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瑾,珏、瑾皆为玉,折瑾玉碎,岁岁平安。]
[落在我手里,你自找的。]
[这样,脱掉。]
[三年前我离开的直接原因,就是你跟我说你要娶妻。]
[结发为夫妻……]
[神识交融,我教你。]
……
叶珏闭上眼,压制住翻澜起伏的复杂情绪,一个深呼吸。
失忆期间的事,他回想起的并不完整,但也足够他拼凑出“真相”。
梁涉将他们的推测告知道:“门主,是季雪满救了您,但说救应该不合适?属下以为,是他借您失忆之时报往日之仇。”
“呵,你以为?”
叶珏冷笑一声,蓦地睁开眼,眼底是毫不掩饰、浓浓的嫌恶。
“那他比你以为的要卑鄙无耻的多了!对本尊心怀不轨、蓄谋已久——”
不知廉耻、淫荡犯贱地大肆勾引本尊,狡诈阴险、口蜜腹剑,趁机侵入、控制本尊识海。
“真是恶心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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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折瑾死了,以后只有叶珏。
第17章
“咚咚、咚咚——”
“客人,您在吗?”
小二端着食案,贴在客栈三楼的某个房间门口仔细听声,食案上盛放着两份宵食,是白天掌柜答应送给这间房两位客人的赔礼。
“奇怪,睡着了吗?天还没黑呢。”
屋内没有亮光,亦没有丝毫动静,小二感到奇怪。但一想到之前那个性子急躁的小白脸客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抱着性子温柔的客人进屋,摆明是要白日宣淫,他又能理解了。
啧啧,估计是干完事累了吧。
于是,他朝屋内喊:“您的两份宵食小的放在门口了,您记得拿。”说完,很有眼力见儿地下楼接着忙活去。
走到楼下,掌柜挥挥手招他过来,专门问道:“三楼住的那俩人怎么说?”
小二如实回道:“没说话,屋子里是暗的,可能是睡了。”
“这样吗?”掌柜听完,松了口气:“没出事就行。”
小二斗胆问一句:“掌柜的,那两位是怎么了”
掌柜当即板起脸来,训斥道:“不该问的别问,干活去。”
“是。”小二讪讪,顺从退下。
等人走了,掌柜才倚在柜台有空细细琢磨:白天,季雪满刚带那个小白脸上楼,血炼门几人后脚就到,威迫他不管如何,胡诌个理由骗季雪满下楼一趟。
掌柜只当是血炼门的内部恩怨,血炼门是六洲大派,他一小小做生意的,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掺和进去,只能照做。
这才有灵晶成色难辨真假的一遭乌龙。
掌柜不知血炼门的意图何在,在他们离去后一直提心吊胆,倒不是担忧季雪满会落入血炼门的陷阱,而是害怕季雪满吃了亏,把火气撒在他和客栈身上。毕竟季雪满实力在此,血炼门前左护法的称号可不是吃素的。
幸运的是,一直到晚上楼上都很安静,掌柜暗暗祈求,这样最好,千万别在他客栈里生事。
然而,掌柜不知,一人无故失踪,季雪满不是不想生事,而是他现在连保持清醒和站起来都极其困难。
小二站在门口时,揣测房间内是如何活色生香的春宫,事实上,门后景象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狼狈、痛苦、混乱,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绝望无助的煎熬与苦刑。
叶珏失踪突然,季雪满在发现人不见的那一刻便要出门去找,他只离开房间去了楼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绝对走不远。
但他连房门都没能踏出去,脚底一软,“扑通”摔倒在地。
情丝缠毒发作。
他压制过一回,当再次毒发时,来势更加凶狠。很快,当他费力将房门关上,并强撑着给房间下了禁制以后,他就再没了行动能力。
季雪满几乎是爬到床边,却无论如何也支不起身躺到床上。
一波接着一波的情潮源源不断,汹涌袭来裹挟住他。如窒息一般,他喘不上气,即便衣襟扯到最大,却仍是难以呼吸。
浑身滚烫发热,灵力在体内四处乱窜,搅得经脉生痛,待他受过这一遍苦难后,那丹田处便像开了个口子,灵力从此处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而连三、周而复始,只消不到一个时辰,灵力便去了大半,修为也下了一大截。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季雪满从未有过如此不堪的时刻。尝过情事滋味的身体在最需要伴侣疼爱的时候独自承受情丝缠毒发作,明明切身拥有过,却在一夕之间无情抽离,只会为他增添莫大的痛苦,毒素的反噬也更加霸道强悍。
他趴在床边,艰难喘着,整个人如从热水中捞出来,面庞潮红得犹如熟透,两层衣衫全被汗水浸湿,乌黑发丝亦是乱糟糟地黏在额角、颈后,哪还有半分光风霁月的季公子形象。
而下身的衣物,在不可说的部位,湿透了,不仅仅是因为汗水,还有这具身体急切、渴望想要欢爱而自动分泌出的淫靡液体。
“小瑾……”
他虚弱呼唤着不可能出现的人的名字,纤瘦手背青筋鼓起,床单在手指用力收拢下,团皱得更加凌乱。
“哈……小瑾……你在哪……呜……”
他睁开眼,是漫无边际的黑夜,房间内只他一人。眼睛里水汽越积越多,可能是热的,也可能是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连黑夜都变得不切真实。
死寂封闭的禁制里,唯有颤抖不停的双腿一次次试图站起,但毫无意外,全以失败告终。
直到最后,连跪着都没了支撑的力气,床榻一侧的半边身子猝然倒下,紧紧蜷缩成一团。
好疼啊,谁来帮帮他……
……
黎明到来。
天色却是阴沉,灰蒙蒙的,见不到阳光。
冀云山庄后院卧房内,侍女掌了灯,昏暗的房间内霎时明亮。
叶珏换上一身彰显血炼门门主身份的繁复绯衣,有侍女捧着他昨日换下的衣衫,请示道:“门主,这些衣物怎么处理?”
“烧掉。”叶珏连个眼神都没有分,坐到镜子前。
镜子里还是那个自己,可坐下的一瞬间,他恍惚看到身旁有个人影,在温柔耐心地为他梳头。
再一眨眼,那抹新绿消失在镜中。
是昨夜的梦。
“重新束发。”叶珏有些烦躁,对身边准备为他梳头的侍女命令道。
“是。”侍女解了垂落在他左侧的细辫,一束红金混编细线置于镜台。
灯光下,红金细线散发出点点耀芒,叶珏随手拈起来看。
侍女见状,询问道:“是否要给您梳先前的样式?”
但下一瞬,那一束细线在叶珏手心化为齑粉,清晨的风吹拂进来,空中浮起金色的尘埃。
“不必。”他冷声道,又顺手捏碎解下来的白玉小冠。
“都是些低贱玩意儿。”
和昨夜的梦一样,令人恶心。
“您说的是。”侍女恭敬附和。
一刻钟后,叶珏走到前厅,梁涉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昨天叶珏醒来后,他们已经合计过,将这段时日内血炼门的状况悉数禀告,并揪出当初追杀叶珏、害他误入澄微山并失忆的幕后黑手,就是叶珏的亲叔父、血炼门长老叶淳。
叶珏失踪后,叶珏的心腹和叶淳都在极力寻找他,只不过前者是为救人,后者则是要斩草除根。现在叶珏已被寻回,定然瞒不过叶淳的耳目,冀云山庄还不知道被叶淳渗透进多少,与其再次干耗,不如即刻动身早些回去,与叶淳仔细清算。
梁涉道:“门主放心,叶淳勾结外派、意图谋害您的证据我等已搜集充分,只待回去就能将其发落。只是,关于季雪满,您是否要将他……”
梁涉没敢把话说满,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他作为叶珏的专属大夫,昨日在叶珏醒后再替其梳理调息时,着实是狠狠震惊一番。
门主受伤失忆,为昔日敌手前左护法磋磨,按理来说境况不会太好。但事实是,叶珏非但无一后遗之症,而且经脉强劲、灵力充沛,境界竟是比一月前提升好几重,已然是化神期大圆满。
要知再往上便是合道期,是真正能在六洲称之为大能、令人仰望的存在。
梁涉心生讶异,不明白这一月内叶珏获得何种奇遇机缘,待他再深入窥察时,却惊奇发现叶珏体内有明显的双修迹象。
而叶珏似是注意到他的惊诧和迟疑,漠然瞥他一眼。
只这一眼,梁涉将未问出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有些事,不是他能过问的。
但是,又不能不提,要不然等宋青屿那个缺根筋儿的先提起,指不定就是在门主底线蹦跶。
譬如现在,梁涉已经很小心地在试探问了,而宋青屿不会看气氛,接着就是一句:“是啊门主,季雪满心思诡毒、阴险可恶,绝不能饶了他!一定要——”
“青屿!”
“闭嘴。”
梁涉和归符齐齐出声。归符将激动得站起来比划的宋青屿一把拉回座位,警告道:“门主做事由不得你置喙。”
“你!”宋青屿扬起拳头刚要发火,归符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转过头去,看到叶珏面色阴沉得青黑。
厅内一时静默。半晌,方闻上首轻哂一声:“去昨日你们找到本尊的地方看看。若是能遇到,直接解决就是。”
宋青屿大喜:“是!”
他跟在叶珏后面出了前厅,而慢他们一步的梁涉和归符留在厅内,相视一眼。
梁涉叹气,摇了摇头。
归符默然。
他不似宋青屿那般没脑子。昨天刚找到叶珏时,他同样气愤季雪满趁人之危,但冷静下来后,在注意到梁涉的欲言又止,还有方才那句看似打击报复、实则为季雪满求情的问话时,他明白事情并不简单。
直觉告诉他,季雪满还是那个季雪满,执着于愚蠢的正义与公平,纵然与门主有再多不和,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卑鄙事来。
抛弃立场,单从为人来讲,归符是欣赏季雪满的。
梁涉亦是如此。
但他们没有插嘴的余地。门主想做的事,他们作为门主的利刃,从来都只有服从的份。
*
客栈内。
小二一早打开大门。上午客人少,他趴在大堂长桌上偷懒,没一会儿便打起瞌睡。
直到掌柜过来巡视,对他后脑勺来了一掌,才将他从迷糊中拍醒。
“睡睡睡!给你钱不是让你来这睡觉的!”
“嘿嘿,不好意思掌柜的,我这太困了,没撑住。”小二赶忙站起讨饶。
掌柜望一眼三楼,把小二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季雪满还没动静?”
“季雪满?”小二一愣,想起来是三楼那位脾气很好说话温柔的客人,“哦”一声道:“他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我当时刚把门打开。”
掌柜追问:“他走了?还回来吗?”
小二挠头:“不知道啊,他走得挺匆忙的。我看他是一个人,还问他另一位小哥是不是还在睡觉,可是他没回答,脸色很难看。”
“不对!”小二忙纠正补充道:“他早上下楼时就很憔悴虚弱,像喝醉一样,路都走不太稳,衣服也没穿好吧?形容不整的,和昨天精神气完全不一样呢。”
小二是一个得到点小机缘的凡人,有幸在修真界生活,未曾脱世修行,因而他只能看出季雪满的外在变化,至于其一夜之间修为大减,小二发现不了端倪。
而且,在见识过昨天那个小白脸急色的样子后,小二认为,季雪满今早这状态绝对是被“折腾”惨才导致的。
掌柜却觉得不太对劲,问道:“还有吗?”
“还有?”小二想了想,猛然想到:“对了,季雪满出去后,我本想去把他房间里的食案脏碗收回来,但我过去后发现,食案还在他门口摆着,那两份宵食他一点没动!我心想,这冷了给客人吃不好,就先端回来了嘿嘿嘿。”
掌柜敲他脑壳,啐道:“又偷吃了你小子!”
小二吐了吐舌头,揉揉被敲疼的后脑勺。掌柜指使他:“去,你去三楼看看,另一个人在不在。”
“啊?为什么?”小二不解:“我一直守在这,就季雪满一个人出去了,另一个人肯定还在呀。”
掌柜不耐烦地推他:“让你去你就去,臭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
“好吧。”小二觉得多此一举,但掌柜的命令,他不情愿还是得完成。
但是,这次是他想错了。
片刻后,小二狂奔下楼,惊慌喊道:“掌柜的!人、人不见了!”
“小点声!”掌柜拉过他一把捂住嘴,向周围投来疑惑目光的客人们连连赔笑。
小二这才激动又小声汇报道:“房间内没有人,床上很乱,其他地方没动过,也没东西落下。”
“这样吗?”掌柜若有所思,点点头道:“那估计季雪满是不会回来了。好了,这事到此为止,和我们没关系了,你找人把楼上收拾干净吧。”
“是。”
“呼,算是逃过一劫。”当事人全部走人,掌柜终于放下心来。客栈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希望多迎贵客,但他可不希望“贵客”在他这闹起来。
不管是血炼门还是季雪满,都不是他能惹的主。
偏偏事与愿违。
如同昨日情景重现,掌柜在柜台对账时,柜面上投下一片似曾相识的阴影。
“您好,请问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