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真正睁眼后面对的世界,是残酷又冰冷的。
希尔修斯没有再说什么,出去后替他拉上门,陆于栖从窗口看到他走远后收回视线,想要做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希尔修斯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什么工作,陆于栖也不会贸然去动军部的文件,走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只能发呆。
“……”
好,那就浅浅地思考一下一会该怎么办。
——
另一边,希尔修斯见到了维德元帅。
阿诺德的飞行器不会停在军部的公共停机场,他们距离停靠的地方还有一段路。
“你把知道的一切如实告诉他就好。”维德元帅说:“他不会为难你的。”
到时候希尔修斯一定会知道丢失孩子这件事,维德元帅也就先给他透露了一下:“阿诺德已经找了太久了,现在得到这个消息,可能情绪会有点失控……不过他的雄主也跟过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看来都非常的重视,希尔修斯心想。
希尔修斯应了一声:“好。”
他没有问多余的问题。
维德元帅却好像想到了什么,随意说道:“你的雄主好像是黑色的眼睛?阿诺德好像也是,黑色眼睛在虫族还挺少见的。”
希尔修斯心跳微微加快。
“阿诺德元帅他……之前从没听过他丢失了孩子。”
维德元帅没有细说这方面,只说:“太多原因限制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架低调的飞行器缓缓下落,维德元帅微微点头,说:“他们到了。”
飞行器落地就打开了舱门,希尔修斯先看到的是见过一面的亚撒,随后是一只身形挺拔的军雌,他有一双黑色的静谧的眼睛,眼底布满血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能释怀。
希尔修斯安静地跟在维德元帅的身后,他们没有什么寒暄,阿诺德元帅几乎是直入主题,没说几句话就提起了此行的目的。
维德元帅能理解他的急切,向阿诺德介绍了希尔修斯。
阿诺德神色和缓,微微笑着向希尔修斯颔首,他听说过这个优秀的后辈,是虫族近年来最优秀的军雌之一。
希尔修斯察觉到,那位S级雄虫多看了自己几眼。
“阿诺德元帅,请跟我来。”
得到维德元帅的允许,希尔修斯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依照他们的要求,将这位第二星的最高管理者和他的雄主带向另一条通道。
路上他很安静,阿诺德和亚撒也很安静,直到快要进入军部大楼时,亚撒率先开口:“希尔修斯少将是结婚了吗?”
这句话听着像拉家常,或者说拉进距离,阿诺德和他相处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主动向别的虫搭话,而且这还是小辈。
“是的阁下。”
“听说你的雄主是那位新出现的S级雄虫?”
希尔修斯面色不变:“是的阁下,怎么了?”
他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异常,阿诺德微微皱起眉,想到他在飞行器上和自己说帝都星出现了一只新的S级雄虫,他以为亚撒只是看到这个消息随口一说,但现在他又好像在打听那只雄虫?
亚撒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只是有点好奇,毕竟虫族很久没有出现S级了。”亚撒笑道:“能生出一只S级雄虫,想必他的父母一定也很优秀,不知道是哪两位?我有点好奇。”
他补充一句:“说不定我还认识。”
希尔修斯停下脚步,抬起眼:“我的雄主……没有父母。”
闻言,亚撒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能冒昧地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他问完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很失礼:“如果冒犯到了,我很抱歉。”
希尔修斯摇摇头,但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过身继续带路。
亚撒心里的急切稍稍平息下来,一转头,就对上了阿诺德的视线,但阿诺德只是看了他一会,什么都没说,就算是要说什么,也不会当着希尔修斯的面说。
“元帅,您要直接去见那几只雌虫吗?”
“好,直接去吧。”
“请跟我来。”希尔修斯把他们带向审讯室,发消息让副官把那些雌虫带到审讯室,顺便把他们已经到达的消息发给了陆于栖。
“那只雌虫已经死了,很抱歉没有能为您问出更多的信息。”他把报告递给阿诺德:“他的体内含了一种新型毒药,军部的医疗设备没能检测出来。”
阿诺德沉默地接过那份报告,匆匆扫过,最后停在那张脸上:“我以为他早就已经死了……”
希尔修斯:“您认识他?”
阿诺德自嘲一笑:“在很久之前,他曾经是我的副官。”
“我无法原谅自己。”沉默了一会,他又低声说道:“因为我没有发现他背叛了我,直到现在我才发现,甚至他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位死去英雄,太可笑了……”
心被酸涩的情绪填满。
“他对我的孩子动手……”
说出这句话时,希尔修斯觉得这位传言中冷酷无情的元帅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没忍住看了一眼通讯,没有新消息,陆于栖没有发来新消息。
希尔修斯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亚撒扶住了阿诺德颤抖的身体。
抬起眼看向希尔修斯时,眼里仿佛多了什么情绪。
希尔修斯心想他大概是知道了什么,刚刚他问自己关于陆于栖的情况时就有这种感觉。
可是陆于栖至今也没回他的消息。
审讯室的门传来一阵敲门声,阿诺德恢复平时冷静的样子,眼里的冷意让人胆寒。
“进来吧。”
同时送来的还有希尔修斯处理走私团伙时的一些资料,艾伦知道来了位大人物,于是只是在门□□给希尔修斯,希尔修斯把这份充满阴暗交易的资料接过,一抬眼,就看到了缀在后面的陆于栖。
“雄主……”
陆于栖来的时候似乎是有些急,有些气喘,他停在希尔修斯面前,审讯室的门后极大几率就是他的虫族父母,没由来的,心跳开始加快起来。
“雄主,您没事吧?”因为他之前的态度,希尔修斯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陆于栖没忍住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缓解紧张。
这个时候,希尔修斯随便他动自己的头,侧开身子:“您要进去吗?”
“进去吧。”
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希尔修斯把门打开大一些,陆于栖默默在心里吐出一口气,和希尔修斯一起走进去。
他听到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带着令人颤栗的威严,陆于栖却觉得无比熟悉。
穿越初期那些模糊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与耳边这道声音重合。
希尔修斯叫了一声:“元帅。”
阿诺德和亚撒同时抬起头。
几乎是瞬间,陆于栖看到那只军雌露出惊愕的神色,瞪大了眼睛:“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23:54:29-2022-06-04 00:2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猫、糖糖 10瓶;咕咕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雌父,别难过
血缘很奇妙。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点点不确定, 那现在就是可以肯定。
他认得这个声音,最初陪他度过那段意识最模糊的声音,含着期待和喜悦的声音。
希尔修斯看了陆于栖一眼, 察觉他有些紧张,但这件事希尔修斯给不了他什么帮助,他默默地叫了艾伦把这些提来审讯室的雌虫带走。
阿诺德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连眼睛都不敢眨, 视线紧贴着面前的年轻雄虫,声线带着轻易就能察觉到的颤抖:“你是……”
怎么能这么像呢,像到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想落泪。
像到第一眼就觉得他是自己丢失的, 还未孵化的孩子,那个应该在自己身边长大, 而不是下落不明的孩子。
“你叫什么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阿诺德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他问这句话像是花费了所有的力气。
但他的视线依旧贪婪地落在陆于栖脸上, 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充满执拗。
陆于栖像的是年少时的阿诺德,这也是维德元帅没有发现异常的原因, 亚撒能认出来是因为他是和阿诺德一起长大。
“我叫陆于栖。”陆于栖动作轻缓地扶住他, 顿了一下:“您不要哭。”
他的身形并不单薄, 二十多年足够他变得可靠,可正是因为这样, 阿诺德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时候他甚至没有孵化, 他是怎么长大的呢?
没有雌父和雄父在身边,他会不会受欺负?
他会不会觉得是他们不要他了?
他一直都活着, 可是他们一直没能找到他, 没能早点找到他。
一想到这些, 阿诺德的心里就只剩下心痛,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着,抽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对不起……我一直很努力地在找你,但是没找到,对不起……”
从他接到消息后,第二天马不停蹄地赶过来,陆于栖就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
这炽烈的情感让他感到有些无措,他不擅长处理这些,却也知道这只军雌很需要安慰。
“没关系的,我……”他想说一些能让他得到安慰的话:“我过得很好,平安的长大,衣食无忧,现在有了伴侣,精神力是S级……”
这些阿诺德都没能参与,他不知道过程,他几乎错过每一个阶段,渐渐地,陆于栖说不下去了,因为阿诺德看起来没有被安慰到,只是捂着嘴默默地流泪。
看得陆于栖也觉得难过起来。
最后种种没说出口的话只汇成一句:“别难过,我很好。”
阿诺德的手紧紧抓着陆于栖的手臂,这一刻他只是平凡父母中的其中一位,而不是掌管权利,高高在上的帝国元帅。
陆于栖和他说:“别难过,雌父。”
阿诺德的泪水决堤而出,他想过无数次,他的孩子叫他雌父。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他一生的运气都用在这里。
真好,他还活着……
——
审讯室不适合待太久,等阿诺德情绪比较稳定一些之后,希尔修斯和维德元帅说了一声,就把他们带回家。
他刚刚一直默默的没出声,现在也只是握着陆于栖的手,等待他平复情绪。
陆于栖之前有些抵触的心理,但是真的见到之后,他也跟着难受,说明他还是在意。
“我有点难受,希尔修斯。”陆于栖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目前他只和这位雌父说了几句话,和雄父一句话都没说上,陆于栖心里始终有一种担心,他害怕太炽热的,倾注在他身上的情感,他怕自己还不起,无法付出对等的情感。
希尔修斯摸了摸他的头发:“您在担心什么呢,雄主?”
“我说不上来。”
“您已经很好了。”希尔修斯想了想:“不用刻意要求自己什么。”
二十多年的空缺,是很难补上的,他知道陆于栖的纠结,但是刻意总会让相处显得小心翼翼。
“他们找了我很久……”
“说明他们真的很期待您的到来。”
陆于栖抬眼看他:“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有压力。”
他已经不是天真的孩子,成年人的想法会有更多复杂的成分在里面。
“他们很爱你,是不会让你感到难受的,雄主。”压力应该也不会有的,希尔修斯安慰自己显得有些焦虑的雄主:“我会陪着您。”
看着希尔修斯安安静静的侧脸,陆于栖心里的焦躁慢慢平复下来,闭上眼睛安静地待了一会。
阿诺德正和亚撒待在一起,他怕自己太过强烈的情绪会吓到失而复得的孩子,勉勉强强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由亚撒把他带走。
阿诺德前一夜就没有睡好,现在情绪波动过大,很疲倦,但怎么都无法进入休息状态,他想时刻看着陆于栖,让他时刻待在自己的视线里,才能觉得安心。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阿诺德,你很累了。”亚撒强制性让他休息:“我去和他聊聊,你休息一会,好吗?”
亚撒情绪波动也很大,但是他现在明显比阿诺德冷静一些,更适合和他们的孩子聊聊。
阿诺德闻言看了他一会,片刻后开口:“一会再去吧,他或许……还没有能完全接受。”
顿了片刻他又说道:“别吓到他。”
雌虫对情绪的敏锐是雄虫不能比的,他能感受到他的孩子在努力地接纳他们,或许在此之前,他还有过一段时间的纠结。
阿诺德不让自己去想他是因为什么而纠结。
总之,他们的孩子主动找到了他们,他们的孩子还活着。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微弱的希望走向绝望,他不期盼什么,他能接受他们就好。
亚撒闻言沉默:“对不起。”
这些年他一直在说对不起,阿诺德一直没有回应他,这一次,阿诺德停顿了几秒,第一次回应这句对不起:“我依旧没有办法原谅你,还有我自己,他现在回来了,但这些依旧无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