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撞击伤。
应当是皮外伤,但是omega的皮肤很白,因为不见光而愈发细嫩,显得就有些触目惊心。
湛峥的眉头皱得更深,问他:
“怎么弄的?”
霍乐宁被他捏着手腕,倒也没想着挣脱,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课间被同学撞了一下,不小心磕到机器上了。”
他说话一直都是轻声细语,像是被丈量过的规整,无端地就有一种奇特的说服力。
湛峥怀疑,刚刚,他就是被这样的语气说服,才会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对方在他面前……
脱衣服。
但是他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真的?”
霍乐宁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但是对方跟他道了歉。而且,如果是故意的,他想不出来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他选择相信对方真的是不小心。
湛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他昨天看霍乐宁,觉得对方像是老师会喜欢的好学生。可是这样的学生加上安静内向,被欺负的概率同样也很高。
他不太相信会有平白无故发生的撞击。
只是霍乐宁的眼睛太干净也太平静,他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片刻后,他还是收回了目光。
他想,至少霍乐宁昨晚上跟他提上学的事情的时候,眼睛里的期待并不像是假的。
应该不至于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被欺负了要说。”他道。
霍乐宁很乖地“嗯”了一声。
他想假条的事情算不算被欺负,但是想了想,杰洛夫教官并没有相信乔舒亚他们,他和乔舒亚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最重要的是,告诉了湛峥这件事,就要暴露他的格斗课成绩很糟糕这件事了。
还是不要了。
这么想着,他打算放下自己的衬衫,却被按住了手。
“正好药箱还在,等着,我给你上药。”
湛峥道。
-
看湛峥的资料的时候,霍乐宁就知道,这个人受过很多很多伤。
这一点在湛峥给他上药时获得了印证。
他坐在沙发上,alpha让他自己抓着衣服,他就很乖地抓着衬衫下摆。
alpha简单粗暴地拆了药膏的外包装,神情漫不经心,涂抹药膏的动作却很熟练。
只是,碰到伤口的时候,霍乐宁还是被疼得抖了一抖。
alpha的手顿了顿。
“真的很怕疼啊。”他笑了笑。
他想到了之前在车子上,霍乐宁被他吓得几乎要哭的样子。
这句话的语气很平常,甚至都没什么发现新事物的讶异,就是一个陈述句。
但是霍乐宁白天才被杰洛夫教官点评过,这会儿总觉得他是在嘲笑。
他抿了抿唇:“其实我也没有很娇气。”
这个反应相较于平时已经算得上激烈,湛峥怔了一瞬,随即笑了。
“谁说你娇气了么?”他道。
没等霍乐宁回答,他又自己接上了,颇为赞同:“倒是挺精准的。”
怕痛。
身体还弱。
那一天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霍乐宁,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懊悔,而是结实地被霍乐宁的样子吓了一跳。
漂亮又孱弱的omega,被摧折之后整个人都是柔软而易碎的。
就像是被打碎了又拼起来的瓷瓶。
霍乐宁:“……”
他不太想说话了。
他别过脸,觉得自己有些生气,可是湛峥一边笑,一边动作却放得很轻,冰凉的药膏被他在掌心捂化了揉在伤口,舒服得就连原本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把脸别了回来。
第13章
湛峥很快给霍乐宁上完了药。
“好了。”他站起身,“一天三次,再吃两片消炎药,过两天就好了。”
霍乐宁点了点头。
他伸手,想要接过消炎药片。
但是触碰到铝箔纸之时,湛峥却没有松手。
他怔了怔,抬起了眼。
湛峥刚好也低头看他,眼神里有些无奈。
像是拿他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不过,里面却丝毫没有轻蔑或是厌恶这样的情绪。
很多人怕湛峥。
但是霍乐宁不怕。
他观察一个人类,总是从他的眼睛开始。
湛峥有一双很锐利的眼睛。
很黑,像鹰。
鹰翱翔于天际,湛峥像鹰一样骄傲,看上去很凶,但是眼睛里却没有暴戾。
他不是不懂。
湛峥可以把他当作间谍处置。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救了他,也帮他完成了任务。
霍乐宁又拽了拽那板药片,没敢太用力,像是撒娇。
自然是没拽动。
这一回,湛峥的眼底多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然后,他开了口。
“我说对你负责……”他似乎在斟酌言辞,过了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说对你负责,并不是指,你答应了之后就要同样地回报我些什么。”
他顿了顿,“尤斯塔斯和威尔都死了,霍乐宁,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霍乐宁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茫:“我知道。”
湛峥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慢慢地道:“你知道什么?”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按上霍乐宁的后颈。
与此同时,空气中是骤然逸散开来的冰雪的气息。
几乎是瞬间,霍乐宁就哆嗦了一下。
他还拽着那板药片,顺着这股力道,湛峥把他拖进了怀里,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以一个完全依附和被掌控的姿势。
“抖什么。”湛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霍乐宁手按在他的胸口,努力辩驳:“……是冷。”
他怕冷。
不是因为……
害怕。
湛峥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道:“好吧。”
“但是,如果我真的易感期爆发。”他道,“会比现在还要冷。”
霍乐宁立刻道:“也没有那么冷。”
“那不怕疼了?”湛峥问。
霍乐宁顿住了。
片刻后,他看着湛峥,小心地道:“……不会很疼吧。”
像是在寻求一个肯定的许诺。
但是湛峥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
“会。”湛峥道。
“但是他们说。”霍乐宁眼神有些迷茫,“技术好就不会疼,还会很舒服。”
湛峥:?
他几乎是立刻就道:“他们是谁?”
霍乐宁想了想,觉得这件被欺负的事情是可以说的。
于是,他诚实地道:“虎哥他们。”
“就是学校外面的小混混。”他跟湛峥补充,“好几个人,他们一直说想和我睡觉。”
湛峥:“……”
他一手搂着霍乐宁的腰让他坐稳,一手直接拨了通讯。
“喂。”他道,“中心街区分局吗?”
“我是湛峥。”
“没什么事。”他顿了顿,淡淡地道,“只是联盟总部就在中心街区上,我个人觉得,还是应该严格一下区域治安的,你觉得呢?”
-
十分钟后,一份执勤报告战战兢兢地发到了湛峥这里。
湛峥点开,跟霍乐宁确认身份:“是这几个人么,有没有漏掉的?”
霍乐宁犹疑地点了点头。
然后赶紧摇了摇头:
“没有。”
湛峥关掉了光脑。
然后,他看着霍乐宁,顿了顿。
“会痛。”他道。
霍乐宁:“……”
他张了张口,却被湛峥按住了唇。
湛峥的手上还有药油的味道,力道不轻不重。
他仰着脸,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睛。
“忘了前天晚上了么?”湛峥的声音很轻。
“如果易感期爆发,我会跟那天晚上一样没有理智。”湛峥慢慢地道,“我会控制你,不让你逃跑,然后做跟那天晚上一样的事情,不仅如此。”
他顿了顿,“因为我已经标记过你,第二次,我很容易就能进入你的生殖腔,它也会很欢迎我。”
“大概……”
他的手指下滑,点了点霍乐宁的小腹。
“是这个位置。”他道。
霍乐宁面色发白。
好……深。
“不能……”他挣扎着发问,“不进去吗?”
他看着湛峥,睁着漂亮又无辜的眼睛。
让人想无条件地答应他任何事,又或是恶劣地让他因为被拒绝而惶恐不安。
湛峥选择了后者。
“不能。”
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又冷酷。
把霍乐宁打入了深渊。
看着omega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湛峥终于笑了。
他不穿军装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几乎称得上文雅。
要不是那股慑人的气场什么样的衣服都没法完全压住,看起来就是一个完全的贵公子。
他放开霍乐宁,小心地没有碰到他的伤口。
然后,他站起了身。
“下次不要做这样的事了。”他道。
“走吧,去吃饭。”
*
在喝完一碗热腾腾的浓白鲫鱼汤后,霍乐宁终于意识到了,湛峥是真的不需要他。
他把他留在身边,但是仅仅是留在身边。
只是那个晚上意外的补偿。
他其实也不是真的非要湛峥和他做那样的事,只是觉得,既然他是为湛峥而生的,而湛峥又把他留在了身边,那么他就是湛峥的了。
既然湛峥不想,那么他也可以接受。
只是……
“你的病怎么办?”他小心地问。
湛峥怔了怔,随即笑了:“那个啊。”
“没事。”他道,“只是紊乱,用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沈呈只是嘴上说得狠。”他给omega又盛了一碗鱼汤,轻描淡写地道,“要是我真的因为易感期紊乱快死了,他也不会不管的。”
霍乐宁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碗:“喝不下了。”
“半碗。”湛峥道。
他十六就上战场,军营里也有omega。
但是像霍乐宁浑身都写满了omega会有的娇气孱弱这类词的omega是真的没怎么见过。
刚刚霍乐宁坐在他怀里,轻得像一只幼猫。
湛峥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好在霍乐宁很听话,知道商量不通,就乖乖地把鱼汤喝完了。
第二天,湛峥跟着他一起去了学校。
确认门口没有那群骚扰他的小混混了之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他抬起眼,是严沛。
-
严沛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拘谨。
他虽然是家里最废的,但是心思也八面玲珑,知道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也知道什么人是好人,但是不该惹。
比如面前这位。
湛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前段时间杜星还在跟他八卦。
但是没人知道成功地爬上湛峥的床的那个omega究竟是何方神圣。
除了秦佩宜。
和他。
可是秦佩宜是人亲妈,他算什么?
一想到这件事,他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
偏偏世事就是如此巧,他跟湛将军家的这位小朋友还有过一面之缘。
他一面实在禁不住自己的恻隐之心,在当初给湛峥的纸条里替霍乐宁求了情,一面又因为这件事好几天没睡好觉。
好容易听说湛峥把人带回家了,结果转头上头就派了任务。
……严沛现在就是觉得自己惨。
非常惨。
他看着湛峥,咽了咽口水:“……将军。”
湛峥收回了目光。
“那么拘谨做什么。”他淡淡地道,“叫哥就行。”
严沛:“……”
他不敢。
“峥哥。”他道,“你来送宁宁……嫂子上学啊。”
湛峥微微停顿了一下。
“嗯。”他道。
他没有否认严沛的称呼。
就像昨天,他哪怕不愿意碰霍乐宁,最终也没有对霍乐宁说出那句“你把我当哥哥”就好。
霍乐宁或许迷糊,但是他很清楚。
在外人眼里,霍乐宁已经是他的omega了。
这种时候再说这样的话,不是体贴,而是变相地在欺负人。
“顺路。”他道。
“……感情真好。”严沛打了个哈哈,然后道,“案子我已经去过分局调过档了,您说了要绝对保密,我就给锁我柜子里,那我们现在去警局?”
湛峥颔首。
两人到了警局,找了间会议室。
严沛把打印了的档案拿出来,每一份上他都已经按时间贴了标签。
“都在这里了。”他道,“重要内容我都保留了。”
湛峥顿了顿:“辛苦。”
严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很谦虚:“不辛苦不辛苦,我的本职工作嘛。”
湛峥知道他的性格,没有多说。
两人一人一边,就着案卷翻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半日过去,严沛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去外头倒了两杯咖啡。
“将军。”他道,“休息一下吧。”
湛峥接过去,垂眸喝了一口,然后停了停。
“你昨天晚上整理过了。”他道,“有什么想法么?”
严沛停顿了一下。
“直接说。”湛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