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后的凤凰会被赋予性别。”闻人千夙解释道,他的声音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也不知是故意说予岁谣还是说给自己听,“我既能通过血脉试验,就一定是妖族男子,岁谣姐姐你放心就是。”
岁谣惊了。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她更好奇的是,那现在呢?
意识到岁谣的想法,闻人千夙憋红了脸解释起来,“我现在自然是妖族男子,所以我才敢更加笃定,涅槃后我依旧是男子。”
凤凰一脉出生虽只是暂定性别,经涅槃才会真正确定,但往往涅槃前后并不会有改变。
例外少之又少。
见岁谣不疑有他,闻人千夙才松出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闻人千夙终于熬不住再次睡了过去。岁谣这才得空,推开门,朝门外的妖侍吩咐将自己的同伴带来。
他们亲眼见过连自家妖皇都对眼前少女惟命是从的样子,哪还敢不应。况且对方提的并不是什么难办的要求,接来到这妖殿内也就是在他们和少主的眼皮子底下,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妖侍领命。
岁谣倚在门边四下张望了眼,发现朱鹤并不在外守着,问另一个妖侍,“朱鹤呢?怎么不见他?”
那妖侍心中腹诽,但态度一丝不苟,“妖皇闭关,妖域内的大小适宜自然要有人把持,朱鹤总领应是与各族长老商榷邪蛇复活之事了。”
岁谣点点头,朱鹤不在也好,那人警惕心强,防她就和防贼一样。整日杵在她门前,的确让她有些束手束脚不好办事。
完全不如这些小妖侍好糊弄好使唤。
待妖侍将人领来,天边红霞都已悄悄爬上云层。
岁谣这才知道闻人千夙口中所谓的“不太远”究竟是有多远,她暗道这小变态口中没一句实话。
下午的时候岁谣闲来无事翻看妖族古籍,倒是看出些东西。她众人找来,就是为了帮她一块儿从妖族古籍上翻翻,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医治她师姐金丹的法子。
顺便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谢言景的手也快些好起来,总不能走到哪里都被人视作废物。
妖族有不少疗伤的秘术,他们心不在此道上,也不当这些记载了秘术的古籍是宝物。所以当他向闻人千夙提想让人寻几本妖宫藏书阁的古籍看时,他是一秒都不曾犹豫,直接扔给她一块手令,说是可以通过这块手令命妖侍帮她任意取用藏书阁的古籍。
红叶和谢言景几日没见岁谣,本还有些担心,但是看如今的架势,那颗悬着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几人寒暄完,面对面盘膝坐在岁谣的寝殿里。
岁谣专注地翻看着手中的书,一时间连旁边的人都忽视了。
红叶识字少,但也算能耐下心去帮岁谣一起看,更别说谢言景原本就是灵界剑宗文武双全的小仙君,翻阅古籍本就在他的爱好范围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目十行且十分专注。
只有上官灵绯,她可没有看这些扭曲符号的闲情逸致。只是因为听岁谣是为了她而做这些,才难得能耐着性子坐在一旁看岁谣忙碌。
可瞧着瞧着,她便觉察出不对劲了。她的注意力从原本的“修复金丹”不知何时便成了“经脉不畅”“心魔郁结”。
他唤了几声“师妹”,对方都没有反应。
上官灵绯呼吸都重了,沉着脸,用手去夺岁谣手中的书,强迫她不再看。
书被人拿走,岁谣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那被人捏的有些皱皱巴巴的纸张,小鼻子拱起来,有些不满,“怎么了?”
她前世便有个小怪癖,绝不允许自己的书被人折页,更别说像如今这般,皱成一团。
上官灵绯在她的怒视下依旧面不改色,轻描淡写道:“我瞧瞧你在看什么,如此专注。”
岁谣刚准备叉腰批评上官灵绯的态度,就听见虚掩的门对面传来闻人千夙委屈的声音,“岁谣姐姐,你在同何人说话?”
岁谣心道,可真是精彩。
比她师姐还难缠的人也醒咯。
第45章
岁谣将书从上官灵绯手中夺回来, 把页面抚平整,警告地瞪了一眼对方,才扬高声音回闻人千夙, “吵醒你了吗,我吩咐妖侍将我师姐她们带来了。”
隔壁屋子一阵沉寂,半晌,才传来回应, “我渴了。”
岁谣起身, 手腕被人拉住。
纤细的腕骨上搭着一双修长的指节, 对方用的力气有些大, 能清晰的看到她紧绷突出的手指关节。
“这种事还需你亲自来?”上官灵绯眯眼, 下颌微抬, 显得侧脸格外清瘦冷漠。
上官灵绯并不能理解岁谣与闻人千夙的相处模式,若非有系统桎梏, 她一定不愿意岁谣在别人面前这般,就算明知她只是虚与委蛇, 也不行。
岁谣清楚她师姐的脾气, 瞧着冷漠不近人情, 也很难与人亲近。但她若将你视为自己人,则是极为护短的。
师姐觉得她受委屈了。
岁谣心里有些暖。
系统只在乎任务是否成功,剧情是否进展的顺利, 只有师姐会关心她有没有委屈自己。
岁谣反手握住师姐的手,有些凉的温度, 但意外的舒服。她捏了捏对方的手心,比她的宽大一些, 也更有力量。
她觉得自己近日来的疲惫都被这股力量抽走了。
岁谣解释道:“没有外面那群妖侍盯着, 行事总要方便些。”
再者, 有他们陪着闻人千夙,又如何能让他体会到被囚的滋味呢?
她就是要等他在沉默中爆发的那一日。
上官灵绯哼了声,突然起身,嘴角翘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随师妹一道儿去瞧瞧,毕竟对方乃是新任妖皇,我们造访妖域,总该与他打声招呼。”
说着,她已经先一步走向隔壁。
旁边两人也顺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去看岁谣。
“你们就先不必过去了。”岁谣的视线经过红叶,最终落在谢言景脸上。她可没忘记闻人千夙的人设是个占有欲极强的醋坛子,见她师姐还好,若让他对上谢言景,指不定会作什么妖。
她可没那闲工夫去应付小变态的情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岁谣如此说,两人也没多问,又埋下头去看各自手中的书卷。
前一秒脚步声刚落,后一秒床榻上的人便歪着脑袋看过去。视线中出现的不是他所期待的身影,闻人千夙脸上讨好的笑意骤然褪色,换上了一副审视的神情。
他上下打量着走在前方的女子,对方容貌太过出挑,是那种让人见一面便不会忘怀的绝色。想到岁谣与她师姐十分亲厚,他心中虽有些介意,但还是扬起一抹乖巧的笑,顺着岁谣的辈分,唤了对方一句,“上官师姐,好久不见。”
按理说,上官灵绯当初与岁谣下山历练,自然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渊源,对于闻人千夙在离开时试图将岁谣掳走一事也十分清楚。
加之这次妖兵公然抓人,名为邀请实则为变相软禁。她身为岁谣师姐,理应对面前的人没有好脸色。
事实上,上官灵绯也的确这么做了。她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身份乃是新任妖皇,在他堪称谄媚的笑中冷哼一声,讥讽道:“我倒是并不想与你再见。”
闻人千夙脸色不变,只在岁谣看过去时露出几分落寞,“修真界对我们妖族一直成见颇深,上官师姐不喜我,我也可以理解。”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上官师姐不要在岁谣姐姐面前再说今日这样的话,我怕她在你我二人间会十分为难。”
岁谣没想到这小变态还有绿茶属性,忍着的笑差点儿没憋住。
她看向师姐,美人师姐身上的寒气几乎都要化为实质将她一并冻伤,她不敢再偷笑,忙背着手勾了下师姐软软嫩嫩的尾指,暗示她要冷静。
没成想竟引火烧身,自己的小拇指指腹反倒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岁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床榻上的人当即侧目看过来。
上官灵绯上前一步走到桌前,刚好挡住了某人的探视。她拿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壶,也不往杯中倒,拎起来壶壶柄就往那座金色鸟笼前走。
闻人千夙还在关心岁谣刚才为何会惊呼,左右摆动着脑袋试图错开挡在自己眼前的人影,几次未果后,他面上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了。
透着些许蓝光的眼眸阴沉地落在上官灵绯脸上,说话的语气却极尽温柔,“岁谣姐姐,你方才怎么了?”
没等岁谣回应,上官灵绯先一步打断了她们。
她将手伸进敞开的金色鸟笼大门,用壶嘴对着躺在榻上瞪大双眼的闻人千夙,幽幽笑道:“你不是渴了么?”
岁谣躲在师姐身后的阴影里,差点儿因憋笑而将自己憋到窒息。她紧咬着唇畔,才忍住没有噗嗤一声笑出来。
闻人千夙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的嘴角狠狠一抽:“不……不必了。”
上官灵绯冷笑,依旧没有收回手,“方才不是同我师妹说你渴了么,怎么,妖皇大人又不渴了?”
我师妹。
妖皇大人。
这些字眼足够令闻人千夙瞪红了眼。
她竟还知道自己是妖皇,既然知道还对自己如此放肆大胆!若非她是岁谣的师姐……他的眼中闪过一道□□裸的杀意。
一闪而逝,但上官灵绯仍然捕捉到了。
上官灵绯故意恶劣地晃动了下手中的壶柄,在对方愕然紧闭起双眼的那一刻,淡笑出声。
“妖皇大人既然不渴,那便算了。”
榻上的人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戏耍了,脸色顿黑,偏过头不知在想什么。
在岁谣的预想中,小变态是会发火发狂的,堂堂妖皇,哪能受得了一个小女修的气。可他什么重话都没说,面对上官灵绯故意挑衅的言行连一点火星子都没冒。
甚至还有心思宽慰岁谣,“岁谣姐姐,你师姐好像不太喜欢我,可能是我之前做的事不太妥当,你别生气。”
说完,边抿了抿发白干涩的唇,“我都会改的,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岁谣恍惚间都有点怀疑了,难道是自己把闻人千夙想太坏了,或许他也并不像原书中那样变态?
书中人物性情发生改变的事也不是没有过,自己身边的红叶和师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心中有些犹豫,却也不敢因此而掉以轻心。
岁谣想,再等等,再等等看。
岁谣整日记挂着如何帮上官灵绯修复金丹,又从闻人千夙那里得了藏书阁的令牌。闻人千夙不傻,早在岁谣入妖宫的头一日便将其余三人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是以,最近她在偷忙些什么,他并非不清楚。
如果你讨厌一个人的话,那对方多半也不会喜欢你。闻人千夙觉得自己和上官灵绯多半就是这种状态,只是碍于岁谣,他姑且得做些表面功夫。
譬如现在,他清楚如何能帮她修复金丹。
或许,帮岁谣解了心愿,她才能有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闻人千夙如此劝说自己。
他干脆抛出橄榄枝,温柔地看向岁谣,满脸真诚,“岁谣姐姐,你翻阅藏书阁的古籍是不是想找出帮上官师姐修复金丹的法子?”
这话让岁谣有些意外,她垂眼看去。正常人对刚才的事不记仇就算好了,他还能以德报怨?
可岁谣对于这件事的确无法否认,她点了点头,试探道:“莫非你知道什么?”
闻人千夙点头,“你应当知道修真界有以修士金丹想换的法子,但此法对于你们而言太过残忍,伤害同族这样的事,修士们多半是不屑做的。”
“除此外,妖族还有以妖丹修复金丹的法子,只是这法子对于妖丹的要求极高,需得血脉纯正为佳,否则也无法令碎裂的金丹恢复如初。”
这法子岁谣也知晓,但是不管是用修士金丹还是妖修妖丹,都太过自私。原书中女配要经历的无妄之灾,她不想出于救人而强加在无辜的人身上。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找别的法子。
倒是也找出些线索,只是还不清晰罢了。
闻人千夙朝她眨了眨眼,“岁谣姐姐你凑近些,我单独同你说。”
他瞥向一旁,目光略带歉意,“此时涉及妖族辛秘,所以……”
上官灵绯啧了声,面露不屑。她看出岁谣想听,也就没说什么令她为难的话,阔步走到远处的凳子上坐下。
冷淡的目光散漫落在窗上。
妖族辛秘?
这妖族还有何辛秘是她不知道的?
青色的眸子迸发出冰冷的光,若不是碍于如今的身份,岁谣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来问她。
思及此,上官灵绯突然捻了捻指尖。
也该再找点事给这群无聊的妖族做了,顺便让某些人清醒些。
听完之后,岁谣脸色发苦,心道这法子的要命程度也不亚于她自挖金丹换给师姐了。
*
或许是这个法子对于岁谣而言太过惊悚,她一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着,又陷入了噩梦。
梦里大反派临翡掐着她不堪一折的小细脖子,那张美近乎妖的脸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真实,可依旧吓得她浑身哆嗦。
“你想拔我的逆鳞?”
冰冷的舌尖似乎化成了蛇信子,一下又一下贴在岁谣冷汗涔涔的面颊上。
她嘴唇都白了,大声辩驳:“我没想,不是我想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快去隔壁那个小变态梦里吓唬他啊!”
临翡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厌恶之色,怒声道:“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