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导航。”小女孩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地图,抗拒地摇了摇手,俯身接上几条线,启动了汽车。
……
“前方路口左拐,随后向前直行1.5千米。”二十分钟后,姜歇对照着地图和街道,提示着。
“前面有情况。”车子一转弯,小女孩立即说道。
姜歇擦了擦车窗向前看去,只见几辆救护车停在路边。但站在车边的不是医生护士,而是全副武装的持枪人——看打扮,像是官方派来的。
另一边,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胖大叔,被一前一后架出了居民区。胖大叔奋力挣扎着,衣服都在动作中被堆到了胸口。
车边的持枪人打开救护车的后厢门。
后厢内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瘦子见门开了,作势就要钻出来,但很快被摁了回去。而胖大叔也在挣扎中,被推进了车后厢。
姜歇皱皱眉:这些都是感染者?官方又有什么新举动?
女孩降下车速,把车停到一边:“我们等一会再走?”
“嗯?”姜歇擦擦玻璃,“可以啊,等一会跟上去看看。”
“不是。”女孩赶紧解释道,“他们很可能感染了病毒。我们需要离远一点。”
——现在你知道要远离病毒了,当初毫无防护地跟着我跑是怎么回事?
“嗯嗯。”姜歇面上却继续掰扯,“远远跟着就好。”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小女孩不情愿地妥协道,“但这可能会招来意外的麻烦。”
姜歇看向小女孩,挑了挑眉——这小姑娘还真是“听话”,很难让人不怀疑呀。
前方,救护车重新启动。由于街道空空,两人只能“极远”地跟着。
救护车在一个社区门口再次停下,新的居民被关了上去。如此往复。
中间,两人也把救护车跟丢过,但也好在目标十分明显,在姜歇的推测下又找了回来。
最后,救护车驶进了一块封闭的楼群。
“不会又是精神病院吧?”姜歇看着合上的大铁门眨了眨眼,“把人送来在这种地方,是准备让感染者与世隔绝、自生自灭?如此极端的手段——所以官方对这病毒是毫无对策吗——或者说,这还涉及什么人体实验?”
“可以了吗?”小女孩催促地向后看了一眼,“有人出来就麻烦了。”
“走吧。”姜歇点点头,“前面第二个路口左转。”
两人终于重新向第七大道出发。
忽然,姜歇“咦”了一声。
“怎么了?”小女孩立刻警觉地问道。
姜歇:“你看看后车镜。”
后车镜中,一个黑点正在慢慢放大。
“有车跟上来了!”小女孩猛地踩下油门,“难道被发现了!”
街道两边的建筑迅速后撤。
然而,后车镜里面的黑点没有变小,反而在继续变大——显然,后方的车辆也加快了速度。
“别慌。”被甩到后座靠背上的姜歇重新坐好,“前面一个路口左转,随后迅速右转。”
“好。”小女孩握在方向盘的手愈发用力。
姜歇:“靠右侧直行两百米后,进隧道。”
小破车飞驰着,极力想把跟在后头的人甩开。
十拐八拐之后,黑色车辆终于消失正在视线内。
小女孩刚松了口气,说了句“是不是已经甩掉了?”前面500米处一个路口,黑色的越野车便忽然横在了路中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吱嘎——”小破车紧急刹车,急打方向盘,向后掉头。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火花。Skr——
小破车偏离正常路线,向路边撞去。
“爆胎了!这破车!”小女孩在摇晃的小破车内握紧方向盘。
姜歇一手抓住车靠椅,另一手在麻袋里翻找起来。
最终,车辆在向前滑出几百米后,艰难地停了下来。
身后,黑色的越野车已逐渐逼近。
“被抓进去后,一定会被感染的。”小女孩拍了下方向盘,汽车发出“叭——”的一阵长鸣 。
“我是玩家,没有恶意。我是玩家,没有恶意。”长鸣结束后,两人忽然听见一阵机械的男音,从后方的传来。
姜歇回身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喇叭从越野车的驾驶位上伸了出来,反复播报着。
在这机械中透着些许傻气的喇叭声中,气氛一下便缓和了。
“原来是玩家啊。”小女孩往椅背上一靠。
“是呀。”姜歇面上笑道,右手却一收把掌心的一小瓶酒精喷剂藏进了袖子里。
两人下了车。对面走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全身防护的男子。
“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对方面向小女孩问道。
“阮鸣?”姜歇看到男子身形本就有所猜测,一听到声音立即认了出来。
然而,阮鸣却像是没有认出姜歇似的,直面小女孩。
“该隐?!”小女孩略显幼稚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意外,几分警惕,“你怎么也来了?”
——啊,果然不是什么B级玩家。
姜歇后退两步。
小女孩看了姜歇一眼,跺了跺脚,又面向阮鸣:“你来找谁?不会要跟我们抢人吧?”
阮鸣同样看了眼姜歇:“所以是薛定谔让你来找他的?”
“我不否认。”小女孩,“你——”
阮鸣:“我没必要。”
姜歇适时打断,故作惊慌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女孩向姜歇靠近一步:“我说过,我是来合作的。”
姜歇:“抢人是什么意思?!”
小女孩“唉”了一声,连忙解释道:“我们是A级玩家。我就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联盟。”
“他跟我不是一起的。”小女孩看了眼阮鸣,再次确认道,“我们没有冲突吧?”
阮鸣:“没有。”
姜歇左看看右看看:“好吧。不过不管你们是谁,我想应该没人想被弹出游戏。不如暂时合作,先去安全区。”
阮鸣点点头。
小女孩犹豫地看了阮鸣一眼,又冲着姜歇轻轻摇头。
姜歇却看向阮鸣:“我们的车子坏了,要坐你的不介意吧?”
小女孩被姜歇这么一提,也不再阻拦。
姜歇抬上自己的编织袋,就钻进了汽车后座。
“你,坐前面。”
小女孩正也要往后座爬,被阮鸣一把拎到了副驾驶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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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何渡夜:没错,薛定谔就是我。我想你不会忘记我,除非你想要到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第69章 末日病毒(四)
阮鸣坐进驾驶位:“让你招人, 他还真是会打感情牌。”
小女孩在座位上不适地扭了扭。
“掉头直行。”姜歇继续扮演起了人工导航的工作。
当几人来到第七大道时,已经有好几个玩家在中央广场等着了——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美国大叔、一个头发花白的英国男人、一个年轻的澳洲男子,还有一个黑眼圈严重的泰国女人。
几个人均相隔好几米远地站着。
“嘿, 我是亚历山大。”花衬衫大叔看见姜歇几人很快打起了招呼, “你们有什么信息?”
大叔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英文果然如阮鸣之前所说的,被转成了中文。
“我是李千星。”姜歇应道, “我们刚才看到许多人被抓进了几幢大楼。看起来, 他们完蛋了。”
“我知道这事。”一边的英国男士回应道, “我叫肖恩。现在政府准备把所有病人全部隔离起来。”
“哦, 我的上帝。”澳洲男子抬起双手,“他们会为病人提供治疗吗?”
“我不这样认为。”肖恩,“现在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我想官方是希望这批被感染者全部死亡。”
“这真是不可理喻!”澳洲男子, “现在这个世界的病毒已经全面扩散,这种措施根本无济于事。”
“哈哈。”亚历山大冷笑两声, “不过,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难道是去买银翘?”
“那也不是正确的方法。”澳洲男子连忙道。
“你难道听不出这是反讽吗, 保尔?”亚历山大对澳洲男子道, 又看向姜歇几人,“你们几个里面有中国人吧,中文里是不是有种修辞叫反讽。你们教一教他吧。”
“对不起, 但是够了。”肖恩打断亚历山大,“让我们回到正题。”
“我叫安。针对亚历山大提到的买药一事,我可以补充一点。”泰国女人上前两步, “现在的大规模传染, 关于银翘的谣言也是一部分原因。大家跟风买药、再次挤在一起,这导致更多人被感染。”
“哇。太蠢了。”亚历山大看向其他玩家, “那你们没人去过药店吧?”
无人回应。
“李千星?”肖恩忽然看向姜歇。
众人看向姜歇。
姜歇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肖恩:“如果我没认错声音的话,无线电波是你发的吧?”
——差点以为你之前见我去过药店呢。
“没错。”姜歇指向中央广场北面的大楼,“既然要在末世生存,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基地。这里就是一个选择。”
“很好。”亚历山大交叉手臂,“但这先要保证我们这里没有人被感染。”
“两种方法。”
一直没说话的阮鸣开口道:“一、所有人各自报备行程,如果觉得自己有可能感染,那么自行提出;二、该病毒的潜伏期是1-30天。所有人在大楼一层进行自我消毒、隔离、防护。当然,之前就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可以共同隔离。在此期间,我们可以采取行动,但必须保证安全。”
阮鸣:“而现在,所有人,请穿戴好你们懂得防毒面具和防护服。”
小女孩和亚历山大面面相觑——在场就他们两人没穿防护服。
亚历山大:“你从哪知道的病毒潜伏期?”
阮鸣:“电脑。”
“我想……”亚历山大顿了顿,“……哦,算了算了,谁有多余的?”
小女孩则偷偷瞅了阮鸣一眼,溜到姜歇身边:“你还有吗?”
“小心使用。”阮鸣从车里拿出两套防护服,向前几步放到地上,随后退回原位。
整理完毕后,玩家们进入大楼,开始打理水、电,分配物资与房间。
……
次日,在这个小世界的其他地方,一场场群众的抗议却再次爆发。
“布兰登是我们的指引,揭露出政府和医疗机构的阴谋。”一个大汉举着“GET OUR FREEDOM”的牌子,在人群前头大喊着,“政府不顾我们的生死,只管自己的死活。”
“医疗机构毫无用处。送进去的人直接被他们处死。”人群中一个黄发女子叫道。
另一男子应和道:“他们以隔离为由,进行人体试验。”
大汉呼喊起来:“自由在我!死亡在我!”
民众纷纷应和道:“自由在我!死亡在我!”
“回你们的家去!”政府军在远处警告道。
“不!自由在我!”大家开始和政府军对着干。
类似的抗议在多个用来关押感染者的封锁区,同样扩散开来。
由于封锁区内已经出现大面积无症状死亡,所有人都认为,乖乖留在封锁区内,得到的只有一条死路。
“让我们冲出去!”一个男子振臂一呼,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被关押的人们从一幢大楼里面冲出去,冲向铁门。
封锁区内其他大楼里的被关押者见状,也激动地冲下楼。
一支支小流汇成一片人海。
“哒哒哒。”铁门口的守卫开始射击,
尽管人群中不断有人正在枪击中倒下,但人海却依然在逐渐向大门逼近。
守卫的士兵握在枪把上的手冒出冷汗,正要射出下一枪的时候,却一命呜呼了。
“该死!”他身边的同伴咒骂了一句,扔下枪跑了出去。
其实守卫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自从把这些感染者关押进来后,他们当中也已经有好几人忽然死亡。
“不!”其他守卫见状也纷纷掉头就跑。
“他们走了!我们胜利了!冲!”群众中爆发出欢呼。
人群像洪流般冲出大门,涌向四面八方。洪流过后,出口处的两扇铁门已翻倒在地。
“如果有其他玩家收到这条信息……”一个瘦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停下脚步,用手捂住左耳,又把收音机贴在右耳上。
“……重复,到第七大道中央广场集合。”收音机里的声音继续传来出来。
瘦子眼睛一亮,就着这个电台频率又听了一遍。
夜幕缓缓笼罩大地,前一天的末日恐慌,在此时却变成了末日狂欢。
酒精、香烟麻醉着人们的神经。
歇业多天的酒吧内再次灯红酒绿起来。
人们脱下防毒面具,摆动着身体,将当下视作生命的最后来肆意欢愉。
草药、虫子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网络上各类食疗抗病毒的手段弥漫开来。
大家纷纷直播和模拟,如何通过各种奇怪的方式来延续生命。
“他们都疯了!”第七大道的大楼内,一个全身防护、身材偏瘦的玩家正手舞足蹈地向站开好几米远的其他玩家,讲着外面的情况。
“他们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抗拒自己不愿相信的。这些极端的观念、情绪和信念,具有和末日病毒一样的传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