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黑泽府正在修缮,一开始偌大的后院内湖挖的极深,足有七八米,后来黑泽昴请的大师在黑泽治重病的时候告诉他们,“后水流动不利于家势”,要把后院湖填浅一点,两米左右就足够了,并且填土里面要加一些香料和树枝,有利于老先生的病情。
这件事是矢莲和那位死去的管事全权负责的。
诚在一个角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矢莲笑嘻嘻地和那人说话,接着,那人被矢莲带的人推到了水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诚听见了自己粗重的喘气声。这个时候,由于惊恐,诚倒退了一步!
他踩到了自己另一只脚,发出了声音。
矢莲转身,眼睛像刀子一样,锋利而迅速地剜到了他身上。
诚以为自己也会被灭口,可矢莲挥手示意身边想上来的人退下,遥远地瞥着他,他突然懒洋洋地说:“原来是你。”
他勾勾手指头,诚就像狗一样地跪了下去,承诺为他保守秘密。
但矢莲给了他更多,在那群保镖中出头的机会,让他昏了头。他还给了他自己的身体。
他们成为了炮友——偷情对象,和黑泽昴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共享他的妻子,这让诚心中惊恐不安,但他却无法抵抗矢莲的魅力,哪怕他知道矢莲有多危险。
诚每每在性事后都想要一亲芳泽,但矢莲总会拒绝。
“我不想亲嘴,”矢莲冷冰冰地说,哪怕几秒钟前他刚刚翻着白眼高潮,此刻也会突然转过脸,一副无情的姿态,“脏。”
他有时候会暴露出任性而不加掩饰的一面,诚毫无办法,他是他石榴裙下的败徒。这件事开始的实质,并不是矢莲以色诱来收买他,而是他有了个契机,终于得以接近矢莲。
在矢莲的引诱下,他们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矢莲对他十分不错,撒娇似的让他结扎,他就去做,活得像他的专属按摩棒,可他甘之如饴。
于是他也开始斗胆地问他一些隐秘的问题。
比如他和大人的关系,为什么他敢背着大人和他偷情。
那次他问出口之后,诚看到,矢莲长久地盯着他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他突然噗嗤一笑。
“因为你是处男啊,”他坦率地说,“而且性能力很强呢。”
诚脸红了,他看到夫人身后的那条机械尾巴正像一条真正的猫尾巴那样不耐地甩来甩去。
“逃不了了,”当他下一次问的时候,矢莲自言自语道,“啊,真是烦。”
诚看着他按了下床边一些按钮,把窗户打开,冰冷的风灌进房间。
接着美人转头看着他,眼睛没有温度,嘴角抽动着。
“我就是那天生的坏种啊。”矢莲感慨道。
“您不是坏人。”诚结结巴巴地给出自己浅薄的理解,“只是在这个位置上…总有一些身不由己。”
这样像是托词的话术,是一些虚伪狡猾的家伙常用的。矢莲沉默了一会,看着他,悠悠地说:“我虽然会对一些人这么说,可是…实际上,没有人逼我。”
一缕乌滑的黑发垂在他雪白美丽的脸边,他经常有这种让人模糊性别的感觉,诚不知道为什么矢莲会跟他说实话,可是矢莲就是这样说下去了。美人楚楚可怜地道:“我从小就想要过现在这种生活…我也知道,这种生活要付出什么。”
“自由,情绪,牺牲掉这些,”他笑起来,“诚啊,我们这样贫苦出身的人,面对欲望,那种澎湃的心情,你可以理解吧?”
恍惚中,诚觉得他已经腐烂,是一块香喷喷的死肉,被摆在货架里,身上长满美艳的霉菌和虫豸。可当他仔细看的时候,却意识到,他这样野兽的灵魂却有漂亮的眼睛,那是种可怕的内驱力。
“可是,我也做过很多不够聪明的事…让昴大人最终给我安插了这条尾巴。”
矢莲静静地说,“我得承认,当年是我太年轻了,做事情留下很多痕迹。”
他瞥了瞥手中的小刀,细心地将刀面在洁白的手帕上抹去,鲜红的石榴汁被整齐地转移到了帕面上,“发现我做过什么后,他仍然想要我,却有点忌惮我。于是他这样的男人,自然非常轻易地找到了牵制住我的办法。”
诚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于是大人用…尾巴?”
矢莲点点头。
“尾巴,”他像是有点厌烦,“古时候人自断四肢是意志的体现,而他,给我加了一个身体部位——有了这玩意儿,他可以控制住我,不断地制造我的把柄。如果我敢脱离他,我就会身败名裂。那种心态啊...高高在上呢,觉得此后只要漏一些利益就可以把我拴在他手边,成为一只予取予求的宠物。”
忠实的保镖不知道说什么,他深知自己的卑微,才能得到矢莲的如实相告,但心里却不得不因为这份浅薄的信任而狂喜,他只好转开眼,小心翼翼地摸着美人赤裸雪背上的脊椎后端,“做手术的时候,他一定非常怜惜吧。”
矢莲冷笑。
“欣赏我的痛苦能让他愉悦,”他说,“他没有让人给我打麻药,十个小时,我成了这似人非人的物种。”
“痛吗?”
“简直…痛死了,废话,”矢莲不耐地皱起眉,脸上有种抽搐般的心有余悸一闪而过,“和生产幸那样痛。”
他并不是真正能生育的人种。诚突然生出一种阴暗至极的心态,这一瞬间,他代入了黑泽昴,想到矢莲被迫承受着疼痛,张开柔软的红唇香舌发出哀嚎,漆黑鬓角全是湿汗,脸上再也没有这种体面的假惺惺,他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黑泽大人是如此的捉摸不透。但在这件事上,他却完全能够理解了他。
这样自如的美人,总要有一个男人治得了他。他的丈夫,他名正言顺的主人,他不得不听他的,伏在他的身下。
就在这时,他看到矢莲的脸明明暗暗,讽刺之色一闪而过,“结果……因为他拿来了八方集团的最新产物、迫不及待地想要震慑我,这种技术其实并没有经过人体实验,于是,它有个副作用。”
诚措手不及,感觉自己屏住了呼吸,“什么?”
“性欲,”矢莲轻快地说,百无聊赖地搓了搓指甲,“它让我有时候像个……荡妇。”
“黑泽昴的掌控欲...是我见过最强的,机器却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了轻微的过失,这应该让他有点挫败吧,”矢莲平静地说,“他甚至重新思考了一段时间人和机器的关系,看了一些宗教。”
诚完全没有听说过家主信教的传闻,但这个时候他不敢说话。
矢莲歪了歪头,“即使发现这个问题,但他后来也…接受了。”
在他嘲讽似的口气中,诚终于知道了这个内幕——关于黑泽家主和家主夫人的关系。
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似乎是因为不寒而栗。他感到巨大的震惊在心中升起。
黑泽昴,那样一个男人,居然会在意他年轻的小妻子到这个程度。
坦白地说,这对这样一个手掌权柄的可怕男人来说,其实是一种…类似于爱意的在乎。
诚混乱地想,怪不得矢莲居然胆敢在后院中杀人,伪装成一场意外。
矢莲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不甚荣幸的态度。但从他的表情上来看,诚猜测,他肯定是顺从且恐惧于黑泽昴的能力的,无论如何,诚有点嫉妒不平地想,他总是表现得就像一个娇美能干的妻子那样,对黑泽昴这么体贴,只有在背后才会说这些真心话。
“但是,他已经舍不得结束这段关系了,也许因为我是一个他发现的难得有趣的玩弄对象吧,”矢莲道,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他娶我,不仅想名正言顺地掌控我,更想慢慢养着我,像养一块玉一样。以丈夫的身份……让我当他的妻子,成为他的所有物。”
诚想,不难想象出黑泽大人私下里如何宠爱矢莲的样子,然而眼前的美人不管对自己这位地位低下的情人是如何说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实际上,两位当初情海欲波中的交锋一定非常刺激。一个年轻美丽,满怀欲望;另一个坐拥金山,好整以暇。
而他却永远无法详细地窥见了。
“啊,”这时候矢莲道,似乎有点厌烦地摆摆手,撅起了嘴,“不想说了。打开电视。”他提高声音,使唤着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应声打开眼前的无形屏幕,刺耳的电视节目突然响了起来。
矢莲支撑着下巴换台,睡袍敞开,露出有着青红痕迹的柔软胸脯。他看起来对那些美妆和娱乐新闻都不太感兴趣,反而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无聊的美食节目。
这时,他换到了体育栏目。
诚定睛一看,屏幕里面似乎正在实时播报比赛,一个他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其中。
那是一场赛车赛事,年轻英俊的男孩桀骜不驯地摘掉头盔,在镜头快速切换全场中,在解说激动地唾沫横飞的声音中,他抹了一把汗湿的漆黑额发,走出自己的涂装赛车,扬起嘴角。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明显也比平常高兴很多,却并不显得失态,仍然十分矜傲甚至狂野。光线似乎都偏爱他,在他高大身型上凝聚。
二十岁,黑泽崎拿了第一个F1方程式冠军,耀眼的就像太阳。这是他终于成为了一鸣惊人的体育巨星的一个里程碑。他毫无留恋地脱离了家族,追寻自己的梦想,惊人地在一个能力说话的领域打造出了自己的名声。
诚转过头,竟然看见,矢莲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他那睫毛浓密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这个瞬间,他的脸上忽然充满着某种有些天真明亮的生机,不再像假人那样完美,也不再像死人那样阴暗了。
一丝意外情绪在诚心里滑过,但他并没有细想——他突然发现了黑泽崎和矢莲骨子里的共同点:他们都像是那种想要什么就往着目标头也不回拼命奔去的人。
“大公子,”诚真情实意地道,“真厉害。”
矢莲眨了眨眼,像是意识到旁边有人在。
“可他…应该很恨我才对,”他叹息道,将自己身体摆正,流露出一些身为继母的得体的哀伤,“你看,我们至今没有见过。”
“不会的,”诚开导他,“您和大公子只差五岁,应当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矢莲笑,也不说话。诚知道说这个年龄差也没有什么意义,他们虽然年龄只差几岁,但实际上经历一点也不同。一个明显是心机颇深、伤痕累累的大人,而一个只是肆意的男孩。
“夫人,”诚听见自己说,只是为了吸引矢莲的注意力重新凝聚在他身上,“我愿意为您做事,我愿意为您做一切…”
“不需要。”这时候矢莲转过脸,爱怜地说。
他靠在诚身边,像一位慈善的神明摸了摸他壮实的肌肉,然后用柔软的身体抱住他,轻轻地说,“再来一次吧,时间不多了…”
当时诚不知道,他说的时间,是诚自己还能活着的时间。
时间不多了。
矢莲虽然和他出身几乎无异,然而,他只能是矢莲这样的人手中的工具,他能够接触到矢莲的肉体,却始终不可能进入他们那四面埋伏的可怕世界,那样的世界,就像一块万众瞩目的凝固的金子,几乎没有流动的痕迹。这名利场,有些人从出身就手握入场券。但矢莲靠了种种,最终跻身而上,但只有这样百万里挑一的尤物才能做到——于是,现在的诚并不知道,他最终的结局,是成为了他和他丈夫绞肉机般的博弈关系中的一份牺牲品。
而他必死的结局,是矢莲早已经知道的,也是他稍加利用的。
——因为被诚发现了自己的把柄,于是矢莲利用了自己丈夫的嫉妒心,在顺手像狐狸精似的吸干精气后,最终将这个保镖无情地从身侧抹去。
于是,直到后来,诚再也没有看到这位美人的结局。
他廉价朦胧的仰慕,也终于埋藏在了千叶城刺目的霓虹灯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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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在湖里杀过人这就是他看幸掉到湖里的时候愣呆了的原因...我想他偶尔还是会想到因果这种东西的
第52章 四十三/粉色老鼠
中午,千叶城。在中心区的繁华路段,耸立的高楼大厦排开直到天际,透出无以伦比的浮华意味。
櫛次鱗比的全息屏和广告牌之间,悬浮车顺着轨道快速滑过。车厢里满载着的疲惫社畜们,像是整个千叶城的工蜂。
22世纪的新纪元接近,剩下最后不到一百天,整个都市的错落有致,都沉浸在某种美丽工整的庆贺色彩中。
“嘀。”
门铃声响了,黑泽崎还裸着上身,他猜测是矢莲来了——这几天他们在这里偷情。于是没有让人工智能开门,自己连滚带爬地到门口,用手一按。
门开了,然而,门外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客人。
陈宗霖。
“陈警官。”黑泽崎意外地看着他。
许久不见陈宗霖,面前的男人看起来面色僵硬疲惫,显得非常奇怪。
他身上夹克的皮革泛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白边,看起来很久没换了。
黑泽崎皱起眉,正想问他怎么知道这两天自己住在康复中心旁边的私人高级公寓——因为黑泽昴要回来了,他干脆搬出来几天,在这里做一些重力感性之类的训练,为回车队做准备。然而没想到陈宗霖却劫过了话头:“你有空吗?大公子。”
“陈警官,”黑泽崎做了个手势,他靠在门框边,语气不是很好,“那位…相川的调查还没有结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