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的数量刚好能排成两排,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它站过去,最后一排就多出一个,加上种族的原因,一身青色的鳞片显得十分突兀。
小鳄鱼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在予白身边站好。
予白悄悄扭头打量着这位新同学,冲它摇摇尾巴。
小鳄鱼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想搭理,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集合过后,翁平带着幼崽们去教室。
新来的同学位置都安排在后面,当初予白是这样,小鳄鱼也不例外。
然而它个头矮,更不能像别的幼崽一样蹲着或是立起来,前方的视线被一片黑压压的幼崽挡住。
虽然幼崽们都还不识字,但兽人老师有时会在台上画一些浅显易懂的图案,便于它们理解。
小鳄鱼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很着急,想让老师给自己换到前面的位置去。
但它一转头,发现身边予白也很矮,是除了自己以外最瘦小的一只兽族。
包括只比予白稍大一点点的小狼崽,它们都在最后一排。
予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被挡住了就试着换一个角度和方向,或者直接支着后腿立起来。
小狼崽则一副根本没认真听课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望向窗外。
小鳄鱼大概懂了,位置就是这么排的,要是能按照个子来更换,在上课之前兽人老师就会让它坐在前面。
它墨绿色的眼中有些气恼,在软垫上呆站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小鳄鱼把背上的背包放了下来。
它的背包方方正正,里面塞得鼓鼓的,几乎要和它自己的身高差不多,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予白注意到小鳄鱼的动作,扭头好奇地打量。
它见小鳄鱼把背包叼到身前,前爪踩在上面,身体一下子变高了一截。
这下就能顺利看见前方的讲台了,小鳄鱼抬着头,继续听课。
身旁的那只白色幼崽还在看着自己,它微微扭头,视线和予白对上。
予白看看小鳄鱼,又看看它爪下的背包,摇摇尾巴:“嗷呜!”
小鳄鱼不知道“嗷呜”是什么意思,就当作是在夸自己,矜持地把头转回去。
上完文化?婲课,午饭的时间就要到了。
兽人老师走下讲台的动作仿佛无限放慢,幼崽们蓄势待发,只等他一拉开门就往外冲。
予白半趴下来,在软垫上磨磨爪子,正欲和小狼崽一起去食堂,看见小鳄鱼慢悠悠地从背包上下来。
它想把背包重新背上,却因为四肢太短,动作实在不太方便,艰难地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予白在一旁看得比它还着急,教室的门打开后,予白往前跑了几步,又忍不住折返回来。
它叼住背包,干脆利落地往上甩,帮了小鳄鱼这一把。
小鳄鱼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后掠过,又刮了回来,只听“扑通”一声,背包就回到了自己背上。
“谢谢,但其实我自己……”它转过头想道谢,并想告诉这位好心的幼崽,它自己也可以的。
然而又是一阵风掠过,不等它把话说完,一只白团子往门口奔去。
小鳄鱼背好背包,一边小声嘟囔:“跑这么快做什么……”
随后它发现,教室里的幼崽都不见了。
小鳄鱼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急急忙忙追出去。
等它寻着幼崽们的背影和动静找到食堂时,正好赶上食堂大门打开。
小鳄鱼站在最后面,看着一群幼崽拼命往前挤,一窝蜂冲向里面的餐车。
它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差点看呆了。
等餐车终于露出全貌,上面空荡荡的,一个食碗都没剩下。
小鳄鱼站在餐车前,这时候才懂了,怪不得予白跑得那么快,原来在幼兽园吃饭是要靠抢的。
周围的幼崽也都看见了没抢到午饭的小鳄鱼,对此见怪不怪。
几乎每一只刚进来的幼崽,都会经历这样的状况,饿一顿就知道怎么做了。
予白在角落抬起头,望着孤零零的小鳄鱼,又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它想起自己第一天进来,也是没能抢到午饭,是小狼崽分了它一半。
小鳄鱼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下午还有体力课的训练,不吃东西的话很难捱。
予白很纠结,它也很饿,尤其是这两天它食欲大增,比平时吃的都多。
昨天晚上在家里,邬元说也许是因为它要长角了的原因,需要补充更多的能量。
小狼崽一眼看穿予白的心思,咽下口中的食物:“你想给它送点吃的吗?”
邬元闻声扭头:“谁?”
格因和小野猪也在一旁,自三只幼崽一起从第三部落回来,它们的关系不仅变好了许多,还诡异地凑到了一起。
邬元顺着小狼崽的视线看过去,了然:“它叫什么名字来着,尾什么?”
予白一定是担心它吃不上饭饿肚子,当初它输给格因,也只有予白给它送水安慰它。
小野猪也抬起头,信誓旦旦:“我知道,叫什么鱼!”
它话音刚落,头上就被拍了一下。
一旁的格因收回爪子,眼神嫌弃:“人家叫尾离。”
小野猪皮糙肉厚,这一下并不疼,尴尬道:“那我记错了……”
它正好抢了两份饭,一份吃了一半,另一份放在身边。
“黑卷,”邬元喊它一声,“你不是有两份?送一份给尾离吧。”
小野猪为难:“啊?我……”
幼崽当中有不少食量大的,食堂一般都会多做几份,只要速度够快,不会连一份都抢不到。
小野猪自认吃两份没什么问题,别的幼崽也有这么干的,让它把自己的食物送给一点也不熟的小鳄鱼,它有点舍不得。
见它一脸不愿意,小狼崽便说:“那我们都分一点出来?少吃一口饿不着。”
这个主意不错,予白和邬元都同意。
三只幼崽快速吃着碗里的食物,最后剩下碗边的一小块没有动。
小野猪本来不想跟它们一起的,抬头一看,没说话的格因竟然也在碗里留了一点。
这下它望着自己碗里仅剩的两口,不好意思再继续吃了。
几只幼崽把食物倒在一个碗里,竟也能凑个大半碗。
予白伸长脖子,在食堂的角落里寻找到小鳄鱼的身影,迟疑着噫哗出声:“呜?”
它看见小鳄鱼放下了背上的背包,用爪子从里面扒拉出一个东西。
那似乎是一个油纸包,专门用来装食物的那种,小鳄鱼打开油纸包,低头咬了一口。
小野猪惊住了:“它在吃什么?”
难怪小鳄鱼没抢到饭一点都不着急,原来它自己还带了食物。
小野猪的视力虽不太好,对吃的却十分敏感,它使劲抽动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企图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闻出油纸包里装的是什么:“好像是肉饼……”
其他几只幼崽沉默了,格因不耐烦地起身:“我就说这是多此一举……”
小野猪想提醒它,它刚刚什么也没说过,又望着地上的半碗食物纠结。
小鳄鱼自己有东西吃,应该不需要送了吧?
邬元和小狼崽都不想吃了,予白埋头啃了几口,剩下的都给了小野猪。
—
中午睡觉时,梨青送来小鳄鱼的小窝。
小窝和别的幼崽的都一样,上面刻着“尾离”两个字,摆在小狼崽的旁边。
原本应该是挨着予白的,但予白先前为了睡在邬元和小狼崽的中间,调换了位置,于是小鳄鱼的邻居成了小狼崽。
梨青不打扰幼崽们休息,放下小窝就走了。
小鳄鱼来到小窝前,将背包放下,从里面倒出一张轻薄的小毛毯。
毛毯一拿出来,背包就空了,被整整齐齐叠好摆在窝边。
它叼着小毛毯爬进小窝,自己给自己盖好。
小狼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翻了个身闭上眼。
下午的集合声响起,被惊醒的小鳄鱼来不及叠好小毛毯,急急忙忙跟着幼崽们一起出去。
两排幼崽在翁平的指挥下站好,很快开始每天必做的跑圈任务。
排队时前方有不少幼崽时不时回头,想看看新来的小鳄鱼要怎么办。
它的腿那么短,能跑得起来吗?
予白同样担忧,趁翁平不注意,它悄悄凑到后方小鳄鱼的身边。
“要跑……五、五圈,”予白摇摇尾巴,安慰它,“不怕,慢慢来。”
小鳄鱼打量了予白一眼,墨绿色的眼睛里有些好奇和探究:“你……是结巴吗?”
这里也会收有缺陷的幼崽?
予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它想了想,摇头:“我不是……”
“嗯,”小鳄鱼却以为予白是碍于自尊心不肯承认,眼神透露出一丝怜悯,“没关系。”
这时前面的幼崽已经开始跑了,予白赶紧迈步跟上。
小鳄鱼紧随其后,速度竟然也不慢,至少能不掉队。
才跑了半圈,队伍的顺序就乱了,这时小鳄鱼便发现,它不需要一直跟在予白后面。
予白正和小狼崽并排在一起,卖力地往前奔,身后突然窜上来一个青色的影子。
是小鳄鱼,它迈着小短腿,速度飞快,一路超过了后排大半的幼崽。
一时间,所有的幼崽都看呆了,包括院边的翁平。
“原来鳄鱼能跑得这么快……”小狼崽的语气一言难尽,这下它和予白,还是倒数第一。
予白闷闷地“嗯”一声,扭头问小狼崽:“我是……结巴吗?”
“当然不是,”小狼崽立刻答道,“谁说你是结巴?”
予白含糊地“呜呜”两声,没告诉它是谁。
但予白之前只跟小鳄鱼说过话,小狼崽猜到了几分,安慰道:“你只是学说话的时间晚一些,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予白心思单纯,被这么一安慰,心情又很快好了起来。
邬元跑完了五圈,过来陪着予白跑完剩下的,三只幼崽停下来时,小鳄鱼早就在院边歇着了。
它站在一块最高的石头上,身边围着不少幼崽。
不论什么时候,实力和表现突出的幼崽,总是最受关注的。
小鳄鱼晒着太阳,一边回着幼崽们的问题。
“嗯,我刚满半个月。”
“想来这里试一试,不一定会待多久。”
“为什么?”有一只鬃熊幼崽很不解,问道,“你不是第一部落的兽族吗?”
第一部落的幼崽,都是要送到幼兽园的,小鳄鱼的表现也不差,为什么不留到毕业?
“暂时是。”
小鳄鱼环视一圈,挺直脊背:“也许不久的将来,栎首领会同意我加入第三部落。”
进幼兽园是不得已的做法,它时常听族里的长辈提起第三部落和栎首领,心里对此充满了向往。
栎首领不同意?蒊尖尾鳄加入第三部落没关系,也许它在幼兽园的表现好,栎首领就改变了主意呢?
它可是族中近年来唯一的一只幼崽,也会是最优秀的一只尖尾鳄。
不远处的予白也听见了小鳄鱼的话,它默不作声,一旁的邬元小声吐槽:“去哪儿不好,偏偏想去第三部落。”
和小黑豹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那边也有个声音怯生生地说:“可、可是,听说栎首领很可怕……”
长着三只眼睛的黄金巨蟒,身体比一棵大树还要粗,一顿能生吃好几只幼崽。
小鳄鱼诧异道:“可怕?栎首领怎么会可怕呢?”
它回忆起曾见过一次的巨蟒画像,眼神充满向往:“难道只有我觉得栎首领很酷吗?金色的鳞片,三只红眼睛……”
小鳄鱼也还小,没上过几天学,干巴巴地夸了几句。
“算了,”它趴了下来,语气莫名骄傲,“你们不会懂的。”
这些幼崽身上连鳞片都不长,它和它们的人生目标不一样,它说再多也没用。
小鳄鱼只后悔没有早出生两周,听说前段时间栎首领来过幼兽园,可惜它错过了,再有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邬元把它的话都听见了,无语片刻,扭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想去第三部落的……”
而提到栎首领,予白想的却是它脖子上戴的兽牙。
它认了栎首领当父亲,还没有告诉邬元。
一直瞒下去似乎不太好,予白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它凑到小黑豹身边,喊了一声:“哥哥。”
邬元抬头:“嗯?”
“我……我有了新的父亲,”予白身后的尾巴紧张地摇晃,“你还是哥哥吗?”
它好像太贪心了,既有了新的父亲,又不想失去邬元这个哥哥。
邬元昨天没见到栎升,不清楚情况,还以为予白是在说以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还是不是它的哥哥。
小黑豹心想,也没听父亲提过什么,予白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当然是了,”邬元认真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只要你愿意,我都是你哥哥。”
小狼崽在一旁很是羡慕,它以前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是和予白相处久了,也开始向往拥有一个家人。
它可以不要哥哥,有个弟弟也行。
予白这下放心了,它仰着头,扒拉出脖子上戴的小牌子和兽牙。
“这个,”予白的尾巴兴奋地摇着,“新父亲!”
邬元凑近,打量那颗多出来的兽牙:“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