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琢玉一顿,盯着他几秒,凉凉地笑了一声。
下一刻,他闭眼转身,不想理他。
凤宣看他好像又生气了的样子,实在搞不懂。
这大魔头的心思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自己上课睡觉也碍着他事了吗?
离开上清学宫的时候,门口已经没看到执教长老了。
毕竟执教长老刚刚才告假回来,叱责自己沉溺情情爱爱,结果下一秒戚琢玉和自己就当着他的面秀了一波恩爱。看到自己荼毒了他曾经最得意的弟子,执教长老不会又被自己气病了吧。
但他的胡思乱想很快就消失了。
戚琢玉这次说带他来买漂亮衣服,还真的是漂亮衣服。
白天的多宝阁和晚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起晚上的灯火通明,白日里人要少一些,大家依然都是踩着各种罗盘、仙剑在山崖中上下翻飞。
只不过人虽然少,但也有不少人认出了戚琢玉。
而看到他身边的凤宣时,众人的表情可谓是精彩万分。
原来那个传说中的超级天才大师兄,真的娶了一个资质平平、长相也平平的弱鸡凡人啊!!
搞得凤宣很无语。
他虽然只是一个筑基期都没到的小菜鸡,不会读心术,但是你们这群人就差把“资质平平、长相平平”八个字写在脸上了。他又不瞎,不要面子吗?
不过很快,漂亮衣服就冲淡了他的郁闷。
戚琢玉这一回终于没用他暴力丑学的审美来强煎他的眼球,从头到尾都扮演着一个“买买买好好好宠宠宠都依你”的霸道哑巴师兄,让凤宣不禁佩服起戚琢玉的演技来了。
昨天还在吐槽他不敬业。
今天这个风光霁月温柔师兄的人设就重新上线了。
一路下来,路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一副戚师兄这朵鲜花插在泥点子上的扼腕惋惜感。
自己这几天照顾戚琢玉可累死了,他答应给自己买衣服,凤宣可没打算亏待自己。
多宝阁第九层叫得出名字的精致法衣,全都被他买了个遍,塞得自己的储物袋鼓鼓囊囊。
最后一个摊子卖的是随身法器。
凤宣看了眼,不太感兴趣。
他只准备摆烂一年就回九重天,要这些法器好像也没什么用。
卖法器的修士看到戚琢玉,就知道是个大客户,立刻一股脑的凑上来介绍。
戚琢玉端着他那副翩翩君子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了身。
摊子上有璎珞、玉佩、簪子和珠串。
卖法器的修士立刻拿出一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玉,流光溢彩,“戚师兄,这可是我们这儿的镇摊之宝了,绝对配得上您!”
凤宣看了眼,也觉得跟戚琢玉挺配的。
他名字里不就有个玉吗。
结果看到玉佩的一瞬间,戚琢玉脸色就微妙的变了,斩钉截铁:“不要。”
他记忆力超群,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本《师兄在上我在下》的小说内容,冷冥傲天那句魔性的“我他妈就说是他偷的”开始无限在神识里播报。
戚琢玉在外难得逞凶,三人俱是一愣。
说完,他自己也意识到语气有点重,干咳了一声。
一眼扫过摊子,看中了一支迷糓树木制作成的木簪。
二话不说就拿起来,打量了一眼凤宣今日的发型,扎成小小的一个发团子在脑后。
戚琢玉握着木簪,从上往下这么用力一插,形成了一个新的发饰。
用力的凤宣脑袋都往下缩了一寸,一脸懵懂。
戚琢玉双手抱胸,满意点评二字:“尚可。”
就跟所有不喜欢陪同老婆逛街的男人一样,他付完灵石就直接走了。速度快的有点像是落荒而逃,凤宣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他拿起小镜子看了眼戚琢玉的杰作。
想起刚才他插簪子的直男手法,从上到下,不知道的以为他想插穿他的天灵盖。
镜子里,木簪就直楞楞的插在发包上,一柱擎天,像插了支香。
“……”凤宣觉得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离谱。他是什么直男小学生吗。
大魔头的审美原来是三百六十度全死角的有毒。
-
出于礼尚往来的优秀美德,凤宣最后自己掏了小荷包买下了戚琢玉没买的那块玉,打算之后找个时间送给他。
只不过接下来好几天,戚琢玉都再没有回过竹间小筑,两人也没有见面。
对于大魔头一天到晚在干什么,凤宣不感兴趣。
戚琢玉是缥缈仙府的天之骄子,和他这样成日无所事事的咸鱼不一样。
要不然怎么人家是杀妻证道的“证道”。
他是那个倒霉的“妻”呢。
这几日因为执教长老又气得告假,凤宣没去上清学宫念书。
他在竹间小筑给自己找了点儿事做。
之前戚琢玉给他买的木簪是一对的,除了迷糓树木簪,另一段是梧桐神木。
凤宣的本相就是凤凰。上古传说中,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离开自己的栖凤宫这么久,除了上回那根梧桐拐杖,还是死了的梧桐木。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活得梧桐神木。
他找了根小木铲,在竹间小筑的院子里选了个好地方,准备种一棵梧桐树。
外接一段下山的青石板路,绵延不见尽头,正是旭日升起的方向。光线充足,他的梧桐树一定会茁壮成长!
凤宣就这么拿着小木铲吭哧吭哧的挖起坑来。
只是他人懒懒散散,挖坑也不专心,几个巴掌大的小坑愣是拖拖拉拉了两天才刨的像样。
最后一天完工的时候,凤宣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刚把梧桐神木埋进小土坑里,拍拍打打的填平后,一抬头,忽然看到戚琢玉出现在竹间小筑的门口。
但戚琢玉的神情很不对劲。
平时还能称得上是风光霁月的话,如今这表情简直阴郁的滴的出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要杀人的暴躁气息。
凤宣原本想敷衍的打个招呼。
见此情景,顿时识时务者为俊杰,降低自己存在感。
命簿里说,戚琢玉虽然在后世性格残暴,杀人如麻,肆无忌惮。
但也不是随便乱杀,比如别人不去招惹他,他就也不会主动招惹别人。
刚这么想完,头顶上就传来戚琢玉阴恻恻地声音:“你在干什么?”
……说好的大魔头不会主动招惹别人呢?!
凤宣蹲在地上填坑,仰着头老老实实回答:“种树。”
戚琢玉似乎很不能理解他,冷的结冰的表情多了一分迟疑:“种树?”
看了眼光秃秃的地面。
他要种的是什么树?
修士种树无非就是两个目的。
一个是等神树结出天灵地宝的果实。
一个是用神树的材质炼化绝世神武。
戚琢玉眼神很冷:“你想要灵器法宝?”
哈?
联系他俩的上下回答,凤宣真搞不懂戚琢玉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实话实说:“不是。我想种棵树来夏天乘凉。”
如果自己能活到夏天的话.jpg
戚琢玉的表情又古怪的凝固住了:“你现在才种下,夏天都未必能发芽。”
与此同时,凤宣终于想起自己这几天忘了什么。
命簿里说过,戚琢玉虽然暂时解了情毒,但毒素早已蔓延经脉之中,时不时就会发狂杀人。第一次发狂,就是在今天。
难怪戚琢玉的脸色这么差。
命簿里,他发狂的模样历历在目,元神得不到安宁,折磨的他头疼欲裂。原来那个凡人小七上前关心他,被他一个灵力暴击,误伤成了重伤。
想到这里,凤宣心情顿时不好了,有点沉默。
戚琢玉忽然很烦躁,“啧”了一声,右手陡然雷光乍现,灵力暴涨,“轰——”的一声,灵力携裹着元神被暴灌进了刚埋入土中的梧桐神木中。
刹那间,时间像是被按了快进。
眼前光秃秃的土地陡然被新生的绿芽顶出一个大包,紧接着长出抽条一般的梧桐树干,树干越来越大,越来越粗,无数的枝丫朝着四面八方伸展,密密麻麻繁茂的枝叶一簇一簇的膨开。短短几十秒时间,原本空荡荡的空地就多出了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参天梧桐大树。
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响。
凤宣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戚琢玉收回灵力,忽然看着他。
凤宣连忙警惕的盯着,心想不会下一秒就要用雷击暴扣我吧?
结果戚琢玉只是盯了他几秒。
头也不回的去了房间,院子里顿时就只剩下凤宣。
?
要命。大魔头怎么没发狂揍他。
这怎么跟命簿里说好的不一样?
但看到眼前的参天梧桐树,凤宣心情一秒变好。
好耶。今天就可以在树下乘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发狂(命簿版去煮鱼:头好痛!发狂!杀人!灵力暴走!打老婆!
真正的发狂(妻奴版去煮鱼:头好痛!发狂!灵力暴走!给老婆种棵乘凉的大树!把家务全干了!发狂洗碗!发狂搞卫生!发狂rua老婆(bushi
第12章 哄睡
没多久,凤宣就搬来了自己西厢房里放着的胡床,放到了梧桐树下。
这是一把可以折叠的交椅,铺开来刚好够他一个人睡,还余了一点位置。
阿宝很机灵的已经在边上摆好了小桌子。
上面是凤宣最爱喝的果汁,和几叠小点心。
主仆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各自抱着一碗葡萄果汁吨吨吨的喝。
喝到一半,东厢房紧闭的房门内传来各种瓷器碎成一片的声音,噼里啪啦动静很响。
阿宝担忧地看了一眼,那是戚琢玉住的房间。
刚才看到戚师兄面色阴沉的走进去,她忍不住小声开口:“主子,戚师兄要不要紧啊?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凤宣放下碗,舔了下唇:“不用。”
去看什么,去东厢房送人头吗。
戚琢玉只不过是情毒的余毒发作的厉害,头疼暴走了。
命簿里说,这个上古情毒着实厉害。即使是有原主献身解毒都无法清除余毒,更别说自己还没有献身。
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都有七情六欲。情丝布满全身经脉和五脏六腑,想要抽出谈何容易。一旦抽不干净,剩下情丝的就会变成情毒。情毒会渗入元神、心脏,影响人的情绪。
简而言之就是,戚琢玉现在心情贼差,不受控制,在乱砸东西。
等他发泄完了。
自然就好了。
反正他脾气本来就差。
凤宣小声腹诽了一句。
阿宝还是有点担心,听着越来越响的动静,震耳欲聋,低声道:“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凤宣点头:“确实不是办法。”
阿宝欣喜:“主子,你准备去看看戚师兄啦?”
凤宣没有听到她这句话,而是嘟嘟囔囔地拿出两个耳塞,塞进自己耳朵里:“吵都吵死了,还怎么睡觉啊。”
大魔头情毒发作事小。
本仙君睡不好午觉事大。
塞上耳塞,世界果然安静了。
反正他去也是挨打,还不如自己安安静静的呆着。
咸鱼就要有咸鱼的觉悟。
-
东厢房内,地面一片狼藉。
花瓶、断裂的木材、翻到的桌椅,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各个地方。
书案上。
戚琢玉双手猛地撑在上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冷汗涔涔,鬓发被薄汗打湿。男人皮肤本就白皙,此刻更显得双唇血红,像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戚琢玉没想到这上古的禁术会如此厉害,单靠自己的修为根本就压制不住情毒的蔓延。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失控,不知不觉,东厢房内的空间忽然扭曲变化,渐渐地,变成了一片火场。
火。
到处都是蔓延的大火。
尖叫声、哭喊声在戚琢玉身边刺耳的响起。
无数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下人从自己面前跑过去,距离近的几乎都能闻到血肉被烧焦的味道。
戚琢玉骤然惊的退后一步,冷不丁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
他猛地转身,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当朝的朝服,胸口被豁然开了一个大洞,正在汩汩地流着鲜血。
男人声音苍老嘶哑,怒目圆瞪,阴狠地盯着他:“阿难……阿难……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戚琢玉心脏骤然麻痹了一瞬,浑身开始颤抖,他听从声音下意识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正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
“不是。”
他扔掉匕首,用力的抱着头。好痛,头痛得快炸了。
“就是你!”
画面一转,眼前的大火忽然消失。
几个锦衣华服小孩站在长长的宫廊上,碧瓦朱墙下,围着他站成了一个圈。他看向自己的手,亦是孩童手掌般大小。
“就是你!”其中一个小孩的声音尖锐:“你这个有娘生没有娘养的小畜生!”
“就是你害死了你娘!就是你!你这个不知道是人还是妖怪的小杂种!”
“不是。”戚琢玉背脊紧绷成了一条线,呼吸急促。
他急于辩解,连忙抬头,没想到其中一个小孩就地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用力的朝他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