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误会?”戚崇衍挑眉。
满月咬着嘴唇支支吾吾:“就是......他们觉得我们在......”他想起歌赛的那个词:“交往。”
戚崇衍勾了勾唇:“你知道什么叫交往吗?”
满月把歌赛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他们认为我们是伴侣。因为我带着你的机械保镖,而且你会帮我抹面包、倒果汁。你在额外照顾我。”他可能单纯,但是不傻:“如果你带着我去公开场合,还给我安排单独的包厢,或者其他更多的特殊待遇,肯定会让人猜测我们的关系。”
戚崇衍认真地看他:“所以为了流言,你决定离我远一点?”
满月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是想......”
他还在组织语言,车厢忽然猛地向前冲了一下,然后迅速开始放缓速度。满月毫无准备,随着惯性身体向前撞了出去,幸好安全带牢牢把他固定在座位上,只有腹部被勒得一紧。
呕吐欲从胃部升起,满月调整了一下呼吸,车子在不断降速中缓停下来。车厢“啪”一声灯光全灭,视线立刻暗了下来。
列车广播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由于临时故障造成车厢断电和停车,给您的出行带来不便,我们深感抱歉。请您不要惊慌,不要使用明火照明,工作人员正在进行紧急维修,请您在座位上耐心等待,不要随意走动。停车期间,洗手间将暂停使用。感谢您的配合!”
满月呼吸急促,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
戚崇衍握着他的手,刚要开口安抚一下,身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他们前后座位上的戚家的保镖先站起来迎人。
列车长一脸严肃越过保镖:“大少爷,紧急情况,请跟我们来。”
第31章 我们不会在一起
紧急情况?
什么紧急情况?
满月眨巴两下眼睛,戚崇衍替他解了安全带牵住他的手,嘱咐:“跟着我,别到处乱看。”
他们在保镖严密的包围簇拥下,跟着列车长走向车尾的备用车厢。备用车厢的电力系统是独立的,照明还在运作正常,驾驶员等他们落座,发动车厢脱离车体,沿着轨道回退。
列车长深深向戚崇衍鞠躬:“有人故意破坏列车的电力系统,想制造翻车意外,好让你葬身在这趟列车上。幸亏驾驶员发现得早,及时减速。是我们失察,人已经抓到了,我让人带到车站,怎么处理请大少爷拿主意。”
戚崇衍冷冷地问:“谁?”
列车长老实回答:“是公司的几个电工。”
“已经认了?”
“都没跑,等着我们抓,开口就认了。”
“有说什么原因吗?”
列车长犹豫了,小心翼翼地看着戚家大少爷的脸色就是吐不出字。
戚崇衍脸色沉了下去,怒斥:“说。”
人高马大的列车长紧张地嗓子都打颤:“他们说……他们说是……替天行道。”
戚崇衍脸色黑得不能再黑。满月被他的手抓疼了,小声地抽了口气。
戚崇衍歉意地把他松开,带到角落里:“我要处理一些事情,我让保镖先送你回去。晚上如果我没回来,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觉。有事情就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给我。”
满月知道有人想杀他:“你要去哪里?会有危险吗?”
戚崇衍心里一暖,笑了笑:“没事。我不会有危险。我保证。”
满月只好跟保镖先离开。他们从车站换其他车次回去,路上开始下雪,先是窸窸窣窣的一小阵,然后逐渐演变成鹅毛大雪。电台广播里天气预报提醒有红色大雪预警,这场雪有可能要持续到明天早上,所有学校明天将停课一天。
晚上戚崇衍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满月走到门口的走廊上去看,雪已经淹到了台阶脚下,北风萧瑟极寒,人站在外头一会儿,就冻得手脚发麻。远处的河面还没有完全冻结,但是从河滩延伸到山丘的林间,大雪已经覆盖了一切。
满月想给戚崇衍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情况,又怕他正在忙打扰了他。
早饭也吃得心不在焉的,厨娘以为做的东西不和胃口,很惶恐,来问情况。话还没说到两句,外头一阵车行的声音。满月以为是戚崇衍回来了,但进门的是个中年人。
“会长,少爷还没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守门的保镖解释。
李孚看起来有点生气:“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到他回来为止!”
满月从餐厅走出来,正和李孚撞上,只好打招呼:“李先生。”
李孚没想到还有人在这儿,很惊讶。
“您好,我叫……满月。”满月大着胆子自我介绍。
李孚反应过来,这才勉强露出个笑脸:“满月院长,抱歉,我唐突了。”
满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碰到戚崇衍的父亲。李孚看起来有点狼狈,头发被北风折磨得乱糟糟的,大衣肩膀上也落了雪粒,一只皮鞋的鞋带松开了,他也没看到。
满月提醒他:“李先生,你的鞋带……”
李孚低头才看到鞋带,尴尬地说:“噢,走得有点急。谢谢你,我有时候真的会被鞋带绊到。”他弯下腰来系鞋带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笨拙局促,气喘吁吁的。
满月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请他在沙发上坐下。在这间屋子里,好像初来乍到的满月才是主人,而李孚是客人。
李孚见他还穿着睡衣就知道他住在这里:“本来应该正式地拜访和答谢你的,崇衍全靠你才好转起来,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是我失礼了。改天还请到寒舍一聚。”
他很有礼貌,态度谦和,这是满月没想到的。
满月微笑:“我是医生,救人治病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没想到院长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真是了不起。”
“谢谢您。您也……很年轻。”
李孚看出他的不适,以为他是怕生害羞,语气更加亲切柔和:“崇衍昨天也住在这里?”
满月没有多想:“昨天晚上他没有回来,他说他去处理事情去了。”
“是列车的事情吧?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那小子也不告诉我,我还是在新闻里看到的。我着急,怕他有个万一,就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结果联系不上,只能找到这里来了。”
这就是李孚匆忙狼狈的原因:“我不是想打探你们年轻人的隐私,他也那么大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应该管那么多了,但作为父亲,总有担忧他的权利。你说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电话也不接一个,怎么能不让人着急?”
满月理解他的心情,他也觉得戚崇衍失联的做法欠妥。
“也许他这时候不方便接电话吧,”满月安抚这位忧心忡忡的父亲:“要不然我试着给他发一条信息,看看他会不会回复我。请您稍等。”
他上楼找通讯器给戚崇衍发了一条信息。
——戚先生,你的父亲来找你了。他很担心你,请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个电话,谢谢。
信息发出去后两秒钟戚崇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在家里?没吓到你吧?”戚崇衍很直接。
满月也好奇他这么长时间到底在干嘛:“没有。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电话背景音里有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戚崇衍答:“现在。”
满月听到了窗外有人关车门。他跑下楼去,戚崇衍正好进门。
李孚见到儿子松了口气:“没事吧?”
戚崇衍和他短暂地拥抱:“让您担心了,抱歉。”他解释了原因:“警局询问室里面不允许带通讯器,所以我没能接到您的电话。从警局出来我就回来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李孚问:“很严重?为什么要你去警局?”
戚崇衍看了一眼满月。
满月连忙避开:“我……先上楼了,你们先聊。”
戚崇衍不是想让他回避:“不用。”他只是不想吓到这只小天鹅,“三个人都正式移交给警方了,警察在他们的通讯器里找到大量含有……极端描述文字的文件、对话记录,应该是自然教的信徒,警方认为这次事件可以定性为恐怖主义袭击。他们的目标不止有我,还有不少社会高层精英。具体的分析和侦查还需要时间,然后接下去就是公诉流程。”
李孚皱眉:“这些邪教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对公共交通设施都敢破坏,要立典型严惩。”
“什么是自然教?”满月问。
戚崇衍解释:“是这几年在大陆城一个很出名的宗教教派,本来的教义是崇尚自然,爱护环境。但是发展壮大之后,慢慢变得具有攻击性,主张的教义也越来越繁冗,不仅反对工业,反对一切化工品,也反对现代医学,几乎整个科学体系都在他们的反对主张内。一部分极端的入教信徒甚至会要求自己回归手工劳作、耕田织衣的古朴生活。”未了,他补充:“你在城里看到的很多抗议活动就有大量他们的信徒。”
“那你去警局是为了……”
“警察怀疑,我身边有‘老鼠’。”
李孚一惊:“什么?为什么?”
戚崇衍以为事情很明显,没想到还需要解释。
只听满月说:“因为他们知道戚先生的行程。想要破坏列车制造意外事故来杀掉戚先生,首先要肯定他在昨天的那个时间的确会从浊水乘坐磁悬浮列车,而且要精准地确定他上的是哪一趟车,要不然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磁悬浮发车的间隔时间非常短,每五分钟就有一趟,要精准定位车次的难度也大,任何微小的因素,比如系一次鞋带、买一瓶水都可能让车次有所变化,除非……”
李孚终于明白了:“除非跟在崇衍身边的人,非常亲密的人,实时向他们报告崇衍的行程,他们才能精准地定位车次,给那趟车做手脚。”
戚崇衍和满月对视一眼,满月露出善意的微笑。
“你心里有人选吗?比如昨天跟着你的保镖?”满月提供了一个参考答案。
李孚摇头:“不不不,不只是保镖,这些人不敢随随便便出卖你,他们也想不了那么周全,安排不了这么缜密。一定有人幕后策划,有上面的人,有我们这一层的人。”他严肃地说:“靠警察是肯定不行的,我们自己内部要进行清查,明天开个会,等等,不行,开会太高调了,会打草惊蛇,要悄悄地查……”他紧张地攒拳咬牙,在原地来回踱步。
戚崇衍打断他:“爸。”
李孚抬头:“我的意思是……”
戚崇衍叹气:“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不要太担心。”
李孚松了松牙关,眼眶有点红,他颤抖的攒拳的手捏在空中,像是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又放下。沉默中,他低低地说:“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一次,不能再出事了。我会对不起你妈的。我已经……没脸去见她了。”
戚崇衍一愣,走过去和他拥抱:“我能处理好,相信我。”
满月看得有点感动。李孚让他想起了光明。
他悄悄地退出客厅去,想着戚崇衍在警局可能吃不上东西,到厨房里烤了面包,又热了牛奶。父子俩坐在沙发上正聊着家事——
“我希望你能见见珂赛特。她很可爱,而且她很崇拜你。她甚至在入学笔试作文里面写你是她的偶像。我觉得你会喜欢她。”李孚笑道。
戚崇衍点头:“没问题,你安排时间,我会见她的。学校的事情搞掂了?”
“校长同意让她插班到二年级,她昨天已经开始上课了。艾琳说她昨天从学校回来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已经认识了一些新的同学。”李孚看起来很高兴:“艾琳让我谢谢你,她知道你愿意帮助珂赛特是很难得的。”
戚崇衍不在意:“应该的。新年音乐会的时候,你可以把她们俩带上。”
李孚一惊:“真的?你愿意?”
“大过节的,留着孤儿寡母有什么必要。”
“没关系,以前也是这么过来了。艾琳不在意这些的。我们不想让你,或者崇新、崇善他们太为难,毕竟媒体可能也会在现场,不好解释的。等音乐会结束了,我再回去陪她们也行。”
“那就叫来一起吃晚饭吧。往后,崇新崇善他们也要认识的。”
李孚点头:“好。我会带上她们的。”
满月坐在旁边安静地听,既不插话打断,也没有离开。他好奇地看着戚崇衍和他父亲的互动,猜测这个“艾琳”应该就是李孚现在的爱人,而“珂赛特”是他们的女儿,戚崇衍的新妹妹。
父子俩谈了将近一小时才结束。
戚崇衍拉过满月的手来:“爸,满月,你们也见过了。音乐会和年夜饭我会带上满月一起,他是我们戚家的恩人,到时候,我不希望家里或者外头任何人,对他有不好听的话传出去。这段时间我也会和他住在一起,方便有个照顾。”
李孚看着两个人的手,点头:“当然,这是应该的。我会回去交代好的。”然后他说:“崇衍,我们单独谈谈可以吗?五分钟就好。”
戚崇衍把他送到外面的车门前:“什么事?”(啕-谎)
李孚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满月:“你不是单纯地想感谢他吧?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因为他救了你的命?”
戚崇衍失笑着摇头:“你误会了,爸,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没关系,我对同性恋没有任何意见。”李孚首先坦白立场:“我能理解的,毕竟,他在你状态最糟糕的时候拯救了你,给了你信心。我看得出来,他很懂事,修养学识好,又聪明能干,长得还这么漂亮,完全配得上你。我不反对你们,如果你是真心的话。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