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伤口也已经被治好了,手腕上的划伤也已消失不见。
“怎么?担心我?”洛城调笑道。
“谁担心你了!”洛七红着脸扭过头,嘴里嘟囔着,“真是的,你是傻吗?直接就去握那把刀,就算法术再厉害,也是会疼的啊!”
洛城搂过洛七的后腰,亲了亲他的额头,笑道:“比起刀伤,我觉得你更疼一些。”
“哎?”洛七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床上的时候......”洛城很坏心眼的说,“每次我进入你的时候,你总是很疼的样子。”
“流氓!”洛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了,乖,是我的错,不逗你了。”洛城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抚洛七,然而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根本没有道歉的意思嘛!
洛七恼怒的瞪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阿雪?他怎么样了?!”
大概早就预料到洛七会问这个问题,洛城虽然不悦,却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指了指洛七的身后,示意给他洛雪的位置。
那里只有三个人,纳坦,伊南娜,还有阿雪。
巴拉特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是洛城的意思。巴拉特并没有参与过雷诺斯的计划,只是无辜被牵连进来而已。所以当她逃走的时候,洛城没有让人去追。
而现在被伊南娜和纳坦围困住的,是洛雪。
“我向你承诺过,不会动他。”洛城说。
“谢谢。”洛七微微垂下眼帘,声音变得有些沮丧,“洛城,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是。”洛城如实回答,“任性,莽撞,不计后果,轻信他人。”
“......我真的这么差劲吗?”洛七苦笑。
“没关系。”洛城笑了笑,说,“你再怎么任性,我也愿意宠着你。”
这样直接了当的告白,让洛七无所适从地红了脸,他偏过头,生硬的转移话题,“洛城,我不明白,雷诺斯看起来只是一个痴情的人,神族的规矩这么死板吗,一定要赶尽杀绝?”
是的,他不明白,天真如他,不明白为何不能网开一面。
洛城似乎不是很想讨论这个问题,但洛七很执着地在等着答案。
他叹了口气,说道:“七七,你只看到雷诺斯对魔女的爱,却没有看见他曾为魔女做了什么。几百年前,雷诺斯策反部分神族,挑起了神族和魔族的战争,那一次,魔族死伤惨重,神族也有伤亡,而弱小的人族,受到了非常大的牵连,死者不计其数,这些都是无法洗清的罪名。”
“......”洛七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很难想象,那个清瘦的神灵,居然犯过如同希特勒一般的罪孽。
“你同情他很正常。”洛城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毕竟你还小。”
这话怪怪的,洛七不服气地打开他的手,有些微恼,“别总把我当个孩子!”
“是是是。”洛城忍俊不禁,“你长大了。”
……
“主上。”伊南娜不得已的打破了二人之间你情我浓的氛围,“洛雪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什么?”一提到阿雪的名字,洛七一下子从温情的氛围里清醒过来,连忙跑到洛雪前面,一看到洛雪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无数的,细小的红色花纹攀附在他的皮肤上,形成诡异而妖艳的花。这些花纹隐隐透露着强大的妖气,可是,洛雪的生命力却越来越微弱。
洛雪看到洛七,抬起头,对他露出无异于平常的天真笑容,仿佛岁月从未流逝,他仍然是那个只懂得向哥哥撒娇的小猫。
“呐,哥哥,你会恨我吗?”
洛七向前迈了一步,狠狠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怎么可能恨你!听哥哥的话,乖,阿雪,到我这里来。”
小心翼翼的语气,好像在哄一个拿着危险刀具而不谙世事的幼儿。
“不,哥哥,你到我这里来。”洛雪的语气就像一个在和大人闹脾气的孩子。
洛七深吸了一口气。即使知道洛雪心存不善,但他还是准备走过去。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不许去。”洛城说。
洛七甩了甩胳膊,想要挣脱他的控制,“我说过,我的弟弟,我自己管教!”
“是,你是说过。”洛城的语气深沉而危险,“但我不允许你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洛七楞了一下,不甘的辩解道:“阿雪不会伤害我的!他是我的亲生弟弟!”
两人就这样各不相让地僵持着,洛雪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凄然悲哀,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哥哥,你看你,你最后选择的,还是那个和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
“为什么呢?你以前明明说过,不会让我受委屈的,可是,我现在这么伤心,为什么不来安慰我呢?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还要对别人笑呢?”
“但是啊,阿夜,如果你我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他摸了摸嘴唇,一字一句,缓慢的说,“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未落,洛雪忽然以一个极大地速度冲了过来,移形换影,一瞬间就出现在洛七的面前,右手利刃毕现,直击咽喉。
洛七徒然的睁大眼睛,这根本不是洛雪能拥有的力量,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跟别提展开防御了。
洛城迅速地拉了他一把,把他搂进怀里。与此同时,一道银色的法阵出现在洛雪面前,轻易的挡住了他的攻击。
洛雪被法阵的力量弹回原地,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洛七仍然有些发懵,下意识的抓紧了洛城的肩膀,“怎么会这样?!他,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洛城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你看见他身上的花纹了没有?那是一种禁术,通过透支生命来获取强大而短暂的力量。”
透支……生命?
“你的意思是……”洛七隐隐约约觉得大事不好。
“他快要死了。”洛城注视着不远处的洛雪,“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怀里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洛七眼神茫然的看着他,喃喃道:“不,不可能,你,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你说啊!”
虽然这事实对他来说很残忍,但洛城还是狠心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骗你。”
“你能救他,对不对!你是神啊!神不是无所不能的吗!求你了,救救他……”洛七紧紧地抓着洛城的衣服,仰着头,急切的看着他,像是地狱里的人抓住了 唯一一根,可以爬出地狱的蜘蛛丝。
但是,洛城残忍地把这根代表希望的蜘蛛丝剪断了,他平静地拿开洛七的手,说:“我只会救想活下去的人,这种自我毁灭的人,我救不了。”
一瞬间,蜘蛛丝断了,希望没了,剩下的就是绝望的火海。
洛七无力地滑落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赤裸裸的棕黄土地,眼泪忽然就一颗一颗的摔落到地上,啪的一下碎成水花,蒸发在空气中。
好像一个世纪过去了,其实只是几分钟。
洛七慢慢地站起身,最后在问了一遍,“真的救不了吗?”
洛城没有回答,其实也不需要回答。
洛七向洛城伸出手,说:“给我一把刀。”
“你想干什么?”
“如果注定要死,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就,就让我这个哥哥……”他慢慢抬起头,这个总是故作坚强的男人,早已经泪流满面,“就让我,亲手了结他吧。”
洛城少见的露出惊讶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后,手中幻化出一把短刀,出于个人的私心,他在这刀里注入了一些神力,以增强杀伤力。
“去吧,小心一点。”
......
当阿雪看见洛七走来的时候,即使洛七手上的刀闪着刺眼白光,但他的脸上还是绽放出了笑容,仿佛时间回到过去,小小的白猫蜷缩在石洞里,翘首等待着外出觅食的黑猫归来。
归来了……他回来了,即使他手中提刀眼里含泪,即使心脏剧痛血花交融,即使至亲之人终要离去……但是,他来了……
有一滴泪水,慢慢坠落到血泊里,被染成了鲜红。
……
“洛城,我想我以后不能做杀手了,因为,我再也不想杀人了。”
……
酒泉西望玉门道,千山万水皆白草。狂沙萧萧,日光却倾城。
少年哟,你可记得,漫漫殇殇月见草,你可知道,陪你长大的人,注定不能陪你变老……
第四十一章少年哟不要悲伤
第四十一章 少年哟不要悲伤
“这种草叫做月见草,是一种非常顽强的草哦,不管在哪里生根,都能很快就长成一大片。”
阿雪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阿夜的身子,猫耳朵扑棱着,奶声奶气的问:“哥哥,我们也能像月见草一样,在任何地方活下去吗?”
“当然可以。”阿夜低下头,小舌舔了舔阿雪头顶的绒毛,自信满满的说,“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清风掠过月见草地,拂过它们金黄的花,吹起花粉,把它们的孩子带去更远的地方。
孤独的少年哟,请去书写自己的故事。未来路遥马亡,不见归期,你们必将互相扶持,永不抛弃,永不出卖,永不别离。
穿林打叶,过程轰轰烈烈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春夏秋冬泯和灭,幕还未谢……
……
子夜……
洛七突然地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周围是熟悉的卧室,可是,那片金黄色的月见草地,仍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深夜里的喃喃自语,洛七忽然死死的咬住被子,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浸湿了被单……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但洛七仍然清晰地记得,当他的刀捅进阿雪的心脏时,阿雪的利爪也抵到了自己的心口,但是,他,阿雪他,在最后的那一霎那,收回了如同刀刃一般的爪子,用柔软的手掌抱住了自己。
阿雪他啊,对自己的哥哥,还是下不了手啊……
……
午后,庭院内,阳光熹微,洒在葱绿的灌木丛上,镀上一层金辉。
“呐,尼娜,洛七先生最近好像心情很不好啊……”利利一边修剪着灌木的形状,一边小声的询问自己身边的人。
尼娜停下了手里修剪的动作,望了望庭院中央,叹了口气,说:“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好好做自己的工作。”
利利嘟着嘴,气鼓鼓的不再说话了,手中的大剪刀飞舞,枝叶纷飞。
“好了,你也别赌气。”尼娜很无奈,“洛七先生是主上的爱人,主上一定会有办法的。”
……
庭院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梧桐树下摆着一张大理石桌和几个石凳。
洛七坐在树荫下,面前摆着一杯红茶,清风吹过,茶水荡起浅浅微波。
他伏在石桌上,枕着手臂,侧头盯着茶杯上的精致花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凰在高处探出头,从层层的梧桐叶空隙中看了他几眼,又钻回了自己的巢。
它虽然是妖兽,可比某些人类更有人性。它看着这只小猫长大,早就有了感情。即使平时对他很凶,可在这个时候,心里到底还是担忧着的。
也不知道主上到底想怎么哄呢……
……
书房内。
“主上,北方的探兵发来消息,说是发现了雷诺斯残党的踪迹,要不要尽快清剿?”安东问道。
洛城站在窗边,摆了摆手,“不着急。”
目光透过玻璃望着庭院,那个孩子坐在石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有两个人出现了,一男一女,正是伊柏和伊南娜。
这两个人坐到了洛七的旁边,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是在安慰他吧。
“安东,我交给你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安东翻了翻文件,说:“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完成。”
洛城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尽快完成。”
......
伊柏拍了拍洛七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了。
洛七猛然回过神来,强颜欢笑着打了声招呼,“hi。”
伊南娜抱着胳膊,背靠着梧桐树站着,仰着头。天空被梧桐叶分割成一块一块,蓝的动人。
她和伊柏不一样,她是亲眼看着阿雪死在了洛七手里,所以伊南娜很能理解洛七的痛苦。正是因为理解,所以才不知从何安慰。
伊柏叹了口气,说:“你不用跟我装,我知道你难受,不开心,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有什么苦不能跟我说的?是不是?”
洛七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杯中的微波,说道:“我没事。”
“没事?”伊柏提高了音调,有些激动地拍了拍石桌,“你这叫没事?都一个星期了,我都没见你真正的笑过,连......连哭都没哭过,洛七,我真的,真的怕你这样,就当做弟兄的求你,你跟我说说行不?”
洛七还是低着头,沉默着,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伊南娜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去拉住伊柏,扭头对洛七说道:“阿七,我们去喝酒吧。”
伊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喝酒?”
“对啊。”伊南娜晃了晃手指,眨眨眼睛,“不是在别墅里喝,是去外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