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蓝湛本打算去打个猎物回来,如她所说,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他们俩凑合吃干粮也就算了,可孕妇嘛,总要吃点儿好的营养的,只是这个提议被曼曼拒绝,为防止他们出去,曼曼抱着蓝湛的胳膊不撒手,魏婴见此,微微眯了眯眼,便也不再出去。
“……那里有什么?!”魏婴蓝湛生火烧水,热干粮时,曼曼就站在破庙门口,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镇子,魏婴戳了戳蓝湛,小声问道。
蓝湛微微摇头,心里却提起来十二分警觉。
吃过晚饭,曼曼抱着蓝湛的胳膊,靠着他睡觉,魏婴与蓝湛本打算替换守夜,然,夜色越来越深,破庙外被黑暗笼罩,有什么东西,趁着黑暗悄悄逼近,本来守夜的蓝湛却毫无动静,倒是魏婴,豁然惊醒,抓着竹笛起身,正要叫蓝湛,手却被人抓住,“殿下?!你吓死我了,这是……你弄的?!”
“守着蓝湛,如果明天天亮我没回来,你们先走,我忙完就去找你们,无论外面有谁叫你们,都不能踏出破庙半步,记得我说的,无论是谁!”曼曼放开魏婴,眼睛却没看他,而是看了眼外面的黑暗,回到蓝湛身边,将他的佩剑放在他怀里,让他抱着,手中掐印在避尘上留下一个印记。
“殿下,不如我去吧,你还有孩子……”魏婴看着曼曼的举动,蹙了蹙眉道。
“你去的确不会死,但是同样会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但是我还是要去把你捞出来,倒不如直接我去,你帮我守着蓝湛,羡羡,镇子里鬼,不能动。”曼曼起身,看着黑暗中的镇子,拍了拍魏婴的肩膀,踏出破庙,一步步消失在黑暗中。
“鬼……有这么……蓝湛!!!”魏婴一愣,看了看镇子,正在琢磨是什么鬼,一道白影从身边掠过,魏婴大惊,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角,被带着出了破庙,下一瞬,两人被黑暗吞没,手中陡然一空,蓝湛的衣角在手中凭空消失。
……
“林大娘,来碗馄饨。”曼曼看着身上的红衣眉头一皱,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浓郁欲呕的血腥味儿,干脆封了自己的嗅觉,四下看了一下,见到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娘,曼曼抿了抿唇,走过去,对那大娘笑着道。
“好嘞~咦?!姑娘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秋辛镇吗?!”林大娘应了一声,抬头看到曼曼,不由一愣,问道。
“不是,小时候在这里过,后来离开了,这次回来,没想到大娘还在这里卖馄饨,王二叔,来两个烧饼,要五香的。”曼曼坐在凳子上,笑着回道。
“离开了,又何必回来呢?!乖孩子,听大娘的,吃了馄饨就走吧,往东走,去破庙住一晚,天亮以后赶紧走,以后别回来了。”林大娘愣了下,眉眼温柔,眼里却带着一丝悲伤,手脚麻利的给曼曼盛了一碗混沌,分量十足,最后一句却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被谁听到。
“烧饼来咯~又香又酥的芝麻烧饼您吃好嘞~”一脸麻子的王二叔包了两个烧饼送到曼曼面前,笑呵呵的看着她,“往东快走!”
曼曼看着王二叔回自己的摊位,继续吆喝着卖烧饼,手脚麻利的和以前迟缓的模样完全不同。
咬一口又香又酥的烧饼,曼曼低下头,忽而落下泪来,她想吃王二叔做的烤糊了的烧饼……
“曼曼!”手突然被人拉住,脸被抬起,柔软的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蓝湛衣服有些凌乱,满头大汗的坐在她身边,拿着帕子给她擦泪,“别哭。”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谁带你来的?!是不是羡羡?!我要揍他!绝对要揍他!”放下烧饼,曼曼无视蓝湛身上的脏污扑到他怀里,抹着眼泪问道。
“我自己来的,我来找你。”
第62章
“孩子,这孩子是……”林大娘又送来一碗馄饨,看着蓝湛,不解,只是在看到蓝湛虽然狼狈,却不曾受伤时,神情缓和像是松了口气。
“是我丈夫,我带他回来看看。”曼曼擦去眼泪,笑着说道,“我之前和他闹别扭了,就一个人跑回来了,这不他来找我,说以后都不惹我生气了。”
“这样啊,这孩子看起来挺不错的,我告诉你啊,夫妻俩有点儿磕磕绊绊是正常的,下次可别这样随便跑了,你看看你相公多担心啊,夫妻俩和和美美才是最好的,记住了啊。”林大娘听闻此言,笑着说道,只是最后却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包馄饨,“人生在世啊,意外太多了,指不定一转身的功夫,在乎的人就不见了,何必因为一些磕磕绊绊的小事,影响彼此呢?!谁也不知道意外何时就到了。”
“我记下了,大娘,那我们先走了。”曼曼抓紧蓝湛的手,笑着点点头,与蓝湛起身,离开。
“殿……妹妹,没事吧?!”刚走不远,魏婴挤开人群匆忙跑过来,看到曼曼和蓝湛时,松了口气,一个劲儿的拍着自己的衣服。
“别拍了,拍不掉的。”曼曼敛眉,轻声说道,然后继续往西,并没有听林大娘和王二叔的话往东走。
魏婴一顿,看了一眼蓝湛,蓝湛微一摇头,两人沉默的跟在曼曼身后,直到……来到一家没有任何人敢靠进的药铺。
魏婴握紧竹笛,蓝湛握紧避尘,避尘发出轻鸣,刚出鞘一指宽,就被曼曼抓住剑柄,塞了回去。
药铺内,一袭红衣的女子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拎着一个酒坛,靠着墙,看着那一列列药柜,“我今天不想杀人,现在离开,我就当你们没来过,以后,你们也别踏入此处,滚吧。”
“虹嫣姐,莫哥哥呢?!”曼曼按住蓝湛和魏婴,把他们拽到身后,站在柜台前,看着那一袭红衣的女子,轻声问道。
“……你是……”虹嫣一顿,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曼曼身上,血红的眼眸微微眯起,有点眼熟。
“虹嫣姐,我是曼曼啊,我哥哥手伤了,是莫哥哥把我们捡回来的,还给哥哥包扎,我们就住在镇子外的破庙里,虹嫣姐忘了吗?!”曼曼看着她,轻声说道,语气很轻,似是怕惊扰到她。
“……你回来干什么?!”虹嫣抿唇,眼中血色涌动,只是沉默片刻,她闭上眼,将心中杀意压下。
“我回来……请虹嫣姐‘放下’,也请虹嫣姐放过大家。”曼曼垂眸,她回来干什么?!曼曼自己也不知道,当初她年纪小,记不得事,而自己身份特殊,不沾因果,所以,离开了,这个地方就和她没有任何瓜葛了,就算她要除了她,也是可以的,还有功德拿,但……她不想……
“放过?!哈哈哈,放过?!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放下!凭什么要放过?!既然回来了,那就留下来吧!”虹嫣笑了起来,黑发乱舞,齐刷刷刺向曼曼。
魏婴蓝湛脸色一变,却根本来不及阻止,然,那乱舞的黑发就生生止步于曼曼身前一寸,再也进不得半分。
“我没事。”曼曼被蓝湛抱住,感受到他颤抖的手臂,曼曼拍了拍他的手臂,却没要求让他放开,任他抱着自己,抬头看着悬在半空,动弹不得,失去理智的虹嫣,“常家被灭门了,十几年前就被灭了。”
“灭门……十几年前……”虹嫣一顿,血红的眼睛里除了暴戾,浮起丝丝茫然。
“对,十几年前常家就被灭门了。”曼曼抬手,虹嫣落到地上,乱舞的黑发被生生压到柔顺,“听说九幽前段时间来了位大夫,医术挺好的,按照时间换算,应该是人间多少年前?!那大夫姓什么?!”曼曼转头看着另一边的魏婴问道。
“三十多年前,姓莫。”魏婴一愣,想了想道。
“你说什么?!”虹嫣猛然惊醒,血红的眼睛盯着魏婴,声音尖利刺耳。
“三十多年前,九幽去了位莫大夫,且迟迟不肯转世,虹嫣姐,你不去见见吗?!”曼曼看着虹嫣,轻声问道。
“……去九幽?!我还能活吗?!”虹嫣一顿,看着曼曼冷笑一声问道。
“话不能这么说,你杀一个镇子的人,还有三十多年来误入此地的人,地府有三个莫家姐妹,她们那才叫丧心病狂,你去九幽,危险的不是九幽的刑罚,是那三个姐妹,普通魂魄还有带功德的魂魄她们动不了,最喜欢吃你这样罪孽深重血气滔天的恶鬼厉鬼,不过……你确定不去九幽吗?!莫家那位三小姐莫妍这两天,天天跑去见莫大夫,也不知是看上他了还是……想吃了他呢?!”魏婴挑眉,看了眼曼曼,然后转着竹笛漫不经心的道。
“……好,我去九幽。”虹嫣血红的眼睛似是要滴出血来,却因动弹不得,连头发丝都动不了,只能强行按捺下暴戾想杀人的冲动,勉强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虹嫣看着曼曼道。
“羡羡,送它们去九幽吧。”曼曼笑了笑,转头对魏婴道。
当秋辛镇从眼前化成烟雾消散殆尽,曼曼深呼吸一口气,三十多年前,秋辛镇就该消失了,只是却因囚住了一个魂,让本该消失的秋辛镇,成了囚心阵,正个镇子成了鬼镇,亦是囚心阵的一部分,如今,所有的鬼都归九幽,这个鬼镇,这个阵法,也就该彻底消失了。
“殿下,您和这个镇子有什么渊源啊?!那个虹嫣又是怎么回事儿?!和常家有啥关系?!”路上,魏婴看着蓝湛背上的曼曼,一个劲儿的追问道。
“你确定想知道?!不怕你哥揍你吗?!”曼曼打了个哈欠,趴在蓝湛背上昏昏欲睡。
“挺好奇的,但不是一定要知道,殿下你睡吧,我不说了。”
第63章
栎阳……
曼曼醒来时,天色已晚,房间里并没有人,打着哈欠下楼,正好看到……蓝湛一脑门磕在桌子上,这一幕……当真是异常眼熟啊。
“你又控制他,让他喝酒了?!也不对啊,没符咒啊。”曼曼走过来,戳了戳蓝湛的头,蓝湛脑袋一歪,俊脸通红。
“这是他自己喝的,跟我没关系,估计是……心情不好。”魏婴举起双手表示无辜,他们就是随便说了过去,结果蓝湛就……“殿下,能不能问一下,常家……和薛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秋辛镇整个镇子里所有人,包括虹嫣姐和莫大夫在内,是薛洋小的时候,对薛洋最为友善和气的人,而常家,是屠了整个秋辛镇的凶手。”曼曼垂眸,将蓝湛扶起,魏婴连忙起身,将蓝湛架自己肩上,帮曼曼将他扛楼上去。
“……在秋辛镇,虹嫣对您说过‘回来’,您……”魏婴抿了抿唇,看着曼曼拧了帕子给蓝湛擦脸擦手。
“在你把我弄丢以后到出现在云梦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外流浪,秋辛镇我来过,也住过,蓝湛手腕上的牙印,就是我在秋辛镇咬的,有时候吧,我真的觉得当一个魔族挺好的,至少,我可以无所顾忌的为莫大夫、虹嫣姐、林大娘、王二叔……还有整个秋辛镇所有人报仇,可惜……我不能……”握着蓝湛的手,曼曼垂眸怔怔的看着他的手,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
“殿下不觉得薛洋做错了是吗?!”魏婴看着曼曼,轻声问道。
“对和错……羡羡啊,我问你,常家屠了整个秋辛镇,是对的还是错的?!薛洋报仇是对是错?!那么我们反过来想想,仙门百家觉得常家无辜,所以,薛洋该死,薛洋觉得秋辛镇无辜,所以常家该死,秋辛镇觉得薛洋无辜,所以仙门百家冤枉了薛洋,仙门百家该死……羡羡,你说,到底是谁错了?!”曼曼闻言,忽而笑了起来,转头看着魏婴问道。
魏婴一愣,薛洋是他和蓝湛江澄还有晓星尘宋岚一起抓的,他们……错了吗?!
“对与错,是与非,黑与白,从来都没有准确的定义,只有相对而言,就像你们魏家,在你们自家看来,自己无辜且忠心为国,可在帝王看来,你们魏家便是手握重权还不肯交出兵权,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羡羡,对和错,从来都没有明确的界限,只有一条是你可以一直坚信的,也绝对不能动摇的,问心无愧,不管薛洋他是对是错,你只要觉得自己抓了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你就没有错,就如薛洋无论杀多少人,为何杀人,他觉得自己没错,那么,他永远都不会认错,再说了……他也未必是为了给秋辛镇报仇,可能是为了他自己呢?!”
曼曼将蓝湛的手交叠放好,给他盖上被子,看着他俊脸通红的模样,想了想,翻手取出纸和笔,铺在桌子上,蓝湛醉酒难得一遇啊,画下来画下来!将来告诉小兔崽子,他爹当年醉酒的‘风情’。
魏婴想了想,对曼曼行了一礼,然后离开房间。
听到笛声,曼曼放下笔走到窗边,楼下,魏婴正在吹笛,而床铺上传来动静,曼曼一回头就见蓝湛要起床,关上窗户走过去,把人按倒,“你困了,要睡觉!”
“……困了?!”蓝湛茫然的看着她,反应有些迟钝,他困了吗?!
“对!你困了,要睡觉!”曼曼按着他,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笛声……温宁……”蓝湛眨眨眼顿了顿,有些委屈的看着曼曼。
“温宁?!温宁挂了!哪儿来的温宁?!你的幻觉!”曼曼同样眨眨眼,说的干脆利落,窗户外传来的锁链声被她无视的彻底,标准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代表!
“我听到了……”蓝湛委屈,可蓝湛不能说,他明明听到了锁链声,也感受到了温宁身上的鬼气,为什么要说他出幻觉了啊?!曼曼欺负人……
“我说了,那是幻觉!你睡不睡?!你不睡我就走……蓝忘机!!!你儿子还要不要了?!”曼曼磨牙,瞪着蓝湛,非要和她杠是吧?!曼曼放开他,作势要起身离开,然,眼前一花,曼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湛抱着压在床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蓝湛将她抱紧,眼睛紧闭,“我睡着了,不要孩子,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