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在前往试验田的路上看到了猫猫。
或者说,是蹲在试验田的猫猫。
阿尔今天又换了一身先前没有见到过的漂亮衣服,这身衣服总体偏浅绿色,白金色的斗篷看上去在周围略显黯淡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
它本来就小小的一只,蹲下来的模样显得更小只了,远远望去,还有点像是立在路边的甜品团子,颜色明亮,层次丰富,还毛绒绒的,咬一口就能品到甜蜜。
阿尔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前方的黑土地,太过于认真,以至于都没发现唐年正悄悄地靠近它。
唐年有些好奇,不知道猫猫在看什么,便寻着阿尔的目光一同往前看去。
他只看到了自己昨日开辟并埋下了种子的土地。
除此之外,这里荒芜得什么都没有。
唐年困惑地歪了歪头,不明白这片田地有什么可以吸引猫猫的。
毕竟昨天的时候,唐年拉猫猫过来时,它还一副不情不愿不感兴趣的样子。
唐年只看了一会,然后注意力就放在猫猫身上了。
他揣着手,学着阿尔平日里猫猫祟祟的样子盯着猫猫。
阿尔猫猫一动不动的,它揣着手手,耳尖在冰冷的空气中不时下意识地轻颤着,黑色的毛绒绒的耳尖有着墨石一样的颜色,偏偏耳面的颜色又是水润的淡粉,细白软长的雪白绒毛如棉花一般从耳里探出,显得它在板起脸色时总会多出那么几分可爱来。
它根本没有发现唐年就在自己不远处,而是继续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试验田。
啊呀!
他家的猫猫果然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嘛!
唐年越看猫猫越想冲过去抱抱它亲亲它,但难得见猫猫这个专注的模样,唐年又很好奇。他守在猫猫身边,生怕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它一跳,又或者是会打扰到它。
唐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猫猫看,心说,阿尔现在在想什么呢?
猫猫其实什么也没想。
它只是在单纯地帮唐年盯梢而已。
毕竟昨日的时候,向来喜欢摸鱼的唐年拉着它一起来劳作不说,表情还那么期待的样子,看来是很喜欢这些种子,想让它们能够发芽长大。
但唐年回去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又低落起来。猫猫询问他的时候也没得到回答,人类少年静静地垂着眸子,抿着唇瓣的模样显得莫名失落和难过,看得原本和唐年待在一起就忍不住打起咕噜的猫猫都跟着变得烦躁起来。
夜里的唐年很快就睡着了,倒是猫猫睡不着了。
它敏锐的感知让它意识到了外界此时能量的变动。
并没有危险,只不过是摇光树开始大规模释放冰冷能量,让气温骤降了而已。
如果是原来的猫猫,它可能连理会都不带理会一下的。
但是现在……
猫猫想到了今日和唐年一起种下的种子们。
那些种子虽然适应摇光星的气候,即便是冰寒也能照样生长,但那只限于成体。还是种子的它们实际上还是有些脆弱的,哪怕依旧能在冬季发芽,可因为冰寒,它们会适当进入冬眠,以免自己被冻死在冰寒之中。
可这样的话,唐年估计就不能在近日看到它们发芽了……
明明对方那么期待。
猫猫回想白日里唐年充满了明亮表情的脸,想着他轻声笑着说“快快长大”的模样,慢慢的,又想起唐年下午古怪的低落。
要是他知道种子们都冬眠后,冬季里说不定都见不到它们发芽了,估计会变得更难过吧。
唐年一难过就会不爱说话。
也不爱吃东西。
恹恹的,说不定还要猫猫时时刻刻地去哄。
哄的方式通常是亲亲抱抱。
猫猫虽然不讨厌哄对方,但是它不喜欢唐年低落的样子。
毕竟猫猫可是承诺过要罩着唐年的,作为一个大家长,连唐年的愿望都实现不了的话,它算什么猫猫老大?
阿尔猫猫越想就越睡不着了。
猫猫翻来覆去的,整只猫猫都变得纠结起来。
最后,它叹了口气,从小窝里爬起身,借着屋内微弱的光去看唐年。
阿尔的视力在夜间反而变得更好了,它能清楚地看到唐年熟睡娴静的脸,少年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缓缓颤动,当他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那种温柔和乖巧的气质全都跟着退散了,整个人精致得反而显出一种莫名的人偶感。
像是他并不在这里,而是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猫猫在床头盯着熟睡的唐年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披上了自己的小斗篷,在深夜里出了门。
没有阳光的中和,夜里的庭院变得更冷了。
而越往外走,那股寒气仿佛越要投到骨子里去。
然而猫猫的衣服不止精致华贵,保暖性也格外好,它踩着冷风和影子一路往外走去。
外边的天空仿佛笼罩在冰寒的雾气之中,看不到多少星星。
而外庭院在有些苍白的夜色下,显得更加寂寥荒芜了。
猫猫循着记忆,来到白日的试验田的地方。
它的眼睛在夜晚中变得更显明亮了,如同冰冷无情的翠绿宝石,又或者是一对只有凶性和攻击性的猛兽的眼睛。
可它的动作却不是如此。
它在路旁蹲了下来,伸出爪子。
气温很冷,但风更大。
呜咽吹动的风将它的斗篷吹得呜呜作响,细小的霜在它的脚边蔓延。
猫猫其实并没有什么保暖的办法,但是它可以驱动空气里那股冰寒的能量,像是一个罩子将那些冰冷隔绝开来。
就像是每个早上,它为唐年摘下果子然后碰到唐年面前一般。
而现在,阿尔也蹲在寒风的夜中,一只猫猫独自守着这些脆弱的种子,小心翼翼地保护它们,让它们不要陷入冬眠。
它想让它们快点发芽长大,然后开在唐年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
晚上应该也许还会有加更!
第56章
猫猫守了一夜。
它总是很专注的, 而且也耐得住寂寞。
在唐年没有来的时候,它总是一只猫猫形单影只的。
它甚至都忘了自己在夜里一整夜不合眼, 数着叶子和星星度过了多少个夜晚。
这里没有任何人, 也没有任何活着的存在,猫猫曾试着出去,但又死死被困在这里, 隔着大门眺望远方的虚无。
它那会比现在还小, 神智偶尔还会浑浑噩噩的,它很少思考外边是什么,好奇通常还没有在心底浮现出多少就又退散掉了。
只是偶尔坐在树枝上垂着晚风的时候, 猫猫也会眺望一下大门的地方。
它在想, 门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也是像是这里一般吗?
一望无际的摇光树森林, 植物枯萎的庭院, 废弃的建筑物, 以及……空荡荡的, 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活物的世界。
这样的猜想持续着, 如日升月落般,在猫猫的脑海里浮起又落下。
——直到那天, 外边来了唐年。
其实阿尔猫猫骗了唐年。它对唐年偷偷撒了个谎。
猫猫其实在唐年靠近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他了。
人类少年有着一副很精致的容貌, 但在猫猫眼里,它却分不清人类是否长得好看,它只看见唐年穿着暖色的调的衣服,格格不入地闯进这里。当少年朝着它徐徐走来时, 如同黑白世界里唯一一抹暖色流水一般润泽过干涸的土地,他走动的每一个步子, 都会给那段空白荒芜的路多涂抹一丝色彩。
猫猫悄悄地藏在树冠上望他, 而恰巧, 人类少年也抬起了头。
当他抬起那双明亮的眼睛望向这破旧的大门时,温柔的日光就轻轻飘落在那片澄澈的湖泊上了,少年干净的瞳色像倒映着天光水影一般倒映着这片荒芜的土地。
“就是这里啊。”他的声音似乎带着点笑意,清越的声线如同清风缓缓吹动。
唐年根本不知道,那枯萎的树桠后还藏着一只小心翼翼偷看他的猫猫。
后来的事情,就更加挣脱猫猫想象了。
习惯了只有自己独处的猫猫,生活里突然多出那么一个存在。
很笨,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没有猫猫说不定还会饿死,每天都很粘人。
一开始还很轻浮!失礼!没大没小!
怎么可以每天都对猫猫亲亲抱抱呢?简直太过分了!
但是现在,当时恼羞成怒不已的猫猫,竟然也能和一个人类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了。
这或许就是最神奇的事情。
而更神奇的是,明明本应该习惯寂寞的猫猫,在这个对它而言并不算寒冷的夜晚,突然感到有点不适应了。
猫猫的目光依旧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土地,它的视线仿佛要穿过土壤看到地下埋着的种子。
它的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微微向后倾折。
快快长大吧。
猫猫在心底悄悄嘀咕。
它并不觉得疲惫,只是现在,阿尔猫猫突然有点想唐年。
天色渐渐亮了,这个时候,唐年通常也应该起床了。
——又或者是还在赖床。
猫猫这般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尾巴也跟着翘了翘。
笑完之后,猫猫又抿起了嘴巴。
再守一会吧,它这么想,早餐给唐年准备好了,那不如守到午饭的时候,刚好可以带一点午饭回去给唐年。
虽然唐年自有钱后和猫猫说咱家发财了,不需要猫猫每天都出去辛苦地摘果子,但实际上,猫猫并不觉得那对自己而言很辛苦。相反,它甚至有点喜欢这个过程。
每次回去的时候,它都能看到唐年对自己展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
一想到唐年的笑容,猫猫心底就更思念了。
“唉……”
它轻轻叹了口气,抖了抖爪子上沾着的晨露。
“好端端的,怎么叹气啦?”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飘进了猫猫的耳朵里,旋即,是一双白皙温暖的手探了过来,包裹住了猫猫的爪子。
阿尔:!!!
猫猫睁大眼睛,微微后退,显然被身旁的唐年吓了一跳。
它回过头,对上唐年笑着望来的眼睛。那弯漂亮的湖泊如镜子一般,明亮透净地倒映着猫猫的身影。
也不知唐年来了多久,看了自己多久。
——然而它还半点都没发觉!!!
阿尔整只猫猫都要被惊得炸毛了。
但很快,肉垫被掌心包裹的温热很快就传递到了整个感官里。
它只来得及问了一句,“你怎么来这里了”,连态度都还没来得及继续矜持镇定,喉咙就不受控制打起了细小的呼噜声。
唐年将阿尔的肉垫捂热,然后又抚了下它头顶乱乱的毛发,顺手将在外边度过了大半夜、身体都带了点冰寒的猫猫揣进怀中。
“来找你啊。”他笑着回答说。
不等猫猫回应,唐年又问:“阿尔方才在做什么?”
唐年确实很好奇,他盯着猫猫这么久,却只看到猫猫耐心地在试验田前蹲着。
猫猫努力挣扎了一下:“没做什么……等、等等!”
它要是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唐年就更想捉弄它了。
本来唐年还只是把猫猫搂进怀中,现在却得寸进尺地亲了下它的耳朵,在它彻底脸红冒烟前,才终于放下了阿尔。
猫猫捂住自己被亲了一口的耳朵,漂亮的绿眸瞪着唐年:“现在不可以胡闹的!”
唐年托腮:“为什么不可以呀?”明明是在问话,少年的神情却带着点狡黠的笑。
阿尔整理好自己的斗篷,本来想回答唐年的,结果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又恼羞成怒了,大声道:“没有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唐年揉揉自己的脸,努力收起笑,以免自己猫猫真的生气。
他探头去看猫猫原本看着的地方:“所以阿尔,你到底在做什么呀?”
猫猫很严肃地说:“在看种子。”
“种子?”唐年愣了下,回头凝视着阿尔,“为什么要来这里看种子?”
猫猫继续揣爪爪,装很冷酷的样子:“想来就来了。”
“来的时候怎么不带上我啊。”唐年鼓起腮帮子问它。
猫猫说:“因为你在睡懒觉。”
唐年:……
这个回答,可真是够真实的。
唐年悄声无息挪回猫猫身边,蹲下来和它一起看着前面的地:“你可以叫我的。”
猫猫继续很冷酷地说:“你起不来的。”
唐年反驳:“我起得来的!”
猫猫哼了一声:“每次你都这么说,每次喊你都喊不醒。”
唐年试图挣扎:“也不是每次都起不来。”而且主要是猫猫喊唐年的时间并不固定,唐年都没上线,角色怎么可能会动,但这落在猫猫眼里,就是唐年又在撒娇赖床了。
唐年辩解的话慢慢消散在阿尔猫猫“= =”的注视下:
“——就是、偶尔会有点例外……”
猫猫理了理自己的斗篷:“算了,你睡吧。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
没想到唐年却愣了下,他古怪地盯了猫猫一会,然后伸手帮阿尔将斗篷扶好。唐年边感受指尖下的冰凉,边拧了拧眉头,问道:“你今天来的很早吗?”
猫猫的瞳孔微微动了动:“诶?”
唐年也眯了眯眼睛盯它。
阿尔猫猫故作镇定,任由唐年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