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翡……大人?
岁谣眯了眯眼,看来他在公主府的待遇似乎也不错啊,何故想逃呢?
没等她细想,已经有人将她们一行三人迎了进去。
负责领路的是公主府的李管事,一路上,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岁谣身上徘徊,几次张口想说什么。
岁谣看出他的纠结,主动接话,“李管事,有什么问题么?”
进门时,李管事已经问过岁谣和小谢的身份,她只说自己是路遇临翡便好心御剑搭载了他一程。他执意答谢自己,推脱不下,自己和小谢这才受他邀请入府。
“无他,只是我从不曾见临翡大人与府中旁人亲近,有些意外罢了。”他这话都说的含蓄,临翡何止平素不与人亲近,那是连话都少与旁人说。
所以李管事才觉得意外,临翡怎会搭别人的剑回来。
想必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公主多半是想到了这一层,才对与临翡同行的女子显出几分关心。
只是,方才公主听闻此事后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就是。
说完,李管事便低下了头,一副不愿意再多话的样子。
闻人细派人出去抓私逃出府的临翡,未曾想派出的府兵还未回来复命,正主倒是先一步主动回来了。
她有些意外。
临翡这次好不容易逃出去,甚至用上了人偶这样的障眼法甩掉了跟踪的人,如今竟愿意主动回来?
闻人细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宝座内,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套在纤细尾指上的金戒。
金色偏光照在女人艳丽的红唇上,更添几分风姿。
只听门外传来通报声,翘着腿懒散窝在宝座里的女子抬起凤眸,凝视来人。
待视线中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她翘起的足尖蹬开裙摆,划出一道如盛开花朵似的圆弧,整个人突然从宝座上站起来。
行动间,荡起一阵香风。
她看着几乎是并肩同行的两人,那双漂亮的凤眸动了动,紧接着像是例行公事般扫过其他人。
只是审视到后来,显然失去了耐性,不过潦草瞥了两眼,便彻底收回视线。
闻人细越过岁谣,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索性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的视线□□裸的勾缠如丝,绕在临翡身上,“这次又是为什么出去?”
岁谣听着,略一挑眉。
派人传命说要见她,却把她晾在一旁。
还将临翡看得如此紧,她稍加思索,大概猜到这位公主的心思。
临翡抿唇未言,错开半步,躲开对方轻浮探上他肩头的手。
对方也不恼,明显已经对他的拒绝习以为常,只是撇了撇嘴,面色自然的将手腕往回收。
然而收到半路,突然腕子一转,指尖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轻弹了几下。
“出去几日,有些脏了。”说着,她用余光去扫身后的侍从,声调骤然变得尖锐,“还愣着做什么,一个个没有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带大人去沐浴更衣。”
闻言,妖侍当即一拥而上。
然而临翡完全不为所动,笔直顿在原地,像沙漠中一颗笔挺孤傲的白杨,对周围妖侍为难的目光视而不见。
几个妖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得都快要哭了。甚至已经有年纪小的妖侍开始绷不住,用哭腔去求临翡不要为难他们。
岁谣心下了然。
这闻人细分明是借此支开临翡,临翡可以不为所动,但到头来遭殃的却是那群小妖。
若换了旁的心软的人,想必会就着主人的心思劝上两句。
可岁谣从不是什么好心的人,她还在别人的地界上,说不好下一秒就会碰上什么难事,哪有闲功夫管别人好活。
再者说,临翡显然不想走,而他留下又对自己有利,她就更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岁谣端着一副看戏的姿态静静站着。
总归闻人细连话都没同她招呼一句,她为什么要上赶着给自己找事,或许对方便是挖了坑等着她呢。
她才不傻。
见岁谣从入门便一言不发面色淡然,闻人细心中有些意外,不觉地又细细打量了她两眼。
不是什么好颜色,甚至不如她们妖族那些惑人的狐妖。
难不成是她多虑了?
思及此。
闻人细陡然轻笑一声,像是才注意到旁人一般,将目光移到岁谣所在的方向。
“瞧我,还未问过,就是你二人将临翡送了回来?”她眯了眯眼,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像细密的钩子。
岁谣很不喜欢被她□□裸盯着的感觉,像衡量一件物品。
她挤出一抹微笑,点头应:“是这样的,我是在妖域外的荒山遇到的临翡大人。他一个人,浑身妖力又被封锁了。月黑风高在外没有自保能力,得知他要入妖域,乃是与我同道,便顺路稍了他一程。只是没想到他这般客气,非说要答谢我,实在是盛情难却。且这路上临翡大人的确用了我一些灵石,如此我们便没有再推脱,随他一并来了。”
“只是没想到,临翡大人原是公主府的人。”
岁谣一副规矩的模样,一套说辞讲得有板有眼。
若不是临翡知道实情,连他自己都要被骗了去,还学那些人一般称他“临翡大人”,像是生怕与他惹上什么干系似的。
明知这是对方的权宜托词,可入耳还是令他感到有些不适。
待岁谣解释完,闻人细摆出一副恍然的模样,就像是信了。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传达出截然相反的意思,“是这样呀……”
精致的指尖顶着下颌,落下一点红色的痕迹,那双美眸转动,视线向斜下方扫去,边弯着唇问道:“那我府上的妖兵怎么传来消息说,你们今日夜里便入了妖域,可却没有直奔我公主府,而是去了……那是什么街?”
她的视线巡过周围一圈人,没等上人接话,又自顾自的接道:“就是那条与我公主府隔了有十万八千里,一南一北完全两个方向的那条街。”
“还在那儿的客栈住下了。”
这就是说临翡分明没想回公主府。
岁谣脸不红心不跳,游刃有余的编道:“公主所说的地方,原就是我和同伴下榻的客栈。只是我修为低微,一路御剑本就会致使灵力枯竭,更遑论路上还多出一人。为确保安全,便决定先回客栈叫上我的同伴一道儿。”
“如此说,他怎么还在客栈住下了?”闻人细眉看了眼临翡。
岁谣垂头,面不改色的淡声回:“公主你妖力高深,自然不知道,凡人之躯在外一日不歇脚,总是会累的。”
闻人细听罢,目光陡然一顿,看向临翡。
尽管她已经在极力掩饰,但是岁谣仍从她的声线里听出几分颤,“所以临翡,你还是在怪我封了你的妖力……还是说,你怪我在你身上下咒术?”
闻人细身为妖族公主,我行我素惯了,也根本不在意外人的目光。
她旁若无人的紧紧盯着临翡,面露纠结,“可你分明知道的呀,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控制你,而是在保护你啊。”
有一瞬,岁谣突然从闻人细的身上看到几分熟悉的影子。
再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闻人千夙那个家伙么。
妖族皇室都这么疯么?她暗自啧啧两声,血脉传承竟然还会传这个。
临翡眉间皱起一道化不开的郁结,双唇绷直。
没等到回答的闻人细脸上娇花似的笑容衰败,直到门外突然闯进一位黑衣男子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后。
那双满是高傲的眼突然流出几分惊惧,脸颊的血色一瞬间褪净。
再看向临翡时,眼里一片暗沉。
良久,她像是累极,身姿摇摇摆摆的走向宝座,颓然倒进去。
“罢了,你先下去吧。”闻人细指着临翡,语气轻飘飘的,“至于她们,你要如何报答还是给她们钱,随你就是。”
紧接着,尾音一转,她的语气添上几分警告,“但我公主府容不下外人,涅槃仪式后,待我回府,希望你将一切处理干净。”
“好么,临翡?”
第66章
“好细的腰。”
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发出叹息, 临翡双睫颤动,继而倏然睁开眼。
腰腹上不知被什么压着,让他的呼吸有些乱, 身体上陌生的反应令他微微的拧了下眉头。
紧接着,一抹温软的触感便落下,“夸你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压在他腰腹的力道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带着温度的指尖, 细细的抚平了眉头的褶皱。
临翡的视线从落在眼前的手指移到床帘, 最终顿在另一侧那张娇俏的笑脸上, “岁岁?”
周围的环境陌生, 从简陋的摆设上看像是一间客栈。
然而又与妖域内的客栈不大一样, 不知为何, 他明明从未去过妖域之外的修真界,却直觉眼前的场景来自于那里。
就像他从未见过眼前这张脸, 却下意识叫出了“岁岁”两个字一样。
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但是对方自然的反应无不在向他传递一个信号, 身侧的少女当真就是岁岁。
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原本的模样?
临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便多看了两眼。再想继续看时, 他却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很难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顿时有些急了,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在他茫然无措之时,身侧的少女调整了个姿势躺下, 似乎是要准备睡了。
他抿了抿唇,说不出话, 视线落在飘荡的床幔上,莫名有些烦躁。
好半晌, 就在耳边的呼吸声慢下来快要变成缓慢而富有节奏的小调时, 突然被一道突兀的叹气声打断。
“你今天怎么了?”岁谣咕哝道, 勉强撑起眼皮朝侧边人撩了一眼。
“疼。”
临翡听见一声清脆如切弦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但是这道声音对他而言却极为陌生。
他的脑子一阵恍惚。
然而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又一道重力压上了他的腿,甚至与他的小腿缠绕在了一起,像是葡萄藤一般。
反应过来那力道的来源后,临翡呼吸一滞,耳尖爆红,青色的眸子登时染上愠怒。
她怎么敢?!
临翡最厌恶旁人触碰自己的身体,他觉得就算是梦中的自己,也应该立刻推开明显已经触犯他禁忌的岁岁。
但是他等了又等,这具身体却丝毫不为所动。
好在对方似乎是顾及他的身体状况,很快收回了不安分的腿,支起身子俯身看他,清澈的眸子里是明晃晃的担心。
只一眼,临翡就觉得自己心里窜起的不痛快被人抚平了。
“谁让我是你师妹呢,我也不能不管你不是。”说着,岁谣指尖聚拢灵气缓缓注入对方丹田。
师妹?
临翡眼皮颤了颤。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的身体轻轻哼了一声。
须臾,他也在心里紧跟着哼了一声,嘴角缓缓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临翡?”
一道突兀的气音突然击碎面前朦胧的场景,临翡被惊醒。
窗外夜色依旧浓稠,屋里的烛火早已熄灭,黑暗将所有的光都吞噬殆尽。
临翡惊坐起身,看着金器反射下勾勒出的人影,跳动的心逐渐恢复死水一般的沉静。
“你怎么来了?”
他皱着眉,声音是刚醒后的微哑。
他不喜欢被人大半夜闯进自己的屋子,脸上的厌恶全然不加遮掩,他几乎是僵着脸翻身下榻,点燃最近的烛火。
自从第一次闻人细不请自来,擅自在夜晚闯进他的屋子,临翡便有了和衣而睡的习惯。
是以,当微弱的光源散开,他周身安然的懒散也一并褪去。
像一只孤傲的小兽,片刻宁静被打断,浑身骤然冒出了刺,孑然立在阴冷的夜里。
他警惕的看向闻人细,才发觉对方的脸色并不好看。
闻人细掩在长袖下的指尖绷不住的颤抖,看着面前临翡戒备的脸,她又不可抑制的想到方才她偷偷伏在他床前看到的景象。
那张惯是不染俗世纤尘的脸,竟浮上一层绯色,如玉般白润的耳垂似红的要滴血。
他是梦到了什么?
闻人细心尖都因他的反应发颤。
这种极致纯净的人所散发出的色气,才最是撩人。
然后,她就看到那双完美的唇形微碰,撞出清脆的两个字。
“岁岁。”
穗穗。
穗穗?
闻人细的脑海当即浮上一张脸,下一秒,又在脑海中将那人的脸狠狠地撕碎。
她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让她忘记了公主的身份,崩溃的打碎了自己的骄傲,目光贪恋又痴迷的落在临翡脸上。
临翡只觉一道黏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闻人细比自己更具有蛇性。
阴冷。黏腻。令人作呕。
他垂下眼。
藏起自己的情绪。
闻人细扭着妖娆的身姿,一步一晃,她的眼底全是疯狂,语气近乎逼问:“临翡,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么。”
是她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本来就应该属于她不是么?
闻人细觉得临翡没有理由不爱自己。
她美貌,妖娆,还是这个妖域的公主。
她将他从无尽的黑夜中带出,带到这个美妙的世界上来,她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唯一。
所以,他理应全身心属于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