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道惊雷当空劈下,江麟和江麒对视了一眼,惊慌地拍开捏着下颌的手掌。
他的大脑光速运转,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把江麒藏在什么地方,避免让他爸看见——但已经来不及了。
“江麒?”
江风一进门,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江麒的正面。
江风眯起眼,上下打量着江麒,然后看了眼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视线最后停留在江麟的背影上。
“江叔叔好,”江麒站起身,绕到江麟身旁,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看着江风说:“我今天来找江麟,因为都没有吃早饭,他就煮了汤圆一起吃。”
这时江麟冷静地扭过头,冲江风挑了挑眉,语气懒散地问:“爸,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也给你煮一碗?”
江风似乎没发觉气氛怪异,将拎着的袋子放在角落,悠悠然地坐到沙发里,面带笑意地说:“汤圆都是糖和油,我不吃,你们年轻人吃吧。”
于是,两个年轻人继续吃早饭。
江麟舌尖又热又疼,压根吃不了热饭,只好喝了几口凉白开,转过脸跟江风聊天:“爸,你今天突然过来,干什么?”
江风耸耸肩:“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寓下水道突然爆了,弄得家里一片狼藉,物业正找人抢修。我过来住两天。”
江麟:“……”
这套老房子有两间卧室,带小阳台的那间属于江麟,有飘窗的卧室是江风以前的房间。
自江风搬去新公寓后,飘窗卧室就没人住了,但里面也不算空,装满了江风买的各种家居品、衣服、被褥等等。
“还得收拾,你们两个先吃着,我去收拾房间。”
江风站起身,拎起纸袋往飘窗卧室走。
眼见着江风进了卧室,木门轻轻虚掩上了,江麟二话不说起身疾步走进洗手间,将属于江麒的一整套洗漱用具收起,用纺布袋一装。
他拎着纺布袋刚踏出洗手间,隔壁的木门开了,江风探出头:“儿子,我那件蓝色大衣哪去了?”
江麟面无表情:“我怎么知道,我都没有进过你房间。”
“哦,那我再找找。”江风又合上了门。
江麟快步走到客厅,将纺布袋塞进江麒怀里,压低声音:“你快走。”
“为什么这么紧张?”江麒笑了声,抬手碰了碰他微皱的眉头,“不能让你爸爸知道吗?”
“……如果他知道我们这样,可能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江麟脸颊有点烫,“少说废话,你这几天回自己家睡,不准来爬窗。”
“这样,是哪样?”江麒问。
这时江风卧室的门又开了,脚步声传过来。
江麟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见这个角度不会被看见,就踮起脚跟,飞快地亲了一下江麒的唇,用气音说:“就是这样。”
这是个一碰即离的吻,但江麒却有种触电般的感觉。
出了江麟家门,下楼梯时,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人造神明
这是一次超脱的共感。
脱离三维现实世界, 灵魂从意识海中升起,抵达更高维度的时空,窥见隐匿在太阳系维度屏障之内的存在。
祂‘看见’了这个灵魂。
祂扫描了这个灵魂,摄取到所有的记忆、情感、思想……现在祂知道, 这个名为人类的生物是自己的信徒。
人类信徒认为这是时隔一年后的第二次共感, 而在祂看来,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是同时并行的。
因为对祂来说, 时间是可以随意拨动的维度,没有过去、现在、未来的说法, 祂在所有时间线上具有唯一性。
要以三维世界的时空规则来看, 过去的祂、现在的祂、未来的祂, 其实都是同一时间的祂,处于重叠态的祂。
因此, 当祂显露自身的存在后, 就有了新的称呼。
信徒称祂为时空之主。
“主啊, ”信徒问,“您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地球?”
时空之主回答:【我无法以完全体形态降临三维世界,维度屏障难以突破, 我只能逐步降维, 但这会让我不断地损失源核。】
【我需要一个足以承载我的生物容器。】
信徒说:“我已经着手为您准备神降容器, 但改造起来需要漫长的一段时间, 也需要您的源核物质。”
“主, 您的源核并没有损失,只是遗落到???球的各个角落,其中一部分源核会成为神降容器的改造能量, 当一切准备妥当, 您降临之后, 再去收取遗失的源核,也只是举手之劳。”
【人类,你在走向死亡,你在促使你的族群走向毁灭。】
“但我会在死亡中???生,伟大的主,这是您给予我的恩赐。人类也将在毁灭中重生,我们会脱离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成为全新的高维物种。”
时空之主没有再和信徒对话,祂开始分割自身的源核,星星点点地洒向地球。
这些没有载体的纯粹源核,处于维度波动的状态,高维状态会随机落入某些生命体的意识海,低维状态则在接触现实物体的刹那,入侵、赋灵、改造……
在整个地球世界无知无觉的这一刹那,无数异变体、异变物、畸变人由此而生。
*
江麟站在洗手间的洗手台前,怔怔地注视着镜面。
“儿子,儿子?江麟!”
他回过神,表情有点茫然:“什么?”
江风站在门边问他,“你怎么回事?还没睡醒吗?”
“醒了,只是在想昨夜做的梦。”
“梦?什么梦?”
“记不太清了。”江麟闭上眼,似乎在回忆着,“只依稀记得,是光,很多光点、光斑,从黑暗的天空坠落。”
“光?流星雨吗?”江风没在意,径直走到客厅,“我出门买早饭,你要吃什么?包子?豆浆?”
江麟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洗了把脸,擦干脸后说:“不用了,我今天出门。”
江风一边开门一边回头说:“哎,你别到处乱跑,最近怪事好多。对了,你接到你们大学延迟开学的通知了吧?”
“接到了。”
“嗯,你自己注意着消息。”
江风的脚都跨出家门了,又突然伸头进来,望着正在穿鞋的江麟问:“江麟,前几天家里有别人过夜吧?”
江麟动作一顿,抬起脸:“什么?”
“你这小子,不用瞒我,”江风揶揄地笑了声,“是不是你们班同学过来找你玩,过夜留宿了?”
江麟带笑不笑地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江风眉梢一挑,没回这话,摆摆手就走了。
门一关,江麟在整个屋子里溜达了一圈,看看到底是哪露馅了。
结果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江麟出门下楼梯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底顿时有些懊恼。
他爸可能并没有发现有人过夜的痕迹,只不过随口诈他罢了。
“哥,”江麟上地铁前给江麒打电话,“你出门了吗?”
“还没有,再等一小时可以吗?”江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听起来有点虚弱,并且隐隐带着咬牙吐字的压抑感,“等会我去找你。”
江麟皱了皱眉,“你,不对劲。你在家吗?”
“在家,我不久前注射了药剂,这一次药剂反应有点大,江麟,你在家等我——”
“我现在去找你。”
江麟挂断电话,转身走到反方向的地铁站台。
半小时后,江麟出了地铁口,走进别墅小区,按记忆走到独门独栋别墅楼前,按了按门铃。
咯嗒一声,大门自动开了,江麟走了进去。
穿过庭院,进了一楼,客厅即安静又空寂,异常冷清,一眼扫过去,如同家居杂志上的展示图,干净优雅,但毫无人情味,透出一种冷冰冰的孤独感。
江麒坐在一个单人沙发椅里,面朝着窗,手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本半开的书。
他听见动静,转过脸看着江麟,但没有说话。
“哥?”
江麟喊了声,快步走到他面前,将他全身上下都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问:“你怎么回事?”
江麒不太想让自己狼狈无能的一面暴露在江麟面前,但他一出声就露了馅,嗓音异常沙哑,“没事,只是药效比较强,要缓一会。”
江麟半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你每次用药结束都是这幅模样?持续多久了?”
江麒抬起手,有些发颤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脸颊,哑声说:“别担心,很快就会恢复正常,只是暂时的反应。”
“你的药呢?”江麟没有被这温情敷衍过去,脸色异常冷凝,语气不容拒绝,“在哪?拿给我看看。”
“在书房,桌面上那个银灰色金属箱子里。”
江麟二话不说起身走到书房,进门一眼就看到平放着的金属手提箱。
他将金属箱拎到客厅,放在桌面上。
“你干什么!”
当空一声大喝,江麟扭头一看,只见丁医生从二楼冲下来,劈手就要去夺那箱子。
江麟不打算和丁医生硬抢,发动【言灵·支配】,平静地说:“站住。”
犹如咒语落地,魔法生效,两步之外,丁医生硬生生地停住了脚。
当着江麒的面,江麟按动卡扣,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金属箱。
他垂眸注视着两排细长的玻璃药剂管,抽出其中一支幽蓝发光的A药剂和一支无色透明的B药剂,看向丁医生问:“这是什么?”
丁医生回答:“蓝色的是A药剂,全称A-XN……无色的是B药剂……是北美达尔文团队研发的组合药剂。”
“做什么用的?真的是用来治病的吗?有效成分是什么?”
“用于治疗幻听幻觉臆想症等类似的精神疾病,确实是用来给江麒治病的,有效成分我不知道。”
“不知道?”
江麟觉得荒谬,这种没说明书、没经过监管、业界人士都不知道有效成分的药剂,竟然一直在给江麒注射!
他眉头一皱,将两支药剂随意地往箱子里一扔,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言灵起效时,会扭曲锁定对象的意识,让锁定对象为自己的行为异常自主构想出合理的解释,所以在江麟结束异能后,丁医生没有觉得刚才的问答有任何奇怪之处。
“哎!”
他缓过神,眼见试剂管坠落相撞,吓了一跳,一个健步扑过来,连忙检查箱子里的试剂管是否破裂。
江麟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到江麒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这种三无药剂,你怎么敢天天往血管里注射的?”
江麒说:“起初确实有效,所以我才——”
“江麒,你是傻子吗?”江麟磨了磨牙,气呼呼地说,“用药反应这么大,这药剂肯定有问题啊,说不定毒性比药性大,你再多注射几次,人就没了!”
江麒站起身,握着江麟的双肩,“好,我不注射了,你别害怕。”
“谁害怕了?!”
江麟深深吸了几口气,恢复平静,“我说过,你的症状不是病,我会帮你,你得给我一段时间。”
没等江麒说话,那边丁医生检查过药剂完好无损,合上金属箱,走过来插话道:“江麒,你不能再瞒着他了!”
听了这话,江麟盯着江麒:“你还瞒着我什么?”
“江麟,江麒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吧。”丁医生立刻接话,“你是他的诱发源,从开始出现症状一直到现在,只要靠近你、接触你,他的幻听幻觉就会变得更严重,如果你真想帮他,那就离他远远的。”
“江麒,告诉他,你回国的这些天,是不是只能靠注射药剂来抑制越来越频发的幻觉——”
“你闭嘴!”
“别说了!”
两人齐齐出声,不约而同地转过脸,看向丁医生。
这一瞬间,某种难以描述的无形的危险感笼罩着丁医生,令他浑身汗毛倒立,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江麒是个极少发怒的人,但一旦生气,就非常吓人,仿佛裹着丝绸锦缎的利器,在掀开丝绸之后,锋利染血的刀锋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心惊胆寒。
他漆黑的眼瞳掠过一丝浅金色的微光,神情异常冰冷,“丁医生,你的话太多了。”
丁医生噤若寒蝉。
江麟看着丁医生,“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说这些。他亲妈都没有来找我聊,你倒是很积极。”
“实话告诉你,就算是他妈、我爸亲自来跟我谈,结果也一样,我离不离开他,只有两个人说了算——我和江麒。”
说着江麟唇角勾起,竟然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善良白花吧?听了别人几句话,自以为远离才能拯救对方,所以就不告而别。”
“不好意思,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没有那种忍痛割爱默默奉献的伟大精神。并且我还非常固执,不会听从局外人的劝告。”
“……”丁医生哑口无言。
江麟压着火气说完这一通,笑容收敛,偏过视线瞟了一眼江麒,语气不太好,“手松开。”
“江麟,别生气。”江麒握着他双肩的手掌没松,垂眸注视着他,神情有点紧张,“我没跟你说是因为我怕你多想。”
江麟冷着脸:“还出不出门?你握着我肩膀怎么走路?你打药打傻了吗?”
江麒绷紧的神经一松,“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江麟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我白说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