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伽看陈员外后怕的神色,又在覃夙话后慢悠悠的补了一句:“你提醒他做啥哦,等他哪天白天也不记得自己姓啥名谁的时候…”
在顾伽这话下,陈员外脸上的冷汗逐渐多了起来。
他最近一段时间里,的确对晚上的记忆不清,早上还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子各个地方。
起先他以为只是梦游症严重了些,但今晚清醒过来那刻的意识,自己手中竟然是在举着把刀砍人……
而且,那把刀压根不是他陈府的,更不是他的刀,他当初进修仙门使的是剑。
这说明,有人在他不清醒的时候递刀。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中了毒?”陈员外没忍住将这话抛了出来,他甚至觉得此刻冒出的虚汗,这些都是身体要不行了。
陈夫人在他话落眼中厉色更深,恨不得自己上前给他一刀让他闭嘴。
她明显感受到了后边的人,在妤蓼他们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下稳定住了情绪,没有了一开始的鱼死网破局面。
“你之前腰间的香囊里装有伪香,我才随你的龌龊心思来了府上,你最好和你家夫人问清楚,魔族所用的的伪香怎么就是求子香囊了!“妤蓼淡淡朝他提醒。
陈员外回忆了下他香囊的来龙去脉,因为他至今膝下仅有陈惜薇一女。
他和夫人在上月初,的确是一起上山吃斋求佛小住许了求子愿。但他嫌山上没啥解闷的,便扯着说生意忙提前下了山。
三天后他夫人才下山给了他香囊,说这是寺庙给的求子香囊。
当时他正从花楼回来喝的浑浑噩噩,应的随意便由着夫人给自己带了起来。
现在想想好像夫人就没带啥求子香囊,要说这求子香囊不应该两个人一起带吗?
越是这般想着疑问也就越多,他甚至想到了当初夫人也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陈员外越想越气,怒气压过惊惧。
他直接上前拧着他夫人衣服脖颈领子厉色道:“孟凡梦,哪香囊到底从哪来的怎么回事?你还不说实话吗?“陈夫人在看到他这满脸怒容时,讽刺一笑将手上的团扇朝他一扔。
趁着陈员外捂脸的时候,陈夫人将他手扒拉了下来,整个人边往后退边笑的猖狂。
镇子里的人看着她这有别于平日温柔贤淑的样子,有些人逐渐开始了后退。
陈夫人停住了脚步,朝怒不可遏的陈员外道:“陈贵,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她转而又朝着上方的妤蓼他们笑起来:“你们也太没用了,怎么没把这色中恶鬼给杀死,要是杀死了他也就没什么事了。”
她整个人都笑的猖狂,话语间满是嘲弄但又带了丝遗憾。
陈员外口中念叨着疯子疯子,但也没敢再去朝她上手,只是气急败坏的站在一边,他想着等事情结束他便休妻。
妤蓼走上前了几步和她对上视线才道:“陈夫人,你知道你女儿陈惜薇去哪了吗?我最后一次见她是让她带着厨娘下去守着这院子。”
“但现在贵府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了厨娘自杀身亡的尸体,你的女儿可能生命有危险,还请夫人将知道的说出来。”
陈夫人在妤蓼的话下神色惊慌了起来。
还未待她说什么,顾伽上前一步道:“在下顾伽,暗中探查这镇子有些时日了。”
“在下曾亲眼看见厨娘孩子死亡那晚,你的女儿穿着府上丫鬟的衣服匆匆跑了出去,夫人要没什么交代交出女儿也行。”话毕,顾伽仍旧将扇子摇得随意,话语却是咄咄逼人起来。
两人这话一落,陈夫人的笑彻底僵在脸上,夜色中映着她苍白的脸,着实有些可怖。
陈夫人眺望着看了看府邸四周,大门过去旁边走廊下几间房都是黑色,除了在场的人都的确过分安静了。
整个镇子今晚都很是不安宁,猫狗皆在叫。
镇上好些人起了夜披了衣服来陈府,唯独陈府里的人一个没出来,就连平常大门守夜人阿全都没出来。
陈夫人也在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女儿和她的两个贴身丫头均不在。
她有些惊慌的朝这闺女的闺房跑去,孟询欲上前拦人,妤蓼朝他摇了摇头。
众人都循着她而去,有个举着火把的老妇却是朝着妤蓼这方看了眼,整个人有些欲言又止。
“这位阿婆,你的孩子我没能救到很抱歉,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阿婆已经上了些年纪,整个人走路有些蹒跚,妤蓼示意覃夙他们赶紧跟上去,自己随阿婆放慢了脚步。
“姑娘,我知道我孙女妞妞不是你害的,但是妞妞被抱走的那晚,整个镇子魔物的婴啼声那么大,陈员外他在前天也接了几个仙人入了府邸。”
“而且,我家就在不远处,妖魔来抱走我家妞妞的时候,他们一个人都没来!我们银两也是给了的,为什么不来帮帮我这老婆子…”
听着阿婆这哽咽的声音,妤蓼望进她双含着泪的双眸,她那句也许那几个仙人也没能活到当晚咽了下去。
“阿婆,我师兄门下有三个弟子到此查访,因为没有命灯至今生死未明,但我相信他们尽力了。”
“你家妞妞已经在去往投胎的路上了,今晚前半夜的哭声,是他们最后一次了。这些婴孩没有害人。他们只是被魔族和自身怨气缠着,这才没法到往生路。”
“你放心,这世没享完的福报下一世会有的。”
阿婆在她话下有些怔然。
原来,婴孩的啼哭声不是他们以为的妖魔,每一晚的婴孩啼哭声是那些孩子在哭,她的孙女也在其中。
她嘴唇颤抖着动了动仍旧没说出什么,只是随着腿麻木的提着身子往前走着。
她父母养不起自己接回来养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说没就这么没了,阿婆还是不甘心的想要弄清楚自家孙女是怎么去世的。
几人赶到时候,陈夫人将她闺女陈惜薇的整座院子门都开了个遍,都是空无一人。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啊,她明明叮嘱过生性胆小的女儿,只要过了今晚就好了,到底是谁来害了她胆小的女儿。
陈夫人一双眼里布满了血色满是惊慌,再也没了夜间才来时候的得意癫狂之色。
她几步走到了顾伽面前抬头朝他嚷道:“你们把我女儿怎么了,啊,你们把她怎么了,把她交出来。”
顾伽眼里略过一丝狠色,眨眼便又换上了他一惯的笑意讥讽着道:“你的女儿来问我们做什么,镇子上的伪香到底哪来的,顾某劝夫人要想女儿活命,香囊的来由还是最好说出来。”
陈员外也在这时候上前来吼着说:“你这个当娘的还想害死我们女儿不成,香囊在晚饭后是你取走的,赶紧给出来,万一我们女儿被妖魔…”
说到这他顿时不敢再说下去,镇子上尸首无存十六个的婴孩在他脑中略过,要是落在他这女儿身上……他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
“要不是我孟家当初被你们搞的家破人亡,我女儿怎么会有你这个窝囊废,整天只知道吃花酒的当父亲。”说到这陈夫人也自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手往怀中一探将香囊给了妤蓼。
陈员外在她说这话时面目尤其难看,有些慌张的朝四周人看了看,脸色如同吃了过期的馊饭。
妤蓼拿着香囊边拆解着,边带着一众人前往厨娘身亡的房间。
走之前特意锁好了门,他们此刻进去,屋里还一如之前。
进屋后,妤蓼伸手抽过厨娘手上的遗书,在和陈员外确认了死者无亲无故后,和外边的人大概说了下厨娘的情况。
她这才在众人的视线下,将遗书信封拆开。
底下人各种低声讨论都有,但无不在可惜着人命,更多的人是希冀着能找到杀害孩子的凶手。
陈夫人扫了一眼妤蓼手中的信封,微蹙眉目道:“厨娘压根不识多少大字,我曾见过她的字歪歪扭扭的很,这封遗书字迹不是她写的。”
妤蓼扫了眼信上内容,便直接将遗书交给了陈夫人。
因为这封遗书并非遗书,而是给陈夫人的一封绑架信。
信上言明:陈夫人若想保证贵府千金陈惜薇的性命,便将十五年前孟府覆灭的真相,当着槐安镇子上的人说出来,否则破晓时分,便是你来年女儿的祭奠时刻。
陈夫人在见到这句话时候整个人颤抖起来,有些慌张的扫过周围人的脸面,仿佛在找寻什么。
妤蓼也在这时候将香囊拆了个完整,香囊里的确伪香占二分之一,另一半混合着各式各样的香料混淆嗅觉。
“夫人,我们不会害你的女儿,这个香囊是从哪来的?又是谁告诉了你用法?”妤蓼微顿了下又接着道:“先前放在茶水里的伪香,是你下的还是你女儿下的?”
第12章 难眠
“茶水里的药是我下的又如何,你们会救我女儿吗?我不信!我得去找人救我女儿…不然就晚了。”
陈夫人无视掉妤蓼的问话,她喃喃自若的说着,下一刻便准备往门外冲去。
妤蓼一个瞬移挡住她去路,抬头朝天看了下才说:“陈夫人你看下时辰,破晓并不会很久,也就两个多时辰的时间。”
“你觉得你现在去找人快,还是我们直接救人快?我们并无害你女儿之心,信中上所言,镇上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妤蓼这接连的问话下,陈夫人也似乎明白了,自己这样下去的确只会耽误了时辰。
她在这瞬仿佛有了决断,凄然一笑道:“我姓孟,还是十五年就让你们把自己作的恶忘得干干净净?”说着他狠厉的视线扫过镇子上人,以图在他们脸上看出个些什么。
“陈夫人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你把我们大家伙召集起来说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大家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问话的人是一个有着疲倦脸色的中年汉子,声音扯的很大。
在他这话落周围人也附和起来,他们要的交代并没有交代出来。
“别喊我陈夫人,我是孟家大小姐孟凡,十五年前镇子上的员外并不姓陈,姓孟。那个被你们全镇子做伪证诬陷的孟家。”
陈夫人这话一落,妤蓼注意到底下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心虚起来,有的甚至出现了身子颤抖的情况。
陈员外在此刻一个上前,不顾她的挣扎直接上前扶住了陈夫人嚷道:“孟凡梦,你都在胡说什么…夫人,我们女儿会救到的,你在这胡言乱语瞎说些啥,我扶你回房休息休息。”
陈员外边想拉扯着人直接进屋,他还分神留意着底下人的脸色打着哈哈道。
“胡说,孟员外一家早在十五年前便都已经去世了,还有陈夫人你的名字是叫孟凡梦。”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上前斥责道,最后的名字被他念的很深,他边说着还边和陈员外使着眼色。
“放开,你们陈家当初贪图我孟家财产,先是诬陷我父母勾结修士贪取银两,后又为了得到钱财强娶我进门,后边给我姓名加个梦字,难道我就忘了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是孟凡吗?”
孟凡说着朝老者讽刺一笑历色道:“还有你!这个镇子有今天,少不了有你陈族长一份,哈哈哈…”
妤蓼几人朝这个老者看了一眼,原来是陈姓的族长。
陈姓在这个镇子是大姓,基本上都是姓这个。
在孟凡的讲述下,妤蓼大概了解了十五年前的事情。
无非就是孟家把她此刻所经历的诬陷走了一遍。
孟家落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才引得孟凡苟且偷生多年的报复。但妤蓼知道,孟凡一个人完全是做不到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陈员外,她让你放手你没听见吗?还是说你觉得你女儿死掉也没关系?”
陈员外看了眼妤蓼她背上的木剑,终是后怕的推搡了把孟凡将手松了开,最后眼神狠厉的瞪了眼正狼狈咳嗽的她。
平复了咳嗽的她站起身朝着下边人一一扫过,整个人往后挪了几步嘴角轻扯带了丝讥讽。
“我父亲因娶了家境平平的娘被孟家驱逐出族谱,手上虽然没了生意但有些钱财,他便带着我母亲来了这个小镇安家。”
“因为母亲心善便一直乐善好施着做了你们槐安镇的员外,但你们陈姓之人始终觉得我们一家是外人,但又离不开我们家给带给镇子的好处,后边还要我接着说吗?”
孟凡此刻神色平静的诉说着,眼神中在提到父母亲时候,流露出罕见的真情和哀伤。
“陈夫人,你真是当年孟家的女儿?你母亲经常穿着明黄的衣裙,右脸颊下方有颗很明显的红痣是吗?”先前问妤蓼的老妇颤颤巍巍的上前问了句,她手上的火把已经将灭,一时间叫人看不清她脸色。
“怎么,你是觉得没把我孟家人烧完吗?连我三岁的弟弟都没放过,你们这些人孩子没了就是报应,哈哈哈…”
老妇在她话落,终于整个人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苏燕儿等人手上的灯笼照上了老妇的脸,她脸上褶子纵横交错下,也掩不住满脸的泪水,浑浊发黄的眸子里也满是泪意。
孟凡看着她这蹒跚的身子和满脸的泪意有些怔住,收了笑声但眼里还是满满的恨意。
“我这老婆子只是想上来说一句,你活着就好,你母亲对我们家有恩,当初…是我们全镇人对不住你们家。”
孟凡将手往后一挥,冷着脸吼道:“你这老婆子给我闭嘴,这个镇子上的人都没资格提我父母亲,你们就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