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三人很快陷入了混战之中,岁谣想也没想就选择留在树上观战。
黑影是一个黑衣男子,身上穿着剑宗的弟子服,他的剑法比其他两人精妙得多,加之魔气极大幅度的助长了他本身的速度,对面两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茯苓咬牙,朝树上的人喊道:“还不快下来帮我们,他已经入魔了,等他杀了我二人,你以为凭你一人能从此地逃走?”
岁谣心想,她还真能。
万年前剑宗的实力远不如万年之后,同样是金丹期,她们此时修习的剑法以及法术远不如万年后经过历届修真界大拿打磨研究后来得精妙。
空有修为,但是她们体内的灵力在那套简陋的剑术下发挥不出金丹期修为的三分之一。
岁谣单手掐了一道法决,定身术落在那入魔的男弟子身上,他面色猖獗似乎不懂岁谣向他扔了一道什么法术。
正想抵抗时,就发现浑身都不能动了。江轻儿和茯苓也愣住了,看向岁谣的视线露出几分古怪,“你怎么可能会定身术?那是元婴期才可以习得的术法。”
岁谣也没想到,她用的是画桑派刚入门的炼气期弟子都会的基本法术,到这里却成了元婴期才可修习?
果然时代在进步。
这个道理放在万年前的修真界也同样适用。
岁谣轻飘飘扫了她俩一眼,“散修总有点散修的本事。”
她拿先前对方吐槽她的话回怼过去。
江轻儿以前总觉得穗穗此人厚颜无耻且毫无本事,一身修为也是因得了她师兄明怀瑾的照拂。
可此时她抬头仰望着站在树梢枝头的少女,明明仍是那张脸,此时竟觉得有些不同了。
她的眼里有光,微圆的脸也不显得蠢笨,反倒有些玉雪可爱。
竟让人不觉地看愣了。
第61章
忽而, 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远处袭来,虚幻的剑影化成无数道细密的白色箭雨,簌簌落在入魔的弟子身上。
站在树上的岁谣向远处眺望, 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御剑而来。
青年面若冠玉,青丝垂肩,半挽着的发髻上横插一支纯色木簪。他的面容清瘦冷淡,眼皮收敛, 掩去了眸中的光, 更显得清冷难以靠近。
他落地收剑, 用一条附有灵力的绳索捆住一旁入魔弟子的手, 才皱眉抬眼看向树上的岁谣。
岁谣坦然任由他打量, 直到对方略带不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蜗。
“穗穗, 还不下来。”
岁谣维持原身的人设,足尖轻点, 飞身下树。
来人正是剑宗掌门的大弟子明怀瑾,与穗穗自幼定下婚约的未婚夫。
为了对付入魔弟子, 江轻儿和茯苓身上都受了不少伤。岁谣没有下树加入战局, 自然毫发无损。
说话间, 明怀瑾已经从腰侧的灵袋中掏出了一瓶丹药。他捏着瓶塞轻轻一拔,然后往另一只手心里倒出两颗乌黑的药丸。
“这是我亲手炼制的疗伤丹,你们先行服下, 可以暂时缓解伤势。”他依次将托着药丸的手心递到江轻儿和茯苓眼前。
江轻儿面露喜色,轻快的从明怀瑾掌心捏起药丸便直接塞进嘴里。吃完, 还不忘挑衅地朝对面的岁谣挑了挑了眉。
要知道,大师兄不仅在剑术上出类拔萃, 在丹药一门上也颇有造诣。只不过他并不会将自己炼制的丹药赠人就是了, 她虽身为明怀瑾的师妹, 却也是第一次收到大师兄亲手炼制的丹药。
茯苓跟着接过药丸,却没有第一时间服用,“多谢大师兄,待我打坐调理过气息后,再用它。”
明怀瑾闻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江轻儿显得有些懊恼。
大师兄亲手炼制的疗伤丹甚至得到过炼丹长老的夸赞,在剑宗弟子中更是一丹难求,她怎么就如此草率的直接吞了下去。
她也应该先调理好气息再服用才是,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丹药的效用呀。
都怪她,方才只顾得意想着当面气气穗穗,江轻儿思来想去,干脆把过错的源头归结到穗穗身上,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好受些。
然而岁谣本人对自己暗中招恨的事情却浑然不觉。
她正在偷偷观察穗穗的这位未婚夫到底是怎样的人,模样倒是周正,但是她看多了师姐、临翡以及谢小崽的脸,审美早就被养得刁钻了。
此时再看对方,也只觉得普普通通,一般好看罢了。
至于说其他……
岁谣很快对他有了初步的认知。
“你不该追到这里。”明怀瑾冷冷道,“我们此行是有任务在身,你不该如此任性,甚至不分场合不分时机。”
“往日牵连我也就罢了,但是旁人没有义务去照顾你。”
岁谣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认为她的存在拖累了江轻儿和茯苓二人,所以才会害她们受伤。
所以,他方才给她们药,是因为要替她收拾烂摊子?
岁谣的心情十分复杂。
江轻儿站在明怀瑾身后,在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嘴角几乎咧到了眼角。然而越听到后面她的脸色越挂不住,最终竟红成一片。
她虽然不喜欢穗穗,但是骄傲如她,还不至于抢占一个散修的功劳。她不屑于靠着这样的事情让大师兄对她另眼相待,却让他误会穗穗。
江轻儿偷偷看向岁谣,本以为会看到她像往常一样被斥责后失魂落魄,结果却令她意外。
对方看起来并不伤心,倒是充满了不可理喻的疑惑,似乎随时都要呕撸起袖子来同对方好好理论理论似的。
这可与往日不同,以前穗穗最爱在大师兄面前装可怜了。
怎么会露出这般恐怖骇人的表情。
连江轻儿看了岁谣此时的脸都忍不住吞口水,实在是太吓人了,她的脸都歪了。
岁谣可不会由着人乱扣帽子,况且,她更不想承明怀瑾的情。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
她用手指着众人身后依旧动弹不得的入魔弟子,“她们身上的伤可不是因我拖累所致,反之,她们倒是应该感谢我。”
明怀瑾皱了下眉,就听岁谣继续解释道:“难道你觉得控制这位入魔弟子的定身术是她们二人使出来的么?”
明怀瑾愣住了,当时他也觉得古怪,可相较于穗穗这种无门无派,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散修能使出像定身术这样的高阶术法,他更愿意相信此术法是由江轻儿或者茯苓使出来的。
此刻听穗穗如此说,他的瞳孔不由地因惊讶而微微放大。
以前他只觉得穗穗悟性差,也无心修道,满脑子风花雪月的缠着他,甚至连话都不会好好说,像一滩软泥般,恨不得时刻黏在他身上。
可此时对方眼底一片澄澈,泾渭分明。这样的穗穗说自己会定身术,他竟也不觉得奇怪了。
得知真相或许与自己的想法有出入,明怀瑾也并没有显出窘迫,而是第一时间看向旁边的同门求证。
江轻儿早就想澄清了,但是方才被茯苓扯了下袖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便没有在第一时开口。
如今明怀瑾刚好看过来,她抿唇略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她身后的茯苓松开攥着江轻儿衣袖的手,表情纯然,懊恼道:“让师兄误会了,都怪我们被那魔修吓到了,便忘记在第一时间解释此事。”
明怀瑾点了点头,眉眼间没有半分责怪之色。事情搞清楚,他只怪自己对穗穗带了偏见,倒不会将一切过错推到师门们身上。
只不过,高傲如他,就算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穗穗,也不会与人道歉,承认自己方才不该斥责她就是了。
明怀瑾错开目光,视线扫过周围将近一人高的杂草丛,“还有两个入魔的弟子尚未抓到,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他抬手指向入魔的弟子,“他既然出现在此处,就表明他的同伴很有可能就在附近,大家一定要小心。”
这荒山上共有三支小队,大家的目标就是抓到剑宗入魔叛逃至此的弟子。
明怀瑾身为此次弟子们的领队,除了负责抓捕入魔弟子,还要负责众人的安全。
好在据宗门给的情报,三名入魔的弟子中只有一位金丹期修为,显然就是眼前这位,而其他两人甚至没有结丹,实力远低于此行负责抓捕的弟子。
他联络好其他两队,将目前的任务进度告诉他们,又安排了江轻儿和茯苓去其他出搜查。打理好一切,才将焦点重新落在岁谣身上。
想到先前误会她的事,明怀瑾心里过意不去,难得提出:“走吧,我亲自送你下山。”
岁谣虽然不喜欢眼前的明怀瑾,却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他唱反调。
一来是出于她的确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还不如下山去寻寻谢言景或者临翡在何处的线索。
二来则是,比起她,明怀瑾显然更熟悉这座荒山,有人带路多省事啊,她没必要放着方便省事的路不走,偏要靠自己。到头来那可不是惩罚别人,而是惩罚自己。
岁谣想得很通透,于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乖乖跟在明怀瑾身后赶路下山。
直到两人在荒山里走了两个时辰,眼前仍是一眼望不到头时,岁谣终于忍不住了。
她们现在身处的可是修仙界啊!
为什么还要腿着呢?
就算岁谣是金丹期修为,走两个时辰腿也早麻了,她停下来插着腰看向眼前还在不停赶路的人,“为什么不御剑呢?”
难不成在这里御剑犯法么?
她记得江轻儿和茯苓离开时也是腿着的,可明怀瑾赶来时分明是御剑飞来的啊!
月白色的身影顿住,男子侧身,露出半张清冷的脸,以及锋利的下颌线。
他看向岁谣的视线透着一股冷漠和失望,“你还是想我御剑载你?”
岁谣:?
倒也没有要和你共乘一剑的程度,我还怕你坏心眼儿把我从剑上推下去呢。
明怀瑾一路都觉得古怪,身后的穗穗太安静了,完全不像寻常的她。
到她方才张口的那一刻,往日熟悉的感觉才重新回笼。
她果然还是那个瞄准一切机会,恨不得扑在自己身上的人。他厌恶的皱眉,也不再看身后的岁谣,只冷声抛下一句“休想”,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了。
甚至还故意加快了脚步。
岁谣觉得明怀瑾肯定是误会什么了,但是对于他的心理活动,她根本不在意。
所以随便他想什么,岁谣压根儿懒得管。
她只祭出自己的佩剑,捏了一道御剑法决,整个人坐在剑身上,以最缓慢的速度跟在明怀瑾身后不远不远不近,刚好能看清他的身影,且不至于跟丢的安全距离。
如此又过去三个时辰。
直到走在前面的明怀瑾似是察觉什么猛地回首去寻岁谣身影时,才发现本该小跑跟在他身后的人,正悠然坐在剑身上。
途径的小路被丢了一地瓜子皮。
岁谣抓着瓜子同他摆手,“到了?”
明怀瑾脸黑的厉害,也顾不得刚要同她说的紧要事,满眼质问,“你何时学会的御剑?”
感情是以为她不会御剑,又不想御剑载她才选择步行的呀。
岁谣憋不住,直接笑出声,“在你刚才第三次偷偷加快脚步,我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你的速度时……我就觉得自己,突然顿悟了。”
明怀瑾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变故发生在眼前,他已经顾不上纠结岁谣话中的真假。
他突然双手掐诀,列出一道阵法,
作为剑宗最年轻的元婴期修士,明怀瑾的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察觉到魔气逃窜的下一秒,他脚下的猎魔阵法就已然成型。
一束束汇聚满灵力的白光从他脚下发散开来,齐齐涌向同一处。
他祭出本命剑,顾不得回头,只扬高声音朝着岁谣喊道:“躲远些,待我抓了这只魔。”
明怀瑾口中的“这只魔”便是方才荒山上被岁谣用定身术抓住的入魔弟子的同伴,在他看来,入魔叛逃出剑宗的弟子就不再是修士,更不是剑宗弟子,而只是一只魔。
不论是被心魔控制而入魔,亦或是主动选择堕魔修魔道,既与魔为伍,便没有了人的本心。
明怀瑾从不将魔当做人,无论这些人是否曾是他的同门师兄弟,无论对方是否还保留着神智。
剑气震荡,他身后的衣袍翻飞,脚边的杂草被拦腰折断向两边倾倒。
远处躲藏的黑影被阵法所迫才一现身,便被明怀瑾剑尖弹出的剑气击中。黑影闷哼一声,像是不欲对上明怀瑾似的,没有反抗,只是挣扎着想要逃跑。
明怀瑾嗤了一声,满眼不屑,“想逃?”
他脚下灵力汇聚,后脚猛地一蹬,高高跃起。同时,手中的剑气化为无数道残影,眼瞧着就要冲那道黑影落下。
岁谣见识过明怀瑾的招式,方才在荒山上制服那个魔修他便是用的同样一招。
分明已是不能动弹不会反抗的人,还要遭数百道剑气扎进体内,纯粹是折磨罢了。
而那荒山上的魔还是早已失去神智的,嗜血和虐杀成了他的本性,他早已不懂得疼痛,心中只有无尽的杀戮。
但眼前这位显然还理智尚存保留有人性,否则也不至于碰到明怀瑾连反抗都没有,只想逃跑。
多半是他认出同门,并不愿与之为敌。
剑宗清除门内入魔弟子的事与岁谣无关,她虽觉得残忍不欲再多看,但也没有到插手去管别人宗门事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