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接到消息来给霍临侵治疗,就打发韶北过去, 可斯塔尔死活要他去, 丝毫不顾及自己老爹疲惫的身心。
真是欠他的。斯温伯格叹气,斯塔尔母亲的面容他已经记不清了,不知道为什么, 只要想起那个为他生了孩子的女人, 他总觉得温暖又愧疚, 女人是死在怪物的手中,被剖肠开肚格外凄惨,这也是斯温伯格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消灭所有怪物的原因。
穿过走廊,斯温伯格往李星河的房间走去, 他们这些人都被安排住在99层, 离得很近倒也不难找,廊上铺着木制的地板, 两侧的边缘是排水线, 清澈的温泉水顺着沟壑往下流淌, 温暖而又舒适。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恐怕任何人都会把这个汤池当做美妙的度假胜地。
廊上吊着些漂亮的风铃,很强烈的日式特点,几乎每隔五米都有两枚铜色的风铃垂吊下来,铃铛地步坠着一条柔软漂亮的丝带,以白色居多,也有金色的。
白色的衣袍裙摆在转弯处一撩而过,斯温伯格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可神经也下意识地紧绷起来,这里除了慎无真天天穿些看起来很浪.荡的长袍,其他神引都是穿着自己的作战服。慎无真很少出来,如果不是他眼花,那一定是哪个怪物了。
一阵柔嫩的香气传来,斯温伯格屏住呼吸有些迟了,可香气钻入脑中却让他如遭雷击,熟悉而又彻骨的味道像是梦里常会出现的、独属于斯塔尔母亲的味道。
他快步跟了上去。
砰——
房间号为9945的门前,风铃摇晃得厉害,斯温伯格深吸一口气,阴谋,绝对是阴谋!可他只犹豫了不到两秒,便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入了房间。
汤池的房间门轻易就能打开,也许是设计者没想过会有人敢擅自闯入其他人的房间,斯温伯格入眼见到的是一片茫茫白雪,以及一栋孤零零的小木屋。
穿着白袍的是背对着他站立的少年,这一幕似曾相识,斯温伯格艰涩地难以移动脚步。
少年的头顶两侧舒展开两只白绒绒的猫耳,转头过来身形跟着变化,成为玲珑有致的少女,柰子颇有些复杂地看着金发男人:“你还记得我吗?”
斯温伯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女人摆着绒绒的大尾巴,赤足一步步走向斯温伯格:“只是见过?”她粉嫩的脸颊扬起,站在台阶下面看着男人,“果然是忘得干干净净啦。”
“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却没想到当时说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再次来到了雪岭。”柰子伸手搭上斯温伯格的肩膀,“这次是为什么来?找人,还是找死?”
斯温伯格如同被烫到一般,伸手猛地推开女人:“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看见女人身后的猫尾,顿时警惕起来,扬手就是漫天黄沙,“怪物,你才是找死!”
柰子冷哼一声,碧蓝色的眼中光芒一闪,她高高跃起指尖亮出尖锐的利甲,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斯温伯格,两人顿时交起手来。猫妖怪物的敏捷度强、攻击的角度极其刁钻,虽然力量方面似乎只堪堪到达R级,还不如斯温伯格的能力强,但不擅长近身搏斗的斯温伯格也被逼的手忙脚乱,黄沙已经非常迅速地往柰子身上缠绕,可不等碰到白绒绒的尾巴就找不到攻击的目标,下一刻,柔软的肢体绕上了斯温伯格的脖颈,尖利的爪子划破他脸上的皮肤,斯温伯格身上黄色光芒绽放,伤口立即愈合,并且化为隐形的盔甲将柰子震开。
白猫借着被震开的力量跃上房梁,化作三米长的大猫,碧蓝的眼睛里带着冷漠和不屑,口中却软软地“喵”了一声。
斯温伯格一愣,却不知道为什么听懂了这句猫语,类似“你行不行啊?”——这猫是在嘲笑他没用?
东方有句古话是怎么说来着?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沙铺满整个房间的地面,连雪水也被牢牢覆盖住,地面成了一片沙漠之地,而无数的半米长巨蝎从地面中钻出,它们动作极其迅猛地攀爬在房间的墙壁,甩着绿色毒液的长尾刺向房梁上的猫咪!柰子敏锐地躲过这些毒蝎的攻击,白色毛发都没能沾上一点毒液,反而利爪刺入蝎子的要害一击毙命,很快地面上就多处了许多死蝎子。
斯温伯格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实际上他心里还有些没底,这只奇怪的白猫怪物引他进入房间,还让他想起来曾经在雪岭遇到的少年,这件事非常模糊了,可他印象中跟这位少年一定发生过些什么故事,为着这一点,他下手攻击的时候并没有下死手,蝎子里的毒液也不是致命的,看着白猫趁机向他扑了过来,斯温伯格并不躲闪,反而张开怀抱去迎接白猫的攻击。
柰子一怔,利爪都往回收了半寸,难道这狗男人想起自己了?
可下一刻,后颈上一阵刺痛,原来是斯温伯格早就设置了几只毒蝎从后上方射出毒针攻击,她一时大意被斯温伯格的动作迷惑,从而中了招。麻痹的感觉从后颈往四肢传递,柰子身上一软落入了斯温伯格的怀里,男人也没想到这一击居然能得手,反应迅速地将猫咪行动禁锢住令她无法动弹,却又忍不住撸了一把她身上白绒绒的猫。
柰子冲他恶狠狠地龇牙,但奈何猫咪状态的她这个表情也实在可爱至极,斯温伯格挥手收起了所有的异能,捏着她后脖颈逼问:“你把我引到这里干什么?你有什么阴谋?”
猫咪不屑地看他一眼,闭上眼睛拒绝沟通。
斯温伯格“啧”了一声,揉了揉猫咪绒绒的脑袋:“哎,这身皮毛真是不错,杀了倒也可惜,不如剥下来做个围脖——”
“混蛋混蛋!”柰子打断了斯温伯格的话,气愤地出声,狠狠地瞪着他,“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斯温伯格被骂得一头雾水,捏住猫咪的下巴和她对视,看了良久:“你们猫咪骂人......都用狗来骂?”
柰子气的无语,她闭了闭眼,突然睁开的时候,蓝色光芒氤氲在斯温伯格的眼底,他精神一阵,脑中似乎有些什么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
......
那是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天气,虽然没有风,但这场雪大的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雪岭果然不同凡响,他周身充满了警惕,终于进入到了雪岭的范围。
斯温伯格用异能将周身的雪全部融化,但可视范围依旧不超过10米,他在大雪中艰难地前行,积雪已经没过膝盖,每一步都异常困难。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见前方有一个小木屋,抱着侥幸心理,敲了敲门想进去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真的有人开了门。
穿着单薄白袍的清秀少年冷漠地看着他:“有事?”
屋内炉火热烫地龙一应俱全,能在雪岭穿着如此单薄还居住在这里的,自然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人类,斯温伯格的警惕心拉到最高,少年见他不说话就关上了门,却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他干脆转身离开,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走了良久,斯温伯格又看见了这个木屋,这下他明白,自己可能是被困在这场大雪里了。雪岭深渊果然可怕,他只不过刚刚进入就已经如此艰难,看来霍临侵失踪在这里也是情有可原。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敲响了木屋的门,这次他顺利地进入了房间,少年虽然神情冷漠,但似乎对他的金色头发和碧绿色的眼睛很有好感,这时他也发现,少年的眼睛是蓝色的。
或许是因为孤独和寒冷,一人一怪在这个狭小而又温暖的木屋中逐渐熟悉了起来,少年偶尔会去外面的雪里挖几只冻僵的田鼠回来烤着吃,斯温伯格每天都出去尝试离开这片雪地,却试了很多方法都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木屋。
“我守在这里很多年了,除非你跟之前那个人一样有瞬移的能力,否则是没办法从我木屋之前绕过去的。”少年劝他,“看在你头发和眼睛像我族人的份上,不如你就待在这里陪我,也省的去那三位大人面前送死。”
向来风流的斯温伯格遗憾地看了看他:“抱歉,我不是同性恋,也不搞人兽恋。”
少年眨眨眼睛:“人和母兽怎么样?”
于是,美丽的少女恢复了曼妙的身材,斯温伯格很难把持地栽入了温柔乡。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斯温伯格猛地清醒过来, 怀里的白猫懒洋洋地枕在他胳膊上眯着眼,他几乎是瞬间就将柰子从怀里丢了出去。
“你......你......”
柰子被摔在地上, 滚了一圈身体的麻痹依旧没解, 她冷漠地瞪着斯温伯格:“狗男人。”
“不会的,不是你.....斯塔尔的母亲不是你......”斯温伯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冰凉的地板让他清醒不少, “斯塔尔的母亲是被怪物杀死的,我要给她报仇,杀光你们这些怪物。”
“斯塔尔是我的孩子,在雪岭遇到你们是个意外。但我还是想见见他。”柰子冷冷地说, “至于你,当年接到神引的救援, 头也不回地要走, 为了成全你的心愿,我特意帮你掩盖了记忆.....可你趁我不注意带走了斯塔尔,这让我很生气。”
“可我不能离开雪岭, 你又不再过来, 这让我更生气。”
生气的猫咪尾巴翘了起来, 斯温伯格呆呆地看着她,怪物能骗人,但记忆没办法骗人,他全都想起来了。
当时他在雪岭的小木屋里和柰子度过了美好的一年, 直到孩子的降生, 他也修好了损坏的通讯器,得到位置的神引队员找到他要带他回去, 为了隐藏住柰子的身份, 他甚至不惜打昏了好几个差点冲进木屋的队友。
担心柰子被发现后会死, 斯温伯格打算连夜离开这里,看着人形的斯塔尔,他不希望无辜的孩子留在雪岭成为下一个被人打杀的怪物,于是将斯塔尔抱上。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被柰子看在眼里,并且误会他嫌弃自己的怪物身份,从而用魅猫的记忆创造为他制造了新的记忆。
痛苦的柰子决定再也不见这个男人了。她也无法再见到他。
可是神主的话让她燃起了希望,鼓起勇气,她还是想办法将斯温伯格引入了房间。
“柰子........”斯温伯格痛苦地捂着头颅,他的妻子是一只魅猫怪物,他的孩子是人类和怪物的产物,可他却在这么多年里,都以为妻子死于怪物之手,疯狂的恨意和屠戮让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所见到的怪物。
那种憎恶已经刻入骨髓,是他毕生都要完成的、拼尽性命都要完成的事业——杀光所有的怪物,摧毁魔盒.......但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看着眼前的白猫:“你现在让我恢复记忆,不如杀了我,柰子。”
柰子一愣,小猫的思维明显不懂男人的想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想起我吗?”
斯温伯格嘶哑着声音:“我信奉神引,厌恶怪物,因为我以为我最爱的人死在怪物的手中。从小,我就对斯塔尔说过,这辈子你最大的目标就是清除所有的警戒区,毁掉怪物的深渊,摧毁魔盒,让杀死你母亲的凶手长眠地下。为此,斯塔尔从三岁起就开始训练,小小的年级每天都浑身是伤,我问他疼不疼,你猜他说什么?”
柰子愣愣地看着他:“他,他说什么?”
“那时候他才四岁,他说,我疼,但是我不怕疼,我要变得非常非常厉害,我要让那些怪物把妈妈还给我!”
“斯塔尔直到十几岁都认为自己的妈妈还活着,只是因为从未见过你的样子,也没有看到过你的死讯,我都觉得他疯了,我不信他,只因为我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全都变得那么不真实!”斯塔尔红着眼睛,“柰子,你为什么要剥夺我记忆你的权利!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对待我!”
“你给我一个活下去的动力,让我的信仰变得纯粹,却又狠心地在今天让我想起一切,让这一切的信仰崩塌!”
“我以为的怪物、恶兽,居然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男人崩溃地流下眼泪,他怒吼着,“我还因为这种执念差点害死了我的领主!我攻击他,因为他维护他爱着的那个怪物!但我现在才知道,我的爱人也是个怪物!”
柰子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想不到这么多事情,你当时要走,我很生气。”
斯温伯格痛苦地捂住眼睛,踉跄着起身离开了房间。白猫怔愣地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和雪花,喃喃地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明明是他的错吧?可为什么我觉得他很伤心,我也不高兴呢......”
冲出门的斯温伯格被一只雪白的手臂按在墙上,纤细劲瘦的胳膊如同千斤重的石块,压着金发男人几乎无法动弹,鲜红的衣袖将手臂衬得比雪还要洁白,慎无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斯温伯格挣扎:“就打算这样逃走?”
“滚——你们这群怪物!怪物!”斯温伯格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也不知道慎无真哪里来的可怕力量,崩溃的男人大声嘶吼,“你们懂什么!你们这群恶心的怪物!”
“我这个恶心的怪物愿意帮你摧毁所有人类都碰触不到的魔盒,还帮你们领主保住了姓名,让你们这群人类在深渊汤池中行动自如而不是被怪物撕咬而死。”慎无真平静地说,“里面那个恶心的怪物在雪岭中救了你的性命,让你不会在大雪中迷失方向而冻死,给你提供温暖的居所才能等来救援,甚至还给你生下了儿子。”
“我们哪里对不起你这个高贵的人类了?”冷淡的声音如同利刺,深深地扎进斯温伯格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