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照很感激薛锦行的帮助,道:“我公司才给我升职,现在离职对不起老东家。药方你也别卖了,你想要的话我直接发给你。”
薛锦行道:“你不要钱,我就不要药方。”
杜照坚持道:“您不用这么帮助我,我知道药膏的价值,它不值什么钱。”
薛锦行赶紧开导这位大龄自卑儿童:“作用于精神体的药膏,多天才的想法。你和严老师一定是第一对将这个想法应用于实际的师生……”
杜照坚定认为薛锦行是个靠撒钱来普度众生的冤大头,两人极限拉扯了十来分钟,最终薛锦行以强硬的态度给杜照转了一笔钱,兴高采烈地拿到了药方。
杜照因为收了救命恩人的钱而羞愧异常,埋头走回自己的家,还没进单元楼,发现有个陌生面孔在单元楼前踱步。
杜照社恐,飞快抬头看了眼对方,侧身两步贴着铁门往单元楼里进,刚擦过对方的肩膀,那人突然开口说话:
“杜照大哥?是你吗?”
杜照以为对方是看过星网上话题的路人,结结巴巴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杜照。”
那人一看清他的脸,惊喜道:“真是你!大哥,你抬头看我,我是严农啊!妈还好吗?”
杜照震惊道:“你是小农?”
他上下打量对方,然而对方离家负气时只有十五岁,一别三十多年,再相见时只能依稀看出一丁点相似。
严农是老师严西的养子,可惜天生性格叛逆不服教导,后来严西心灰意冷资助了杜照,严农则在十五岁那年赌气离开了严家。
杜照顾不上社恐,“真是小农!你怎么才回来?”
严农高兴坏了:“我在这儿转悠半天了,死活不敢上去,妈……她还生我的气吗?”
杜照眼睛微微红了:“老师去年就走了,走前还念叨你。”
严农呆呆站在原地,突然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真不是东西!”
他抓住杜照的手:“哥,我……我当时赌气跑了,混进星船商队跟到了其他星区,刚去那十几年真是差点就活不下去。也就是近几年结了婚才安定下来,想着要回来接妈过去享福。怎么就……”
杜照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闷声道:“也不怪你。”
严农沉默片刻:“哥,你带着妈的骨灰跟我一起去主星吧。我爱人刚生了孩子,是妈一直想要的小孙女!就是月份太小了,不能带过来。”
一直坚定拒绝薛锦行邀请的杜照陷入犹豫:“我不想去,老师临终前也说不想离开现江区。”
他不想离开澄星,但严农是严西名义上的儿子,如果对方想要带走老师的骨灰怎么办?
严农怔松道:“难道妈连她的小孙女都见不到吗?她一辈子没有亲人,养了我这个混账,好不容易懂点事,居然还……”
老师走的时候,还是惦念着严农的。
杜照扣着手指,好一会儿,闷声道:“我可以带老师的骨灰跟你去一趟主星,但过段时间我要回来。”
严农大喜:“行!只要你肯让我带妈去看看孩子就行了!哥,让我上去见见妈吧。”
杜照点头。
严农跟在他身后,坐电梯的时候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发出了一条信息——落套了。
严农在杜照身后挑剔地打量着杜照:虽然是少见的想法,但是本事和未知待解也差的太多了。
精神体用的药膏,只不过是稍稍和项目沾一点的边而已,副作用还很强,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算了,不管有什么用处,至少是小先生的一片心意,平息元帅的怒火。
……
薛锦行一路上都在研究杜照发来的药方,他发现这其中的大部分成分是星兽更青睐的灵植。
联邦对人类精神海的研究尚且不够透彻,更别说离谱的精神体了,针对精神体的研究成果非常少,只针对精神体的药物更是全新概念。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主体服用药物,进而达到压制精神体的效果——精神体过于奇妙,它诞生于人的精神海,却又往往是非人的外形,类人形的精神体是万中无一的概率,对主体有用的药物对精神体会则会打折扣。
精神体与主体之间互相影响。
只不过精神体的体量毕竟小于主体,只能影响主体,大部分情况下还需要听从主体的意愿,所以大家也不会额外关注精神体,如果有受伤就收入精神海中修养。
薛锦行若有所思:“真是给我启发了……”
他倏然转身看向言澜与,“我记得军部有些攻击型精神力的精神体非常暴躁,连累主体经常服用药物吧?”
精神体的性格也是千奇百鬼,它们的形成与那个阶段中主体的性格有关,可能是内心深处的一面,也可能是外露的一面。
例如朔蓝,年幼的言澜与也渴望过热闹和交际,成年的言上尉依然黏人,所以朔蓝的性格外放且烦人,是那种为了博取关注而故意在脚边上打转的大猫。
鸣琼不同,它是薛锦行平静状态下诞生的精神体,继承了薛锦行的懒散和小恶劣,但总体是温柔平静的性格。
言澜与道:“这部分人数量不少,其实元帅也……”
薛锦行好奇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有什么隐疾?”
言澜与:“……不是隐疾。”
他轻轻咳了一声,打开自动驾驶,告诉薛锦行:“她的精神体过于暴躁。秘书长说元帅觉醒精神体的时候,正好是心情极度恶劣的时候,精神体形成时吞噬了精神海过半的精神力,经常失控,暴躁期有伤人的记录,所以被元帅强行关押在精神海里。”
很多精神体常年待在主体的精神海不出来。
有的是因为极度嗜睡,比如孟左云的听听,一年睡两觉,一觉睡半年。因为孟左云形成精神体的那段时间是人生中最累最茫然的时期,一心想要逃避。反应在精神体上就是嗜睡。
有些是究极社恐,赵星雨的精神体是见到其他精神体会紧张到昏迷的程度,因为赵星雨本身性格柔软回避,精神体是他的无可救药晚期版。
唯独元帅不同,她的精神体咬人。
薛锦行道:“可是主体与精神体之间是双向联系,她平常已经够忙了,还要容纳精神体的情绪,不会更容易失控吗?”
这不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精神内耗?
言澜与:“会,所以元帅哪怕在不工作的时候,都在一周之内能服用十到二十颗的寒香凝神丹。”
薛锦行震惊:“……真拿寒香凝神丹当糖丸吃?”
寒香凝神丹,正经的七品丹药,言澜与这样的未成年小恒星一次性都不会吃两颗更多,只有周期性暴动的时候才会服用一颗来减轻症状。
言澜与为难:“总不能放出去咬人吧?超恒星级的精神体危险性太高,拴在屋子里……那还是关在精神海更好。”
薛锦行设想了一下把精神体拴在书房里的场景,很无良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元帅的精神体不会是犬科吧?”
言澜与抿了抿唇,忍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好笑地摇头:“是一种猫科外形的星兽——斑斓墨豹,名字叫旧夜。”
薛锦行重复了一遍名字:“旧夜。”
仅从名字,就能感觉到森森的杀气,仿佛猎食性猛兽在暗夜里幽幽亮起的眼睛。
言澜与微微点头:“元帅性格强硬,多年来也没听说有用于精神体的药物,常年戴着拘束环。今年有你在,她已经比之前轻松很多了。”
薛锦行再次点亮光屏,看着快速修复药膏陷入深思。
没等他琢磨出精神体版的寒香凝神丹,言澜与将悬浮车开入了药剂师协会,薛锦行两人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进了一间会议室。
薛锦行在有自己名字的位置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资料袋。
这种级别的会议,只要时间充裕,准备都是极为细致的,座椅上都有受邀人的名字,左右坐的人也经过精心安排,不让有矛盾冲突的药剂师们做得太近。
薛锦行右边是蒋祝周,左边是另一位没有见过的药剂师。
工作人员小声介绍:“这是随行团里药剂师们的基本信息。”
薛锦行点点头,拆开资料袋,这一沓资料的第一页就是一位药剂师。
他的证件照贴在右上角,神情温雅,面容英俊,望向镜头的眼睛里充满笑意。
“卫文嗣。”
薛锦行下意识点了点卫这个姓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旧夜:嗷呜——
薛崽(思考):它会叫,还会咬人,拴在门口看家好像不错。
旧夜:?
第130章 发狂
薛锦行指腹摩擦了一下“卫”字, 很快翻到下一页。
仅凭借一个姓氏,不能作为任何标准,他们这一桌人里也有姓卫的药剂师, 整个联邦姓卫的不知道有多少。
只不过……
薛锦行忍不住将资料翻回到卫文嗣那一页。
他本能地觉得异常, 这种无由来的感觉,根本找不到任何依据,只能归为第六感。
随行团中的药剂师一共五人, 其中三位是老教授,两个学生, 卫文嗣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 资料上显示他今年未满三十九周岁, 在联邦里还是青年的范畴。
蒋祝周道:“诺斯教授、李切尔教授和……华中灵教授?都是大名鼎鼎的药剂师啊。这两个年轻人是他们的助理吧?”
一位药剂师道:“这个卫文嗣我倒是听说过,S+级别的药剂师,听说年纪轻轻的手里有一个注册药方,前途无量啊。”
“他们这趟来交流什么?”
坐在蒋祝周对面的药剂师冲薛锦行努努嘴:“什么交流,偷师差不多。”
药剂师们齐刷刷看向薛锦行。
薛锦行面前的桌子上正摆着“未知待解”的牌子, 不提那块牌子, 进门的人只要看见那道格外挺拔的军装上尉,就能猜到未知待解的身份。
毕竟其他药剂师出行带的是助理和学生, 只有未知待解带的是军校生。
薛锦行拉了下口罩, 对那位药剂师笑了笑。
蒋祝周道:“恐怕不只是偷师,还想直接挖人。”
他拍拍薛锦行, 有一番话卡在喉咙里, 半晌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总不能绊住薛医师的前程吧?
他们这些药剂师都是协会成员, 与星戎药剂师协会休戚相关, 但薛医师不是, 如果主星待遇更好……
会议室里其他药剂师都忍不住看向薛锦行,虽说是人各有志,但他们内心却都期盼薛锦行可以留在星戎。
未知待解横空出世,他们从不服气到心服口服,再到十日好的出现、笔记的公布,一步一步使他们折服于未知待解的能力和慷慨。
他们已经将未知待解视为行业魁首,心甘情愿地跟随未知待解的脚步,这个龙头一旦走了,他们岂不是没有方向了?
薛锦行回头,不意外地对上言澜与的眼睛。
薛锦行收回目光,微微笑了下,轻描淡写道:“家就在这里,我去哪里都会回来的。”
星戎给他的羁绊太多,已经将他牢牢拴在澄星了。
只一句话出来,这些说出去都可以被誉为行业大拿的药剂师们纷纷松口气,乐呵呵地再次交流起来。
这次的药剂师协会会议,是为了决定出负责与随行团交流(应付)的接待团人选。随行团五人,接待团则是十个人。
接待团的名单经过药剂师们的投票,薛锦行果然是众望所归,以九成的票数被选进了接待团。
对面随行团点名想见未知待解,而这种级别的会面确实需要足够强势的人来撑起场面。
药剂师协会给薛锦行发了证件,又将接待团聚集在一起单独开了个会,几个小时后,薛锦行才从药剂师协会离开。
薛锦行在繁华的大街上站了一会儿,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在一起,杂乱非常。
一边是藏在幕后的那只手,一边是超恒星级的死亡期问题。
前者是一潭浑水,伴随着主星访问组的到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后者却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薛锦行在车水马龙里用力按住眉心,感到一点不耐烦,这种不耐烦针对幕后之人,因为敌在暗处,偶尔能抓到尾巴,却又总不能将其揪出来。
这种滑不留手的感觉格外恼人,不时出来打扰薛锦行。
真是什么都做不好,如果能立刻解决掉死亡期的问题……
薛锦行闭了下眼睛,试图通过调整呼吸修正明显不正常的心态,但是负面情绪并不是靠压制能化解的。
“草。”
薛锦行攥紧智脑,失控的手劲捏坏了智脑的外壳。
言澜与双手放在薛锦行肩上,靠过来,侧脸贴着薛锦行,转移薛锦行的注意力:“是去酒店,还是去……看看元帅的旧夜?”
药剂师协会在澄星的主行政区,也就是元帅庄园所在区,因为薛锦行现在参与了接待团,所以在接待结束之前薛锦行两人不能返回云光区,平常可以自由活动,但必须住在酒店里。
大街上人来人往,言澜与的军装足够显眼,他却懒得顾忌什么,更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薛锦行在这样亲密的肌肤相亲里平静下来,“去元帅那边吧。”
他道:“酒店里没有工作室,我去……研究一下杜照的药方,顺便看看元帅的旧夜。”
访问团要到了,元帅腾出了相当长的时间留在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