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带刺,宿砚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指腹轻轻一按,刺就从枝干上脱落,落到了湿润的泥土里。
闲乘月看了眼就站在不远处的园丁,很想跟宿砚说说做客礼仪,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里世界,就随宿砚去了。
宿砚按完了刺,闲乘月也大致打量完了花园,有好几个地方都隐在树后,其中应该就有莉莉的“秘密基地”。
正在闲乘月要提醒宿砚走过去的时候,一朵正灿烂开放,鲜红胜血的玫瑰忽然被送到了他眼前。
闲乘月一愣,那玫瑰的香味瞬间淹没了他的嗅觉。
“这朵玫瑰比其它的开得都好。”宿砚脸上带笑,笑容真挚爽朗,让他的眉眼都沾染了笑意,“送给闲哥正好。”
闲乘月无语的看了宿砚一眼:“摘别人花园里的花送我?”
宿砚脸上的笑容一僵——失算了。
闲乘月:“你喜欢摘花,待会儿就摘点雏菊,明天下午还要送给那个女孩。”
他竟然忘了问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闲乘月反省了一下自己,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这样的纰漏了。
宿砚拿着那枝玫瑰,不知道现在应该把玫瑰丢了还是继续拿在自己手上。
早知道闲乘月的脾气,摘什么玫瑰?要是摘雏菊,至少闲乘月还会觉得自己记得任务,高看自己一眼。
自己简直是戴花给瞎子看,闲乘月倒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
“先去那边。”闲乘月不知道宿砚在想什么,也没观察宿砚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觉得最有可能是秘密基地的方向,迈步走了过去。
宿砚灰溜溜的跟上。
现在花园里的园丁不多,只有两人,并且即便看见他们摘花也没有上来阻止。
他们在花园里的自由度就跟在城堡里一样,都是很高的。
这个任务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难,只要能知道目标就能很快破局。
闲乘月走到树后,这是一颗老树,三人合抱大概才抱得拢,这棵树在花园最不起眼的角落,这个角落种得却几乎都是玫瑰,数的后面则是由细小树枝组成的“墙”。
把手放在放上,能感觉到柔软的枝丫。
闲乘月仔细观察着。
宿砚忽然说:“闲哥,你看这里是不是入口?”
宿砚站在距离闲乘月大约五米左右的地方,他微微弯腰,指着一个小小洞口问。
这个洞口并不像狗洞——因为它并不挨地,而是悬在离地五十公分的地方。
与其说是一个洞,不如说是还没得及安装好门的门框。
并且很小,只够容纳一个人进出。
“进去看看?”宿砚问道。
闲乘月点点头,宿砚弓腰,先钻进去。
闲乘月紧跟其后,当闲乘月的脚落地,直起身来,才发现这个“秘密基地”有多豪华,与其说是小孩子闹着玩的秘密基地,不如说是一个浪漫的幽会处。
入目是一颗老树,树上则是伤了漆的天蓝色树屋,树屋的小门口有一座吊桥落下,让人能绕过花丛直接走上去,树屋下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的水很清澈,看来是常常有人来清理换水,好让来这里的人可以没有忌惮的玩水。
宿砚简直叹为观止——他觉得自己又学到了点什么。
闲乘月走上吊桥,准备先进树屋看一看。
实在是外面一眼就能看完,而且就算有什么秘密,也不会放在树屋外面。
吊桥很稳,足以承担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
树屋并不大,屋内大约只能容纳五个人,但是里面的东西却很齐全,树屋屋顶开了个天窗,夜里还可以欣赏夜空。
屋内有一张雕刻着花纹的小木桌,但没有椅子,却有一张大床,床上用品倒是一应俱全,雪白的床单上绣着金色的花纹,床的旁边还有个小柜子,闲乘月拉开来看了看,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小玩具”。
有鞭子和红绳,还有蜡烛和钳子,以及铁针,针上还带着没有清理干净的血。
闲乘月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
他沉默的看着一柜子的“玩具”,里面还有些他不认识的东西,认为不是这个里世界太夸张,而是他孤陋寡闻。
“这是莉莉用在她情人身上的?”宿砚挑了挑眉,本来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出口就变成了,“她年纪那么小,人就这么残忍了?”
闲乘月:“在这里找找吧,看看能不能找出其它线索。”
于是闲乘月和宿砚忽略柜子里的东西,开始在这个狭窄逼仄的树屋里翻箱倒柜起来,宿砚又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这是情书吧?”他把压在柜子底下的一叠纸拿出来,递给了闲乘月。
两人直接坐在地上翻看起来。
不得不说……这情书写得很有文化。
有好几张闲乘月得看几遍才看得出来是情书。
只是下面都没有署名,最多就是个首字母,再没有更多提示。
但有几张情书却有“点评”,莉莉把一些句子或者词勾出来,自己在旁边写了些点评。
“蠢货!”
“只有一张脸能看。”
“没用的家伙!”
“下次再也不见他了!看到他就生气,要是能让他永远消失就好了!”
……
“他真可爱,我喜欢他。”
“他脸红的时候也可爱,要是他能多发出可爱的声音就好了。”
“可惜只有一个他,如果童话书里的故事是真的就好了,把他埋起来,明年就能有更多的他。”
……
“这个傻子!呆瓜!我讨厌他!他让我恶心!”
“我要把他埋进花园里,给我的花当肥料!”
……
“真不知道艾莎喜欢他什么,真不好用。”
“下次我要告诉艾莎,让艾莎换一个人喜欢。”
把莉莉的点评看完之后,闲乘月若有所思的把情书放回原位。
宿砚只看了几页之后就没看了,他抬起床垫,从床垫下拿出了一本日记。
闲乘月伸手接过,发现这本日记并不是莉莉的日记——笔记和情书上的点评不一样。
又或者点评不是莉莉写的,这本日记才属于莉莉。
两人并肩坐着,一起看日记里的内容。
虽然有一整本,但只记了五篇日记,还都很短。
这本日记很奇怪,里面的内容并不出格,正相反,这里面记录的都是些日常见闻,并且一看就是被关在家里的女孩写的——她们的日常见闻让她们只能把目光放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唯一忧愁的是自己会和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结婚。
日记用少女的口吻记录她每天见了什么人,这些人里有没有她喜欢的。
“他们来了,但是没有一个是我喜欢的,长得不好看,像是乡下人一样在城堡里到处看,就该让管家把他们赶出去!”
“这次又来人了,有一个我很喜欢,但他不喜欢我!看到我就要躲!我很难过,要是他愿意找我说话该有多好?”
“我希望舞会的时候能和他跳舞,他会邀请我吗?我很害怕,他要是邀请我的姐妹该怎么办?我不能和她们抢,但我真的很喜欢他。”
“她们也喜欢他!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最后一篇日记只有三个字:
“他死了。”
闲乘月合上日记,他转头的时候宿砚也正好转头,两人刚刚并肩而坐,一齐转头时挨得很近。
近到两人的鼻尖再差两厘米就能碰上,闲乘月甚至能感觉到宿砚的鼻息。
炙热。
闲乘月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他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于是闲乘月不动声色地转头说:“他们,指的应该就是我们。”
宿砚目光如火:“被她们看上的都得死?”
闲乘月觉得宿砚体温抬高,想往旁边挪一挪,却又觉得挪动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心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宿砚(低头看玫瑰):今天也没能成功示爱。
闲乘月:随手摘花,放在外面应该罚款。
第32章 看不见的客人
在树屋里翻找了一圈, 得到的线索却比在城堡里待了一天多得到的更多,闲乘月和宿砚在看完日记和情书之后又原样放了回去。
以防有什么东西漏了,他们明天还准备再来一趟。
“莉莉会不会是操控一切的人?”宿砚一边摘雏菊一边问。
闲乘月低着头整理手套和衣摆, 十分平静地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NPC说的话有真有假,文字也一样。”
宿砚捧着一大束雏菊站起来,他站在花丛中,脸上带着笑, 看起来比平时更柔和。
闲乘月看着宿砚,莫名觉得有些违和。
雏菊的香味没有玫瑰那么浓郁, 很清淡, 即便是一大捧也不足够香煞人。
宿砚就捧着这么一大束雏菊,在园丁恨不得吃人的目光下跟着闲乘月走进了城堡。
“闲哥,我觉得白杨不像靠得住的人。”宿砚刚走进小门就压低嗓音说, “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 但我觉得在这种环境里,保持戒心比较安全。”
闲乘月:“他?不用担心。”
之前他跟白杨合作过两次, 白杨虽然话多事多,但是关键时刻很靠谱。
在他所有合作过的人里,论能力, 白杨能排前五。
宿砚咬紧了牙根, 话锋一转:“既然闲哥说不用担心那我就放心了。”
闲乘月“嗯”了一声。
他们刚进门, 还没有来得及上楼,就发现任务者里已经有几个把枕头被子都打包好了抱下了一楼, 一看就知道晚上准备在一楼大厅打地铺。
他们看到宿砚以后竟然还挺热情的跟宿砚打招呼:
“先把东西搬下来, 免得到时候所有人都在收拾, 下楼不方便。”
“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要吃晚饭了, 我们准备吃完晚饭去四楼的会议室交换一下这两天得到的消息,你们要不要一起?”
“那些新来的今天都在城堡里转,不过我们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晚上再说吧,晚上坐在一起仔细聊聊。”
宿砚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早上还指责他们瞒着线索,害死了陈奋。
人也太善变了。
闲乘月倒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似乎别人的态度和看法无法影响他分毫。
宿砚没有回应他们,他站在闲乘月身后,目光冷漠的打量着这些人,这些人的死活他毫不在意,甚至他自己的死活他也不在乎。
只有闲乘月能长久的吸引他的目光。
他也没有去分辨为什么,也不需要分辨。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这世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没有吸引力,他过早的看透了感情。
父母对他的期望,亲戚对他的排斥和恐惧,朋友对他的刻意讨好,追求者对他身后的财势的贪婪,因为他身后庞大的产业,数不清的钱,于是他也不是他了。
他只是个名为“宿砚”的木偶,所有人都妄图从他手里分一杯羹。
所有单纯、直白、正常的感情,一旦接触到他,在半途就开始扭曲。
或许他的朋友和追求者中间有真正欣赏他本真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份欣赏里不掺杂质。
他遇到那么多人,只有闲乘月不因外貌的优越高看他一眼。
也不因他有多少家产对他另眼相待。
他在闲乘月面前是“普通的”“平常的”。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知道,脱去一切光环的自己,能不能真正被闲乘月看进眼里。
闲乘月不知道宿砚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整理线索。
宿砚去给闲乘月接了杯水。
“谢谢。”闲乘月接过水杯的时候下意识的谢了一声。
宿砚微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闲哥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闲乘月接过水杯时,宿砚的手指轻触闲乘月的指尖。
但一触即逝,片刻的触碰快得像是幻觉。
闲乘月抿了抿唇,他忽然看了一眼宿砚,目光有些复杂。
宿砚抿唇笑了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是他的错觉。
闲乘月喝了口水。
他总觉得宿砚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但每次他看向宿砚的时候,宿砚都表现的十分正常。
晚宴依旧是在大厅举行,管家如期而至。
管家又换了一身衣服,深蓝色的燕尾服,在灯光不亮的地方看着就像黑色,他身材修长,看上去甚至有些羸弱,但依旧能让人想象出他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
大厅旁边的玻璃房里,三个少女也已经落座。
闲乘月却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六个看不见的客人身上,除了刀叉和酒杯,再没有能显示这六个客人存在的东西。
他们似乎只在吃饭的时候出现。
任务者们不能看见这几个客人,但客人应该能看见他们。
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
闲乘月吃了口宿砚帮他切好的牛排,依旧沉心思考。
就像宿砚之前说的,如果他们后一批的新人是任务者,但前一批不是呢?
如果后一批只能用来混淆他们视线的呢?
那么这六个看不见的客人,说不定才是舞会真正宴请的客人。
才是真正和那三名少女同处一个时空的人。
闲乘月的手落在自己的侧腰,那里的电击伤还没有好全,稍微动一动依旧会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