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叫陈炜,而是叫上了从没打过交道的蒋忠旭。
蒋忠旭看到老村长的尸体和村长妻子的时候,看着闲乘月的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好像在用眼神问“你是个疯子吗?”
“你就不怕你杀了村长,我们都会出事?”蒋忠旭蹲在地上,额头爬上青筋。
似乎他真的差点就被闲乘月给害死了。
闲乘月却站在蒋忠旭背后:“你要么做事,要么我把你也塞进去。”
蒋忠旭:“……”
“我一个人把他们弄回去?”蒋忠旭脸上的表情十分滑稽,要笑不笑,要哭不哭,“我又不是大力士。”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闲乘月选他来当苦力。
闲乘月看着蒋忠旭:“做坏事的时候,顺便做点有用的事。”
蒋忠旭冷了脸:“我听说闲乘月从来不会多管闲事。”
闲乘月:“嗯。”
蒋忠旭:“那你还让我过来?”
闲乘月眉头微皱:“难道让我自己搬吗?”
“你不像大力士,我像?”闲乘月觉得蒋忠旭不仅坏,还蠢。
第20章 荒村祭祀
阳光落在蒋忠旭身上,他额头落下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到地上,身后还拖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偶尔他踩碎一片枯黄变脆的树叶,发出清脆响声。
闲乘月就走在他身后,两手空空,什么负担也没有。
走不了几步路蒋忠旭就要停一停,哪怕村长夫妻再瘦,加起来也是一百多斤,蒋忠旭号不清的闲乘月的脉,但总算知道闲乘月做这些是为了过这一关,他坐在路边喘气,稍微平息了一点之后就问闲乘月:“你怎么知道该怎么过关?”
“反正祭祀已经结束了。”蒋忠旭眯起眼睛,汗水落进了眼睛里,他只能不停眨眼。
闲乘月也不催他,每天这个时候村民都在地里。
闲乘月:“然后呢?”
蒋忠旭擦了把额头的汗:“什么然后?”
闲乘月皱了皱眉:“明天又要重新开始。”
蒋忠旭愣了愣,他看着自己的手,干笑了一声:“不会吧?还来?这就剩几个人了?二十四个剩下八个,再来一次的话,这一关还能有人出去?”
闲乘月没回答,也懒得跟蒋忠旭玩解谜游戏。
拖着的“包袱”似乎更重了。
蒋忠旭咬着牙,继续当苦力,他低着头往前走,脑子里却在思考闲乘月说的话。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村长没有给他们任何线索,也没有告诉他们要怎么完成任务。
太失常了。
蒋忠旭自认是个老手,但这也不过是第五次进里世界。
试探规则的办法还是从别人身上学到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佼佼者,也比大多数人强。
蠢货总比聪明人多。
但看闲乘月那冷静的样子,他才陡然发现,自己跟真正的老手有什么分别。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闲乘月就把什么都计算好了。
蒋忠旭抿着唇,早知道区别这么大,最开始他就该想办法拉拢闲乘月。
赵峰那个蠢货,刚来的那天不就跟闲乘月一个屋?竟然连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白白送了一条命。
村长和他妻子被扔到了闲乘月他们住的房间里。
蒋忠旭松了口气,他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了,衣服紧贴在身上,哪儿都不舒服。
宿砚坐在屋檐下,正好跟刚进院子的闲乘月目光相触。
宿砚朝闲乘月笑了笑,闲乘月微微颔首当做回应。
院子中间有个大水缸,之前都是空的,现在里面已经全是井水。
上面压了块石板,不搬开倒不会知道里面有水。
宿砚一瘸一拐地走到闲乘月旁边,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闲乘月的侧脸,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今晚不住这里了?”
这句话刚落音,宿砚就看到闲乘月的眉头挑了挑。
闲乘月转过头,似乎是第一次认真看宿砚。
宿砚莫名有些紧张,紧张有兴奋,但表情却掩饰的很好,他微笑着看闲乘月。
“嗯。”闲乘月点点头,“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出去。”
闲乘月抬头看了眼天空,阳光已经不像正午那么炙热,时间大约在中午两点到三点之间,最近天黑得早,下午六点左右就黑了,村民应该会在五点左右到。
老村长的钥匙串已经被闲乘月扔在了村长家,他手里只有一把钥匙——这个院子的院门钥匙。
院门外有一道铁锁,这锁只是挂在那,从没有真正锁过,一直是紧扣的状态。
只有用钥匙打开,这道锁才能真正把院门锁上。
宿砚感觉有道视线一直紧跟着自己和闲乘月,他猛然转头,抓住了匆忙移开视线的陈炜。
这让宿砚的心情变得很不错。
现在闲乘月应该知道,自己比陈炜好得多,也比陈炜更适合当他的搭档。
宿砚神清气爽,竟然觉得脚腕都没那么疼了。
“闲哥,陈炜好像在看我们。”宿砚的声音里带着疑惑,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忧愁,“之前在山洞的时候他是不是接受不了我们的做法?”
宿砚低下头:“我也知道虽然这是里世界,里面的人也都不是真人,但如果真的要做什么,还是会混淆,但如果这是唯一有效的办法,再接受不了也得去做。”
“可能陈炜只是心太好了。”
闲乘月冷笑了一声:“心太好的人活不长,尤其是在这儿。”
这句话落音,宿砚偏过头,在闲乘月看不到的方向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阴险狠厉,又带着说不出的自得。
会哭又怎么样,他哭不出来照样能把陈炜压下去。
梁舒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宿砚的笑容,她刚刚还在恍惚,被这个笑容一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宿砚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又变回了那副勉强能算作温柔的模样。
院子里的人现在仅剩八个,都已经被折磨的没了精神,自己又没有想法,闲乘月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村民进来的时候,你们就出去。”闲乘月的声音不大不小,没有情绪。
但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就天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任务者们有些呆滞的点头。
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祭祀结束,但他们还是没能回到现实世界,明天也是未知数。
有人拿主意,当领头羊总是好事。
时间走得很慢,闲乘月坐在阳光下,双手环胸,闭着眼睛小憩。
其他人要么在房间休息,要么凑在一起说话,林敏倒是很忙,一会儿要看宿砚的伤腿,一会儿要去给闲乘月倒水。
她忙得脚不沾地,忙完之后才蹲在闲乘月旁边,仰着头问:“闲哥,你要怎么做啊?”
她都已经习惯闲乘月从不解释,只让山与三夕人做事的做派了。
闲乘月睁开眼睛,他难得有耐心解释:“把所有村民都关进来,院子里有水缸。”
林敏张大了嘴,不敢置信道:“一网打尽?”
“嗯。”闲乘月再次闭上眼睛。
林敏看向宿砚:“这样我们就能出去了?”
宿砚笑了笑:“闲哥既然这么说,就证明他有把握。”
林敏眨眨眼,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宿砚跟她一样都是新手,也都是刚认识闲乘月不久,但宿砚对闲乘月就是有种奇怪的信任,好像闲乘月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即便闲乘月真的很厉害,但一个正常人,心里怎么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吧?
但这念头一闪而过。
她又觉得宿砚可能跟自己一样,都是没什么主见的人。
距离太阳下山还有段时间,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吐痰跟谈笑声。
村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终于过来了。
院子里的人神色一凛,不由自主地看向闲乘月。
此时此刻,闲乘月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闲乘月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不急不缓地走到门口,对其他人说:“出去吧。”
任务者们连忙往外走。
“闲哥,我陪你。”宿砚站在闲乘月身边。
他比闲乘月高一点,但高的不算多,不至于让闲乘月仰头看他。
闲乘月看着宿砚的眼睛。
他头一次发现宿砚的眼睛颜色这么浅,在阳光下更澄澈,好像宿砚本人也是个一眼可见底的人。
“半残就去外面等着。”闲乘月眉头微皱。
宿砚:“……”
村民们越来越近了,他们的喧闹声近在耳边:
“不知道村长要跟我们说什么哩!”
“分种子吧?冬天要种点菜,去年就种了两样,来来回回吃。”
“还得重新祭祀!香没燃完!”
“那些城里人连祭祀都不会!”
他们脚步拖拉,手里还拿着农具,男人们走在前面,女人走在后头,闲乘月倚在院门旁,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了。
等村民们走到院门前,闲乘月才说:“都进去吧,村长说待会儿就到,可能是拿什么东西去了,应该是钥匙。”
村民们也不起疑,反而笑着说:“他可宝贝钥匙了!”
“屁话,是我我也宝贝,粮仓的钥匙也在里头,那能不宝贝吗?”
他们边说边走进院子里。
每个房间里的椅子都被搬了出来,村民们抢着坐椅子,没抢到椅子的就坐到土阶上,有些人兜里还揣着红薯干和地瓜干,坐下之后就开始吃。
“我出去看看村长来了没有。”闲乘月嘴角勾了勾,一闪即逝,“几步路而已,应该马上就能到。”
村民们也不在意,凑在一起聊天。
闲乘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院子,然后转身,平静的合上院门,落下了锁。
他抬头看了眼天,光线越来越暗,远处天边红霞遍布,夜晚就要来临了。
里面的人暂时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被闲乘月锁在了院子里,依旧在里面兴致勃勃的聊天。
他们聊今年的收成,聊冬天要种什么菜,聊哪家的儿子该娶老婆了,哪家的女儿该嫁出去了。
闲乘月背靠着墙,手里拿着从村长家顺出来的柴刀。
宿砚小声问:“闲哥,你拿着柴刀干嘛?”
闲乘月抬起头,微微偏头看着宿砚:“他们要是翻出来,或者撞破了门,正好阈囍一刀一个。”
宿砚嘴角抽了抽。
闲乘月眼睛微眯:“你也想要?”
宿砚:“……这就……不用了……”
第21章 荒村祭祀
天边的黑幕渐渐拉开,星辰稀疏不能跟月光争辉,晚风裹挟着潮气,还有青草泥土的味道。
村民们早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从半个多小时前起,就开始不断叫门,砸门,用脚踹门。
不堪入耳的土话叫骂,尖锐的叫声,刺耳的嚎啕,正穿过院子的木门钻进所有人的耳朵。
梁舒蹲在树边,瞪着眼睛看脚下的地,她捂住耳朵,不去听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其他人也都跟他差不多,任务者们都蹲在一起,最远也不会超过两米。
蒋忠旭干巴巴地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没人回答他。
蒋忠旭抬头看着站在门外的闲乘月和宿砚,缓慢的低下了头。
闲乘月敢站在那,是因为闲乘月有经验,有脑子,有底气。
宿砚怎么来的胆子?傻大胆吗?
“呵。”蒋忠旭轻笑了一声。
在闲乘月身边养大了胆子,下次做任务身边没有闲乘月,新手胆子越大,死得越快。
他自己不如闲乘月聪明有经验,不也靠着小心谨慎活到现在了吗?
拿别人的命去试规则,总比用自己的命去试强。
院子里的声音更大了,村民们正在疯狂踹门,听起来不像人声,嘴里的哭嚎像是山上的野兽在被宰杀前的哀鸣。
“开门!!狗娘养的!开门!!!”
“草你狗日的!给老子开门!!”
叫骂声又很快变成了哀求。
“求求你们,开门吧,我们娃还在里头,让我们把娃送出去……他在三岁哩!”
“我娘快八十了,至少把老人送出去!让我们把老人送出去!”
门外的闲乘月平静无波,似乎他天生没有心肝,老人孩子的命都无法打动他。
任务者们有两个想说话,最后都忍住了。
宿砚小声问闲乘月:“天全黑了之后我们干什么?”
院子的木门用料很实在,厚重,哪怕用斧头劈也不一定能劈开,更何况村民手里的斧头镰刀早就钝了,或者有了缺口,想在天黑前劈开这道门根本不可能。
闲乘月瞟了宿砚一眼。
宿砚忽然呼吸一窒。
闲乘月的眼睛很黑,看人的时候能映出人的影子,那双眼睛像两颗没有杂质的黑曜石,珍贵又冰冷。
然而当他从那个角度瞥过来的时候,冰冷的眼睛似乎有了温度,他眼尾微挑,让宿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找地方睡觉。”闲乘月抬头看天。
此时正是黑白交接的时间,天上不仅挂着已经不再刺眼的太阳,还挂着月亮。
再过十分钟,他们就能走了。
当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裹走,院里的声音慢慢变小了。
闲乘月感受到了更浓重的潮气,以及从门内传来的腐臭味,那股腐臭味比之前闻到的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