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锡兰剑冢时他还并未太注意,如今冷静下来后才发觉,眼前之人唤他的称呼也太过亲密了些,就算是对于正常师徒间,这也有些太过了,如此想着他竟觉得万分的不自在。
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师尊,你能不能不要那般唤弟子,总觉得...有些奇怪。”
少年说的话极为婉转,但表达的意思却极为的清晰,闻言谢幕卿表情微愣,若此刻叫旁人来看,便是带着几分落寞。
“你不喜欢吗?”
谢幕卿淡淡道,“为师与你许久未见,也不知道旁人与弟子之间如何相处,总归是为师急进了,若你实在不喜,那下次为师便不唤了。”
青年如此说着,明明依旧的淡漠,可不知为何少年却觉得是自己错了。
而顾夕辞也的却是认为自己做错了,小辞这两字落在别人口中唤出那的确是带着几分暧昧的意味,但落在谢幕卿口中却不是这般了。
他天生性情清冷,也不喜与外人解除,这么多年来也唯有他这么一个弟子可以亲近,那里会感觉到与人相处时何处未过界呢?他又不懂得这些凡间的感情,倒是他多想,显得有些庸俗了。
更何况此刻,谢幕卿明显是想要主动拉进他们师徒二人的关系,他又怎么如此不识趣,因而他连忙道,“不!不...不,弟子没有不喜欢,师尊若是喜欢便就这样叫吧。”
然而青年闻言却是皱了眉,“你不必勉强自己,为师下次不会如此唤你了。”
“别!”顾夕辞慌了神,连忙道,“没有的事,师尊,弟子并不觉得勉强,只是忽然这般还有些没习惯,多几次便就好了!”
少年原本就打算抱着眼前之人的大腿苟命的,而如今那大腿主动送上了门来,他又怎么可能会有推拒的道理,急声解释着,试图缓解一二。
谢幕卿没想到少年会如此急切的与他解释,微愣了一会儿,嘴角竟是扬起了一抹微不可闻笑意,他道,“好。”
而这抹笑落在顾夕辞眼中,却是彻底呆住了,以前看书时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可如今待他彻底融入这世界中后,他便生了许多的共鸣,原文中,谢幕卿光风霁月,无数人眼中的白月光,其身修无情之道,半步飞升的境界,任谁看未来都是一条繁花盛景的道路,然而后来却被魔尊囚禁,妖族少主羞辱,对其强取豪夺,雌伏他人身下,所有人都将脏污尽数泼洒在其身,想要将他拉下神坛,彻底染黑。
还记得作者对其的解释便是,唯有历经万般磨难才能得成大道,所以当时他看时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对,而如今到了这里与谢幕卿接触过后,他便觉得自己当初错的是有多么的离谱。
的确,谢幕卿最后是得成大道了,不仅如此他还亲手将当初伤害过他的一个个的都斩于了剑下,可尽管如此,顾夕辞却任觉得不够。
谢幕卿,剑道第一人,光风霁月引众人爱戴,最重要的是他有救世之心,这般好的一个人,任何一点污渍沾染其身都是一种亵渎,他原本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但却被那些有觊觎之心的股票攻们半路拉下神坛,不顾其反抗,对其强取豪夺。
作者曾说唯有历经磨难才能得成大道,可谢幕卿从练气到如今的半步化神境又何止轻松,修道之路凶险异常,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他经受的磨难叫人难以想象,只是人们不知罢了,可即便是如此,到最后还依旧说要为其好,为了让其得成大道,又受了这般非人的折磨。
他是高岭之花,他是众人的白月光,亦是修道之人的楷模,领路之人,如此骄傲的人却要被拉入烂泥中,任其踩踏,如何看都觉得是一种残忍,有时少年在想,为何他就不能一路繁花相送,终得大道呢?
少年如此想着,心中却生了万般想法,之前他只想着逃避,追求只自己能活着便好,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从未有人像谢幕卿对他这般的好,那么他自然也是应该回报的,更何况此刻的他是要抱其大腿的,自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祸福相依。
而首要的便是要改变谢幕卿海棠总受的身份,将那些人模狗样的股票攻们拒之门外!
只是...唯有一点叫顾夕辞觉得有些头痛,那就是因为或许是看那本小说已经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虽大部分剧情都还记得,但有些细节他已然是模糊了,就比如修为如此高深的谢幕卿为何会突然修为大减,而后被魔尊抓住囚禁。
若是换作以前,顾夕辞可以通过现有剧情的发展进行推敲,然差就差在,其实他目前所经历的小说中根本就没写,在小说的世界中,他们的故事还没开始。
关于兰轲的事,还有迷情香,不过是小说中穿插的倒叙,而小说的一开始就是谢幕卿被魔尊楚焱囚禁了。
这事情有些棘手,想到此处少年不由得皱眉,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他想反正故事还未开始,也算是一种好事,这样他便有时间应对这多种的情况,只要不让谢幕卿修为大跌,避开一切罪恶的根源,不被魔尊囚禁,他就不信自己手中拿着剧本,还躲不开这么一群人!
他如此想着,心中守护眼前之人的心思就愈发的重,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将魔尊解决了,一了百了。
“小辞?”
谢幕卿看着眼前呆愣的少年再次唤道,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今夜的少年总是在失神。
“嗯!”
顾夕辞恍然回神,待发觉方才自己一直盯着眼前之人看时不由得红了脸,快速的低下了头去。
“你没事吧?”
少年的状况有些反常,谢幕卿不由得再次问道,而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特意避开他的弟子。
然顾夕辞听着却万分的窘迫,他自然是没事的,只是有些羞愧,更不敢看眼前之人的脸,不外乎别的,只因为方才他回忆起剧情时,想到了原文中多种不可描述的场景,还十分的清晰,而主角之一的谢幕卿还就在眼前,这让他如何面对?
他如此想着,脑中的场景却愈发的清晰,顿时脸色爆红,原本凉下的身体也再度火热起来。
他低头看着池底的朵朵冰莲,若有似无的香气,勾的他意乱神迷,就如此沉沦了下去...
第 22 章
再回来时已至半夜。
顾夕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只是觉得心思慌乱的很,半撑在紧闭的房门上,脸上还有未消的粉意。
思来想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最后还是归结于谢幕卿,谁叫...谁叫他长的如此好看的,简直就是个勾人的狐狸精!他如此想着,脸上还有些忿忿不平。
他抚着手中握着的长剑,逐渐冷静了下来,一时间又有些百感交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修为竟弱至于此,连契把可以算是废剑的锈剑也能被剑意反噬,忽的竟有些无力。
然而心间却又忽的涌出一股暖流,顾夕辞不由得感叹谢幕卿待他是真的好,因着被下了封印的缘故,待他再去碰那长剑时,身体已然没了初时的灼烧感。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若没有谢幕卿他不知还要吃多少苦头呢!第一次他庆幸着自己是那人的弟子,他如此想着。
他甩了甩脑中的混乱情绪,重新振作,自顾自的想,就算弱他也不会退缩,他得保护谢幕卿,这样才算没有辜负那人对他的好!
少年素来看的开,如此深想之后,倒也没有再自我束缚,连带着那唯一的一点颓废情绪也尽数消散了。
顾夕辞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哈欠,显然是困了,他如此想着,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往床榻处挪去,抬手解了外衫,正欲躺下时,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旁木案的铜镜上。
屋内珠光幽幽闪烁,顾夕辞还以为自己是瞧错了,有些微诧,镜中的那人是谁?
连带着那点困意也尽数消散,他下意识的向着铜镜走去,待彻底看清后,还是忍不住的觉得惊讶。
还记得他初时刚恢复记忆那会儿,看到原身的相貌时差点没被吓住,倒也不是丑,就是总透露着一股阴沉气,再加上脸上消瘦,身形单薄,实在是算不上俊俏,但若是炮灰的身份,这样的面容倒也符合。
但现在却不同了,他看着镜子中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的缘故,消瘦的脸颊上竟长出了些肉,微显了些圆润感,五官也长开了些,就连身形也不再像初时那般单薄,再加上自从他恢复记忆后,那阴沉气便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独有的少年感 。
如此衬托之下,他的脸竟也算得上俊朗,尤其是他的皮肤本就偏白,如此一来更添了几分娇憨感,更觉得可爱。
顾夕辞从不知道这短短的半月时间,人竟可以有这般大的变化,不由得觉得有些震惊,忍不住的感叹这段时间他究竟是吃了些什么,这效果也太好了些!
但有如此变化他也觉得幸运,倒也不是说原身以前丑,只是那阴沉气着实叫人瞧着也不舒服,更何况,他有现在这般变化,也只能说是原身的底子好。
这让他不由得想,原身究竟受了多少欺负才会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样,而那时的谢幕卿又知道吗?
如此他不由得又有些好奇,他能感觉到谢幕卿并不厌恶他,可当初他又为何将他逐去外门呢?而如今又答应他与之同住?嫌弃他资质差,显然不是,不然也不会耐心教他剑法,还领着他去取剑。
这一桩桩一件件,顾夕辞有太多的好奇,他想不通,也猜不透,因此他只能放弃,甩了甩头,想要忘记这些糟心事。
他再度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铜镜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想,或许这样也是件好事,至少这代表着有些事情也是能够改变的,算是个好兆头。
心思豁达了些许,顾夕辞便就不再纠结此事了,收回目光后,转身便向床榻处走去,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额间忽的出现了一个奇特印记,正在闪着微弱的红光。
——
今日再上课时,顾夕辞明显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同于往日众人对他的忽视,今日怀山院的众人总是对他频频侧目,就连和阳长老也叫平日里多看了他两眼,奇怪,实在是奇怪。
而直到下了学,他方才搞清楚了状况,昨日谢幕卿破例带他去取剑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顾夕辞,你给我站住!”
屋内众人已散尽,刚收拾好东西,顾夕辞便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幕南,不由得微挑了眉,这般姿态显然又是来找他麻烦的,只是今日又有些不同,是他一个人来的。
“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竟叫仙尊破例带你去锡兰剑冢取剑?”
幕南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火光直冒,面上也是止不住的怒气,恨不得冲上去撕打,可即便是这样,在他的脸上仍看不见一点嫉妒的神色。
闻言,顾夕辞只觉得好笑,他又不是妖怪,那里会什么妖术,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老实的回道,“师兄误会了,那锡兰剑冢是师尊领着我去的,开始我并不知道。”
“闭嘴!”
幕南忽的变得有些癫狂,急声呵斥着眼前的少年,思绪紊乱叫他头痛万分,只记得眼前之人令他厌恶,他恶狠狠的看着他道,“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应该...”
说到这里时他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脸上也闪过一丝茫然,他有些忘记了他要说的话,他应该...应该如何来着?
看着眼前之人从方才的怒火滔天到现在的偃旗息鼓,顾夕辞觉得有些奇怪,他总觉得今日的幕南有种说不上的怪异,正要上前去看时,身后却忽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
“顾师弟!”
瞬间,他便只觉得心上一堵,不用猜,顾夕辞也知道是谁,正是他费力都要躲着的郎玉,暗自吐槽了句这人有些阴魂不散,这才转了头看去,装作惊讶好奇道,“玉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实则是想问他怎么这么闲,总往这外门跑!
郎玉自然不知少年心中所想,笑了笑便道,“自然是来找你的!”
闻言,顾夕辞只勉强的笑了笑,随即便又要开口,然而却在此时,旁边忽的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郎...郎师兄...”
只听那声音便是极为的畏惧和不安。
顾夕辞不由得有些好奇,抬头望去时却发现眼前的幕南不知何时浑身竟开始颤抖了起来,看起来脆弱不堪,与方才嚣张的他极为不符,正疑惑间,一旁的郎玉又开了口。
“原来是幕师弟啊,怎么下了课还在此处,难不成还是想着要欺负顾师弟?”
说这话时,郎玉虽然是带着笑的,但言语之间却是带着威胁的意味的。
而听着这般多话,幕南则是抖的愈发的厉害,神色更是恐慌,他急切的解释着道,“没...没有,我没有,我这就走!”
他如此说着,而下一刻他便抬了脚,踉跄的往屋外跑去,活像是见了鬼一般。
而顾夕辞则是心思又沉重了几分,他眸色微沉,看向一旁依旧在笑着的郎玉多了几分探究,郎玉身为掌门亲传弟子,众人畏惧于他并不是什么怪事,但那也应该是敬畏,而幕南那模样分明就是恐慌和害怕,他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