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刚才那一声悲鸣是他的幻听。
它们肯定是害怕了,躲起来了。
苏隽鸣往山上走去,呼吸有些重,冰寒的天让呼出的热气在面前缭绕,他强忍着呼吸时胸口的闷疼,还是想着往上去看看,爬上去的时候没注意身侧的斜坡上的厚雪开始往下掉,斜坡背后已形成缝隙缺口。
就在他听到动静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紧接着身旁的大树被斜坡上倾泻而下的雪压倒,树枝带到他的冲锋衣帽子将他整个人往下拖。
树直接压上了他的腿,骨头断裂的疼与倾泻而下冰雪将他最后一声痛楚吞没。
“唔——”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失去意识前,却在耳畔听到了一声奶声奶气的狼叫:“嗷嗷~”
作者有话说:
冬灼:老婆~
第2章 奶狼2
冷,是渗透入骨头缝的那种寒冷。
尤其是他的腿,好像已经冷得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浑身上下仿佛被这样刺骨的寒意扼住喉咙,让他无法喘息。
而他的脑海里却浮现了父亲的面孔,还有他幼时的面孔。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把雪狼养在这里?”
“因为狼是生物链的顶端,没了它,生物链就断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也会因此混乱,所以保护野生动物也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在需要雪狼的时候,我们会放它们出去。”
“但有猎人想要杀它们不是吗?”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保护起来,决不能让贪得无厌的猎人再伤害它们。”
最后,是他的父亲苏重军被盖上白布的模样,他赶回去时只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只听到了最后父亲留给他的遗言:
——隽鸣,那几只雪狼就交给你保护了,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也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爸爸拜托你了。
现在是他最好的雪狼朋友雪瑞被开膛破肚惨死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离开……
就在这时,在唇缝里他似乎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凭借着本能驱使,身体能耗几乎快要殆尽在接触到液体时想也没想的吞咽,贪婪将腥甜的吞咽着。
“嗷嗷嗷嗷~~~~”
耳旁又响起奶呼呼的狼叫声,很焦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隽鸣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觉得浑身好冷,骨头好疼,但却又什么也看不见,不是他视觉看不见,而是身处的环境漆黑得令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依稀从空间感能够判断出自己所在的环境有些宽敞。
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旁地面,现在躺着的位置不是雪地,而是有些湿漉带泥的地面,很有可能他掉进的是个洞穴里,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空间感,甚至有水从上边滴落到脸上。
回想到事发突然的那瞬间,是雪崩了。而他很幸运的是没有被压在雪下,掉进了洞穴里。
就在这时,他感觉腿上有什么覆盖着,毛绒绒软乎乎的,也是浑身冷得发僵之下唯一的温度来源。
他试图伸手去摸,动了动手指,手指因为长时间没动冷得发僵了。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毛绒绒蹭上了他的掌心,在摸到耳朵形状的瞬间他立刻判断出这是一只什么。
耳朵顶端有一点点尖,但却是轮廓较圆润的那种尖形。他的手又往下摸了摸毛绒绒的身体,毛发柔顺,是那么的小只,大概是一只小奶狗的大小。
“嗷嗷~~”
苏隽鸣看不见,在听见叫声的那瞬间眼眶不由得湿润,试图动了动腿,却发现腿不仅动不了,甚至没有痛感,猜测可能是被树干压着,腿断了。
“小家伙,原来你在这里。”
他不再随便动,眼眶渐湿,心里头笃定这就是狼后生下的小奶狼,这是雪瑞的儿子。
“嗷嗷~~~”被抱住的小奶狼奶声奶气叫着,拼命往苏隽鸣怀里蹭。
起初苏隽鸣只是以为小奶狼是在撒娇,便任由它往怀里钻,加上他不敢随便动,生怕自己会在这样恶劣而又不确定的环境下让自己再受伤。
可就在小奶狼钻着钻着时,钻到了衣服里一个比较尴尬的部位。好在小奶狼还比较小,小舌头柔软,也乖乖的没有用牙齿咬。
雪狼是哺乳动物,喝奶是本能操作。
“小家伙,我不是你的妈妈。”苏隽鸣费劲的抬起手,捏住小奶狼的后颈把它从身上拎下来。
“呜……”
小奶狼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听声音像是饿了,被拎开的时候还想去扒拉苏隽鸣的手。短小的四肢怎么可能扒拉得到,这下更是委屈的呜呜着。
奶声奶气的呜声可怜的不行。
苏隽鸣被小奶狼的呜呜声叫得心软,也很心疼,还没有断奶狼后就已经死了。或许小奶狼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母亲,甚至连父亲也被一同残忍剖腹杀害。
这只小奶狼是狼王雪瑞和狼后雪恩的孩子。
“呜呜呜呜。”
小奶狼还在呜呜嘤嘤的嗷叫着,苏隽鸣只能把它抱在怀中,然后伸出手探入小奶狼的嘴里。
他想着,现在也别无他法,在自己生死未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找到,对于生死他也心生无畏,小奶狼既然饿了那他就忍一忍吧,反正也有可能自己再被找到前会因缺氧而死。
可是他却发现小奶狼却只是用舌头试探的舔了舔他的手指,锋利的乳牙也只敢轻轻的咬了一下,狼牙的牙尖落下可以忽略不计的痛感,甚至有点痒。
“不吃吗?这也是肉。”苏隽鸣轻声问道。
“嗷嗷嗷嗷!!!”小奶狼松开手指,忽然冲着他奶凶奶凶的嗷嗷叫,像是在吵着这不好吃,又好像是知道……
这不能吃。
苏隽鸣笑出声,他揉了揉小奶狼的脑袋:“你怎么那么乖啊,都不咬人。”
“呜呜~”小奶狼的叫声又变得高兴了起来,甚至低下头去蹭苏隽鸣的手掌心。
苏隽鸣不由得夸了句‘真聪明’,也确实是,雪狼一族很聪明,与其他狼不同,雪狼成年狼的智商最高可以相当于人类十岁。
而现在小奶狼还小,狼王狼后甚至还没来得及教会它如何去觅食,就算狼本性凶狠,而现在他就躺在这里,如果当真是天性如此,他应该不会幸免。
但并没有,而是乖乖的待在他身边,甚至在他还没有恢复意识的时候护着他已经无法动弹失去知觉的腿。在他把手伸过去时也没有咬,又小又乖。
万物皆有灵,动物亦是如此。
小奶狼还不太会走,大约像只猫的大小,只能在苏隽鸣身旁慢慢爬,最后窝到他的肩膀处,埋入他的脖颈里,像是一圈毛绒围脖,柔软又温暖。
在这样的寒冬,在他被埋在洞穴下,这个小家伙在当前暗无天日的环境里是他浑身冷得颤抖发僵唯一的温度来源,热得宛若灼灼火光。
“你就叫冬灼好不好?冬天的冬,灼热的灼。”
“呜?”小奶狼听到苏隽鸣说的抬起头。
苏隽鸣被小奶狼毛绒绒的脑袋蹭过嘴唇,他合上眼唤道:“冬灼。”
“嗷!”
“冬灼。”
“嗷嗷!”
苏隽鸣笑着,知道了小奶狼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冬灼就是喊它的意思:“冬灼真乖。”
小奶狼冬灼像是羞涩那般把脑袋埋入苏隽鸣的脖颈里:“嗷嗷嗷嗷~~”
大约是过了几分钟,苏隽鸣感觉到心脏疼,他尝试慢慢呼吸,却换来头晕气短,不行,他开始缺氧了。也就说他很有可能已经被埋了将近十五分钟。
雪是砸不死人,致死的真正原因也不是因为缺氧,而是二氧化碳中毒。加上他还有心脏病,如果他再没有被找到那真的很有可能只有死了。
小奶狼像是察觉到身下的人类有点不对劲,不断的冲着头顶嗷叫着。
隔着厚重的雪层,又还在洞穴里,这样的嗷叫声很难被听到。而苏隽鸣想叫也没有力气叫了,如果他再浪费力气,加上他本身的身体情况,那只会让体力流失得更快。
苏隽鸣听着冬灼还在拼命的叫着,察觉到是在为他向外界求救,眼眶发热,他正想说话却因为恶心反胃而张了张嘴。
“嗷呜!!”
苏隽鸣渐渐闭上发沉的眼皮,感觉意识在剥离。
不行,他怎么能死,猎手还没有被抓到,他不能再让雪狼受到任何的伤害。
就在这时,唇缝处又尝到了腥甜,是血腥味。
“……嗷嗷嗷……”冬灼在呜咽嗷叫着。
苏隽鸣紧蹙着眉头,用极大的意志力让自己努力清醒过来,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开始发热,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沾着腥甜的嘴唇。
然后嘴唇好像碰到了毛发。
他猛地睁开眼,像是意识到这血是什么,伸手抓住窝在自己肩颈处的冬灼,凭借着最后的力气用手检查着冬灼的身躯和四肢,最后摸到一处被温热湿润沾湿毛发的前腿。
这小家伙竟然喂他喝血?怎么可能。
意识渐渐飘远。
“苏教授!!苏教授能听到吗?”
“汪!”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隽鸣抱着冬灼,依稀听到头顶上传来的救援声,还有搜救犬的叫声,他深呼吸好几次,才有力气回应:“在,我在下面。”
得救了,他被找到了。
渐渐地,原本暗无天日的环境被头顶投入的光线照亮。
消防员用铁锹将厚重的雪层拨开,果不其然就看到雪层之下有一处洞穴,而洞穴口正好被一颗参天大树的粗壮树身完全挡住,这才让雪没有把洞穴埋住,而堆叠在树身上的雪跟洞穴形成了密闭空间。
苏隽鸣看到光亮的瞬间觉得刺眼,他别开脸闭上了眼,过了会才适应过来,然后他低下头。
只见趴在胸口上的小奶狼冬灼宛若小萨摩耶般的大小,圆滚滚的双眸是晶蓝色的,通体雪白,唯有耳朵和尾巴是黑色的,额前黑色水滴胎记毫无疑问在告诉他这就是雪恩的孩子。
“冬灼。”他用双臂将冬灼轻轻抱住,是心有余悸,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
“嗷呜~”
没有了雪层遮挡,小奶狼的嗷叫虽然带着奶气,却响亮的回荡在山间,像是对苏隽鸣有力的回应。
是冬灼救了他。
就在神经松懈的下一秒,苏隽鸣的手重重垂下,眼皮盖上,意识被黑暗彻底吞没。
“苏教授!!”
“老师!!快!我老师的腿被树干压着!!!”
“嗷嗷嗷——”
作者有话说:
冬灼:呜呜呜呜老婆怎么办,我还小抱不动老婆。
第3章 奶狼3
“被那么粗的树干压着老师的腿真没有断?真的只是韧带拉伤?”
“你确定苏教授身体各方面都没有问题?有没有脑震荡?心脏怎么样?”
“没有断,没有骨折,真的只是韧带拉伤。但很奇怪的是,在X光线上有关节面不平整,陈旧性骨折的痕迹,苏教授前段时间有发生过骨折吗?就是这只右腿。”
一旁的林教授认真摇头:“没有,在来西北前我们一直都在学院。”
“还有就是,我听说你们是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找到的苏教授是吗?”
“嗯。”
“一般情况下,雪崩压不死人,死亡原因一般都会死于缺氧,在15分钟内找到存活率可达百分之90,此时身体各方面会有一些不良反应。而苏教授被埋差不多半小时,这时应该是会出现二氧化碳中毒的迹象。”
“但是在我们的检查时,这场雪崩苏教授被埋了将近三十分钟,身体各方面没有什么问题,没有中毒迹象,只有轻微擦伤和韧带拉伤,那颗树的重量是足以将人压死的,真是奇迹啊。”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
病床前,林教授跟自己的学生梁诺表情微妙,仿佛刚才那场危险的小雪崩就是开玩笑似的,就跟苏隽鸣只是出去遛个弯不小心摔了,可明明就差点把他们吓死。
但不管怎么样都好,至少有惊无险。
尽管听起来是很离谱。
许澜卿站在医生旁,注视着病床上面容沉静熟睡着的男人。
他看着这男人额头上贴着的纱布,在这张脸上实在是刺眼。又往床尾看去,只见被子外那只打着夹板的右腿,被那么粗大的树干压到腿竟然只是韧带拉伤。
怎么可能?
“你这手伤得比你老师要严重,下次不要那么贸然的靠近小奶狼了。”林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澜卿,要不去休息一下吧。”
“我要留在这里看着他,林教授你们先去休息吧。”
林教授知道这孩子的脾性,无奈由他,只能带着自己的学生先离开病房。
病房很快便陷入安静,只剩下空气净化器喷雾的声音。
许澜卿坐在床边,他沉默凝视着这只修长清瘦的手,手背上也有轻微的划伤:“老师,所幸是没事,如果有事怎么办,连命都差点搭上去真的值得吗?”
“澜卿。”
一声微哑虚弱的嗓音响起,许澜卿瞳孔剧烈地收缩,像是做错事那般把自己的手收回,眸底所有情绪都荡然无存,他怯懦抬起头,正好对上苏隽鸣透着清明的目光,薄唇轻颤:“老、老师,您醒了。”
苏隽鸣其实已经醒了会,刚才医生说的话他也听到了,他的腿竟然没有断吗?身体还格外的舒服。
他将目光投向许澜卿:“小奶狼的事为什么没有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