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似乎说错一句话就能对刚刚还是同伴的人举起屠刀。
对人而言,心理崩溃只在瞬间,比身体崩溃来得更快。
闲乘月穿着病服躺在床上,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听见楚钟从厕所出来的声音。
一道恶意的目光落在闲乘月身上,闲乘月没有理会。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却没有闭。
楚钟成了一颗定时炸弹,心理崩溃的人做事之前不会动脑子。
如果妨碍到了他,还是要尽早解决。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去,不知道几点的时候,病房的灯忽然被打开。
昏黄的灯光照在人脸上,比白炽灯更添几分诡异。
但进来的人却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护士和护工。
闲乘月背对着他们,听见他们可以压低的声音。
“医生说了,找个身体强壮一点的,这种新手术不能让身体弱的去,免得死在手术台上。”护士的声音很轻,也很柔。
护工:“那就挑个男的。”
护工走进来,闲乘月听见了急促的呼吸声——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这个病房里,所有还没入睡病人的呼吸声,包括那些不是任务者的病人。
又要有小白鼠被挑走了。
越是急功近利的“医生”,越是残忍。
跟现实中的医生是两码事。
“就这个吧。”他们似乎已经挑中了人。
闲乘月想翻身去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是放松状态,无论他怎么用力,身体都不听他的指挥,好像在护士护工进来的那一刻,他就真正“睡”着了。
睡梦中的人是“醒”不来的,哪怕他睁着眼睛。
连翻身都不能凭借自身意志。
“不——!”被选出来的人急促地叫了一声,然后疯狂挣扎。
闲乘月能听见他的脚踹在床杆上的声音,铁制的床架被踹出了一段距离,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人还在哀嚎:“放开我!!”
“怎么不抓他们!你们怎么不抓他们!凭什么抓我!”
护士不耐烦道:“医生愿意治疗你是你运气好。”
男人听见这句话,怒吼的更加崩溃:“谁TM要这个运气!送你你TM要吗?!放开我!你们等着,我要是没死你们都别想跑!”
护士:“把他嘴堵上。”
“呜呜呜呜……”男人被拖远了。
很快,外面又传来了几乎同样的拖人声,不是被拖走的男人又被送回来,而是其它病房也有人被拖走。
没人知道他们将面临什么。
晚上的治疗和白天的治疗应该不一样。
闲乘月从安德烈那里打听过,白天治疗的时候都是常规治疗,除非犯错,或者治疗后没效果,不然也不会上电击。
不过同性恋怎么也逃不过电击。
闲乘月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能给他换一种病呢?
他宁愿自己是暴露狂或者精神分裂。
这个晚上闲乘月没能睡着。
估计任务者也没几个能睡着的。
第二天天光破晓的时候,昨晚被拖走的人才被送回来。
只是走时是被拖走,回来的时候却坐上了轮椅。
闲乘月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只记得他身材很魁梧,一看就是常年健身,运动量很大且会控制饮食的人。
然而被护士推回来的时候,他庞大的身躯往后紧缩,像一只被虐待过的狗,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闲乘月的目光下滑——
男人的双腿被齐齐地从腿根切除,他的脸上没有血色,眼白布满血丝。
纱布包裹着他的残肢,两条有力的腿,现在变成了两根圆棍,还只有大拇指那么长。
打麻药了吗?
用什么切除的?
男人从始至终没有抬头。
病房里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耳朵……”
原本被头发遮住的耳朵因为轮椅被推动才被“展示”出来。
他的左耳完好,右耳却被从根部切除,就和他的腿一样。
护士长对旁边的小护士说:“多看着他,如果实在不行,他还有人攻击人的倾向,就只能做第二轮手术,”
小护士皱着眉:“他都不能自己上厕所了!”
护士长瞥了她一眼:“你以为这是哪儿?这是医院!病人要是都能自理,还要我们这些护士干什么?”
如果不是医院刚刚给健康的病人截完肢,那她这句话还挺有护士长风范。
护士长:“行了,你也别哭丧着脸,仔细观察,如果他之后没有攻击倾向就不用再治疗。”
护士不太高兴,但也只能说:“好吧。”
护士长带着人走了,小护士把轮椅推倒床边,她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并不把病房里的人当回事。
疯人院里的护士除了护士长以外都是没怎么经过培训的,这份工作工资不高,又是荒郊野外,正规的护士都不愿意过来。
所以小护士年纪都不大,正是对外界社会充满好奇的年纪,却都被工作困在这座“牢房”里。
闲乘月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男人身上。
他只想知道,在这种地方被截肢的人,会不会因为术后感染而死。
第60章 逃离疯人院
天亮没多久就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闲乘月出去的时候,护士也把轮椅推了出来。
男人从截肢到现在都没能躺上一会儿,失血过多让他全身惨白。
任务者们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只能另找机会。
除了他们病房的这一个以外,另外几个病房也推出了几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这些人都是任务者,不是断腿就是断手,没有一个人的精神是正常的,全都垂着头, 了无生气。
好像他们已经死在昨晚被截肢的那一刻了。
闲乘月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宿砚从另一边走过来, 两人坐在角落里, 宿砚侧过身,几乎遮住了闲乘月的整个身体。
他过来的时候还拿了一盒奶,宿砚把奶从桌面上推过去, 然后微微低头, 在闲乘月的耳边说:“我问了护工,这里做手术不会用麻药, 而是用电击,击晕之后动手术。”
宿砚似乎被吓到了,抿着唇说:“也就是说, 动手术的时候他们会被疼醒, 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肢被切除, 他们是清醒的看着自己被强行切除身体的一部分。”
就像一场痛彻心扉,却无法醒来的噩梦。
所以他们的精神崩溃了。
可能精神强大的任务者会振作起来, 但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闲乘月:“今晚睡觉之前我会去问他。”
手术室和医生, 这些他们平时去不了的地方和接触不了的人, 只能从他们嘴里得到消息。
“我们得尽早行动, 不然要是所有人都缺胳膊少腿,那就别想往外逃了。”宿砚苦笑了一声。
闲乘月点点头。
这个里世界是想把他们团灭。
不是让人死,而是让人残。
闲乘月:“之后我应该会被挑中。”
“可能你也会。”
宿砚眨眨眼,以为闲乘月是在开玩笑:“……怎么会?”
闲乘月偏过头,他笑了笑,笑容带着冷意:“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是筛选标准,我们俩长得不够瘦弱。”
宿砚:“……”
闲乘月的手指在桌上轻点:“陈兰是安全的,只要她不死在普通治疗上,我们可以跟她合作。”
这是闲乘月第一次找人合作,宿砚的眸光微暗,不过很快笑着说:“挺好的,我觉得陈兰心细,胆子也大,作为合作对象挺能让人放心。”
陈兰哪怕不生病,都是一副病弱的“林妹妹”样,这样的人如果在早期都能被护士和护工选中,那闲乘月也无话可说。
早饭吃得很简单,时间也短,用餐结束后就在室内活动,病人无法离开护士和护工的视线。
但这并不绝对,护士和护工都是人,不是机器,无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也有晃神的时候,也会偷懒,病人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无所谓,只要在被他们发现之前回来就行。
护士们靠在墙边说话,护工们偶尔也想办法插一句嘴。
他们聊起了最近的棒球赛,聊起最喜欢的选手,并没有分出多少注意力给病人们。
反正他们守在门口,病人如果要出去也会被他们拦住。
闲乘月径直走向坐在窗边的陈兰。
陈兰身边没有坐人,任务者们都在想方设法找被截肢的人问话,陈兰小口小口的喝着杯里的奶,目光落到了朝她走来的闲乘月脸上。
“合作吗?”闲乘月没有废话。
陈兰:“好。”
闲乘月坐到了陈兰对面,宿砚跟着闲乘月一起坐下。
陈兰愣了一秒,笑着问:“你们认识?”
宿砚态度和煦,微笑道:“在外面就认识,进来的时候正在闲哥家里。”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宿砚说的是实话。
陈兰托着下巴,眼睛微眯。
闲乘月:“下午想办法跟守门的护工搭话。”
他们能利用的时间很短暂,午餐后的半个小时绝不会够用。
原本闲乘月以为晚上可以行动,然而昨晚发生的事让闲乘月打消了这个念头,到了入睡的时间,病人就必须“入睡”,自己的身体并不由自己做主。
早饭后的时间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自由”活动时间,医生不会在这个时间治疗病人,但这时候的“自由”也是有限的,他们在活动室里,四面只有两扇带铁网的窗户,仅有一扇离开活动室的门,门口站着护士和护工。
哪怕护士和护工的眼睛都瞎了,那么近的距离也能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
“病人”们有些在活动室里来回走动,有些坐在椅子上玩牌,有些人玩自己的指甲都能玩一上午,病人们都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医生。”陈兰忽然出声。
闲乘月挑眉看向她。
陈兰无视宿砚略带敌意的目光,嘴角带笑地说:“我觉得可以从医生入手,医生跟护士不一样,他在这里拥有最大权限,拥有所有房间和病房手术室的钥匙。”
闲乘月:“你怎么知道?”
陈兰:“美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闲乘月转头看了眼宿砚,认为这两人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宿砚无辜的朝闲乘月眨眨眼睛。
闲乘月:“推测要有依据。”
陈兰靠在座椅上,像是没有骨头:“那就算了,走一步是一步,想办法去地下室吧,说不定能挖一条地道。”
宿砚:“肖申克的救赎挖了十七年,逃出去还是因为有下水管道,我们估计只能挖到化粪池。”
陈兰想到挖通化粪池的那一幕:“……”
闲乘月:“有个人可以当突破口。”
陈兰:“谁?”
闲乘月不知道那个护工的名字,形容道:“年纪不大,应该在十六到二十岁,金发,鼻梁那一截雀斑很多,他应该刚入职不久,心软。”
心软就够了。
陈兰:“让我去施展美人计?”
闲乘月看着陈兰,没有看出哪里“美”,只看出了“病”。
但现在“病”比“美”强,面对一个同情心旺盛的人,越可怜越好。
他跟宿砚都不适合,无论是从身高还是身材,或者是气色,都不及陈兰“得天独厚”。
陈兰撩了把头发:“我去试试,不保证能成功。”
宿砚难得说了句真话:“你不用演,本色出演就行。”
陈兰冲宿砚笑了笑:“敌意有点大啊。”
宿砚奇怪的看着她,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陈兰偏过头,觉得有点没意思,她忽然说:“我是遗传性白血病。”
宿砚很没有眼力劲:“白血病不是遗传病。”
陈兰抿了抿唇,继续说:“遗传易感性,我妈就是白血病,倒霉的是,我爸的骨髓虽然跟我匹配,但我们去医院的路上遇到了车祸,客车翻车引起的连环追尾,我活了下来,他们没有。”
“至今为止,我也没有等到合适的骨髓捐献。”陈兰的声音没有情感起伏,只是在叙述,“就算我做了移植手术,并且成功了,治愈几率也只有百分之四十,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陈兰:“所以我活一天是一天,可能随时都会死,我无所谓。”
她微微仰头,脸颊有不自然的潮红,嘴角上勾:“你们还想跟我合作吗?毕竟我这种随时可能会死的人,说不定在死之前会拉两个垫背的。”
闲乘月看向宿砚。
宿砚:“……”看我干嘛?
闲乘月:“合作,你跟他会很有共同语言。”
陈兰和宿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厌恶。
闲乘月倒是真觉得他们会合得来。
都爱看电视剧,话都不少,还都不怕死。
有共同爱好的人总能有共同话题,有时候脑回路都能一样。
宿砚笑道:“我是没什么,就怕陈小姐不愿意。”
陈兰也笑:“我有什么不愿意的?跟帅哥合作,我求之不得。”
闲乘月:“……”
这俩怎么掐起来了?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闲乘月看来他们的心思都是海底针。
闲乘月:“其他任务者今天应该会用钱收买护工,我们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