尤其是中间那人下巴的大黑痣,格外熟悉。
她一拍掌,终于记了起来,“你们三人从前便想欺负云竹,如今他救了你们,你们还要诬赖他?”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沉默下来。
与此同时,远处一道白光亮起。
“有人到达终点了?”
一只纸鹤飞到戴思穹身边停下,戴思穹拆开看了眼,“是云竹。”
第14章 记忆碎片
两仪殿上,钟承明笑着打量云竹。
“你们都做得不错,此次宗门试炼,魁首便是云竹。柳丫头还是差了一点啊。”
柳书韵作为此次试炼中唯一一名掌门亲传,只拿了第二,也觉得面上无光,朝钟承明躬身行礼后便也没说话。
钟承明来到云竹身前,“你此次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夺得试炼魁首,依照宗门规定,可选一人做你的亲传师父,不知你可愿拜我为师?”
云竹一拱手,“求之不得。”
薛宁蹙眉,莫名其妙多了个亲传的小师弟?
这事不太对,原小说里的钟承明只有六个弟子,柳书韵便是最后一个。
如果连这种基础设定都能变,那么在她被关禁闭的这一年里,不知又有多少剧情走了岔路?
回了温宁居,薛宁一进门就被满屋灰尘呛到咳嗽。
她施了几个清洁术,将满屋的灰尘都打扫干净,随后坐到桌边,从腰囊里掏出一枚储物戒出来。
这是一年前柳谷主交给她的,储物戒上镶着三颗上品灵石,只是灵力皆已耗尽,现在不过是几颗普普通通的石头。
指环上缠了一条银色的蛇,与那日所见的幽玄金蟒有七八分相似,甚至连额上斑纹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据说魔域的人拿金子当土块,拿珍珠当砂砾,就连最普通的法器都由上等材料炼制而成,这一枚平常的戒指都镶上三颗上等灵石,料想魔尊所用灵器定也不凡。
不知道他的储物戒里有什么好东西,这一年里薛宁曾多次尝试打开储物戒,却都未能成功。
薛宁闭眼凝神,打算再试一次。
她将灵识探入戒指内,只觉里边寒气袭人,滴水成冰——这与储物戒主人的灵力属性有关,魔尊是冰系灵根。
在未尝试打开储物戒时,她还以为魔人修炼的是魔气,无所谓什么灵根,更无灵气属性的区别。
薛宁将灵识完全释放,只见一堵由灵气筑成的高墙立在虚空,上边贴着个印记,想来便是封印这储物戒的禁制。
她驱着灵识向前,即将触到印记之时,一股力量将她狠狠推了出来。
主人已死,储物戒的封印怎么还有作用?这都一年了,这禁制还这么牢固。
薛宁不甘心,又试了几下,每次感觉自己的灵识快要破开禁制时,就有一股强劲力量将她拦在关口。
这么几回下来,薛宁已经疲惫不堪,差点把自己困死在里边。
“叩叩”。
有人敲门,被这声音一惊,薛宁的灵识走了岔路,赶紧收了回来,但还是受到轻创。
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赶忙将戒指放下,擦擦嘴角血迹便出了里屋。
门外是云竹,披着月色而来,一袭白衣显出几分清雅,好一个霁月清风的翩翩公子。
云竹扫了一眼薛宁身后的屋子,又瞥见她嘴角沾了丁点血迹,“师姐受伤了?”
“小事,没什么大碍。师弟有事?”薛宁留意到云竹的心不在焉,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小师弟平日里并不怎么主动找她,就连几次在玉清洞口的谈话,都是他偶然路过被薛宁叫住,才留下来陪她说话的。
今日这又是为何?
他刚从太虚峰搬来主峰,应当在布置自己的院落才对。
“方才打坐修炼,遇到些阻障,寻思师姐就在隔壁,便冒昧前来请教了。”
这话乍一听还挺彬彬有礼,可薛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万里无云,朗月当空,正是入夜时分,“这个点来讨教,确实还挺冒昧的,我都准备就寝了。”
说罢就要关门,却被云竹拿手挡了挡。
“师姐睡这么早?”云竹抬头望天,现在也才戌时。
薛宁杵在门口,双手抱臂,“咋,你有意见?”
“没……只是方才修炼有些难受,便想来求助师……”话还未说完,云竹嘴边就吐出口血来。
薛宁见状,忙将云竹扶进屋。
“你这好好的,怎么还吐血了,莫不是修炼走了岔路,走火入魔?”
“我也不知。”
云竹舔舐着舌尖上的伤口,进了屋便细细打量,终于在桌上瞧见个眼熟的储物戒。
方才他在屋中打坐,便感知到一股熟悉的冰灵力气息,循迹来到温宁居,那气息在他敲门的同时消失了。
会是这储物戒么?
“这是……”
薛宁顺着云竹的目光看去,心里暗道不好,她怎么随随便便就把这东西搁在桌上。云竹连幽玄金蟒都认得,未必认不出来这是什么。
眼见云竹伸手就要拿起储物戒,她先他一步抓起戒指放在掌心,在云竹面前飞速晃了晃,“这个是一年前去药王谷时捡到的储物戒,有什么问题吗?”
云竹被晃得眼花,定了神仔细看,“从前似乎见过。”
他想接过来查看,然而手指还未碰到戒指,便感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储物戒逸出。
与此同时,他脑中钻进一些画面,脑壳跟针扎一般疼。
云竹拿手抵着额角,痛苦地拧着眉,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四周变得阴冷森寒,他仿佛置身一个山洞,有密密麻麻的群蛇毒蝎从四面八方爬来,下一秒就要咬破他的每一寸皮肤,将他蚕食殆尽。
画面一转,又变成灯火幽幽的大殿,底下站着百十名黑袍人,朝前方叩首拜谒,他就站在这些人面前,无悲无喜。
这些似乎都是很久之前他亲历过的场景。
薛宁看着滚到地上的云竹,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没想到一个储物戒能让他有这么大反应。
实在是不敢想魔尊之前到底对云竹做了什么。
云竹此刻浑身是汗,黑发湿透,贴在白皙脖颈上。
模糊间见着一人,黑袍红衣,脸上面具泛着森然冷光,手指一寸一寸揭开面具。
封印的记忆即将释出,突然一只温软细腻的手贴上他的额头,一股清凉的灵力从指间送进他眉心。
薛宁已经将储物戒收起,她不敢禀告师尊,毕竟云竹变成这样是因为看到了魔尊的戒指,这事要是捅到掌门那没法解释。
她给云竹擦了擦汗,又拿手指点着他的额头,以温和的水系灵力安抚他的神识,见他面上神色没有先前那样痛苦,才停下来。
伸手抓过云竹的手腕,探得脉搏也已经平稳许多,她瘫坐到一边,松了口气。
被云竹这么一吓,魂掉了一半,真是捡回来一个大麻烦。
她拍拍云竹的脸,“醒醒,没事吧?”
云竹睁眼,伸手抓住薛宁的手腕,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截浮木,大口喘着气。
“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一时大意,将那东西放在你跟前。”薛宁轻拍着云竹的手,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半晌,云竹转了转瞳子,看向一边的薛宁,没有说话。
薛宁见状又拍拍他的脸颊,“怎么了?还清醒吗?不会傻了吧……”
“无事。”云竹拿开薛宁的手,坐起身来,回忆着刚刚见到的画面。
差一点就想起来了。
他以前到底是什么人,魔尊麾下么?还是魔域子民?不管是哪个身份,都不好同其他人说。
“方才你神色痛苦,可是见到了什么?”
云竹摇摇头,在自己的身份未查清楚之前,刚刚见到的画面他不会同任何人提起。
“只是头痛欲裂,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现下已无大碍了。师姐可知那枚储物戒出自何人?”
小师弟是认得幽玄金蟒的,说不定看着这戒指也早就想起了什么。
与其隐瞒,倒不如坦坦荡荡说了。
“看那戒面的蟒蛇饰物,许是魔尊的东西。”
“可否再让我瞧一眼。”云竹伸出手。
他直觉他的记忆与薛宁手上那枚储物戒有关。也许再让他看一眼那个储物戒,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薛宁盯着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一枚储物戒,先是令她灵识受创,再是将云竹折磨个半死不活,再有什么意外她可吃不消了。
“我看这邪煞玩意儿还是碰不得,你这还没沾到手就折腾成这样,万一看完直接死在我这怎么办?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如此……那便算了。”云竹敛下心思,只能等以后再找时机。
眼看已经快到亥时,云竹自觉不好再打扰薛宁,拱手告退。
薛宁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戒指的事,你可别跟其他人说。”
“嗯。”
云竹出来时,正好撞见戴思穹。
戴思穹在大衍峰帮着阮青玄指点新进宗门的弟子,课后就被师弟师妹围了起来,现在才从那边回来。
借着月色,远远就见着云竹从薛宁院落出来。
走近了一看,发现云竹头发还湿了一大片,戴思穹不由一怔,“云竹师弟这是?”
“修炼上有些不通之处,找师姐解惑。”
云竹一脸云淡风轻,“师兄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
说罢,朝戴思穹颔首,算是行过礼,接着不待师兄反应过来,云竹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