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毋相忘看了这只绕着他飞的大花蚊子好一会儿, 决定暂时先不管这家伙。
不管这蚊子到底是人类冒险者还是这里的残疾土著蚊子、甚至是别的什么更奇怪的家伙变化而来的,只要这个家伙不突然冲过来攻击他,他们就可以相安无事。
嗯,就算真的要打起来,他打不过了还能直接变回人身用巴掌拍死这只蚊子呢,所以根本就不带怕的。
而且现在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理会这只大花蚊子——
斌哥他们的队伍已经快要走出舞会大厅了, 他得赶紧跟上。
于是蚊相忘拉高了自己的飞行高度, 跟着这四十多个穿着工装服的冒险者队伍往舞会大厅的后方而去。
而那只大花蚊子也没有捣乱、以一种十分优雅的振翅姿态跟在他的身后。
大花蚊子不捣乱, 毋相忘就更放心了一点。
这个时候斌哥他们这一队人已经完全走出了华丽明亮的舞会大厅,在通向厨房和后面菜园的通道上忐忑不安地行走着。
这条通道和舞会大厅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栋建筑物里的建筑——
舞会大厅宽敞明亮、里面的每一件摆设都精致华美没有半点瑕疵和陈旧的感觉。
而这条通道却昏暗曲折、连脚下踩着的地面都不那么平整, 甚至这个通道竟然一路上都没有一盏照明用的灯, 越向前走越看不到一丝光芒。
四十多人就这样无声地跟着老诡异往前走, 一直就向下走了十来分钟。
有冒险者终于受不了这沉寂黑暗的气氛,没忍住地问出了声。
“……那个,管家?这条路还要走多久啊?这真的是往厨房和后园菜地去的路吗?为什么一路都没有灯, 也没有其他门啊?”
但那在前面走的诡异管家并没有回答这个冒险者的问题。这让跟着他走的不少人觉得有些不太对,又有人试探着和老诡异管家说话。
“管家?我们要去厨房和菜地做几天的工啊?主要又是做什么工作的呢?你能跟我们说说吗?我这心里头还是有点慌的。”
“还有我们并不是有意要穿成这样的, 实在是我们的衣服只有这一件, 不知道穿成这样是对杰克斯大富豪的不尊敬, 下次、下次我们一定穿着最华丽的衣服过来参加舞会!
所以这一次能不能念在我们是初犯, 不要太计较啊?”
“对啊管家先生,我们确实是没有办法,不是有意要冒犯的!”
“没错没错,做了错事接受惩罚我们都是认的,不过就今天晚上帮帮忙就可以了吧?不至于一下子留我们好几天吧?”
但老管家依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甚至连脚下向前走的速度都没有变化。
这让原本就提着心呢众人更加忐忑了几分,而在这个时候有人惊呼了一声:
“等等!我、我刚刚好像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是个大肉瘤?!”
“还有,我为什么觉得脚下的路变得湿滑难走了?这到底是往哪里去的路啊?喂,那个诡异管家你说清楚!这根本就不像是去厨房和菜地的路吧?!”
随着这个人类冒险者带着惊惧的质问,原本齐齐向前走着的斌哥一群人全都停下了脚步。
大家开始下意识地观察这条昏暗的道路,然后越看表情越糟糕。
而此时非在通道上空的毋相忘如果能做出表情的话,那么他脸上的表情也一定非常难看——
他比这些人还要更早地意识到了这条路的不对劲。
蚊子的触须能够通过一点点极细的气流敏锐地捕捉到远方和周围的环境信息。从走出舞会大厅的那一刻,他的须须就捕捉到了前方道路传来的那种腐朽的、又带着潮湿的气息。
像是一个很久都没有清洗过的臭水沟的味道,怎么感觉都不像是通往华丽大厅的走廊。
而且他为了不让这里的诡异和冒险者发现他,在进入这个甬道之后就刻意的把飞行的高度往上拉了。
最好是能够贴墙飞的那种,反正蚊子的六条小细腿上都有倒刺、可以很好的攀附在任何一个地方,倒挂在天花板上那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但他在飞到一个高度的时候那跟在他后面原本老老实实的大花蚊子忽然就飞到了他上面、然后直接压在他身上、惊得他直接降低了飞行高度。
毋相忘还以为这大花蚊子终于要攻击他了呢,结果这家伙在逼他向下之后就又安安静静的飞在他旁边、围着他转圈圈伸蚊子腿了。
毋相忘在短暂地疑惑了三秒之后,猛地抬头看向头顶的墙壁。
那根本就不是墙壁!
那种散发着微微热度、和一点点潮气和血腥气的东西绝不可能是任何建筑类材料,反而更像是一种……致命的活物。
一旦有了这个猜想,毋相忘就忍不住想如果刚刚他一直往上飞的话,搞不好就会被潮湿的“墙壁”沾湿翅膀,然后像个落入了水中或者蛛网的可怜小虫子,没办法再继续飞行了。
虽然那不至于会死,但他挣脱的方法一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那么之后的一切就会变得麻烦且危险起来。
好吧。
蚊相忘看着那个对他转圈圈伸腿的大花蚊子,有些无语却又莫名想笑。
这家伙算是刚刚救了他一次吧?
于是比大花蚊子小了一圈的黑白花蚊子在大花蚊子又一次伸腿邀请他转圈圈的时候,小小地跟着它转了一圈。
嗯,就当是刚刚提醒了他的谢礼了。
如果这大花蚊子提醒他的时候不是踩在他背上就更好了。
不过他这样的反应显然让大花蚊子非常愉快,于是大花蚊子转圈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伸腿的频率还增加了。
但自认为给过报酬的蚊相忘又冷酷地无视了它的邀请,认真看着下方发生的事情——
此时走在这黑暗的有些诡异的走道里的斌哥他们已经全停了下来、并且全部激发了自己的异能做出了防备甚至是进攻的姿态。
他们已经发现这条道路非常不对劲了,不光是墙壁变得湿滑柔软、还有那从前方隐隐传来的湿臭气都让他们无论如何无法忽视。
这绝对不是往厨房和后院走的路!
四十多个人背靠背地聚集在一起、开始大声地喝问那个在前方一直不回话的老管家。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说话?!快说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如果你再不说的话要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大家还跟祂浪费什么时间啊!这地方明显不对劲!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回宴会大厅比较好!跟着祂走下去不知道会走到什么要命的地方呢!”
“对我也觉得不如回去,这个通道真的很不对劲,谁家的墙壁会又软又粘?而且我觉得周围的墙壁好像越来越滑、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难走了。”
众人说着感受着,越来越觉得这地方不对劲,不能跟着这个老管家继续走下去了。
可这老管家到现在也就站在那里死活不开口,斌哥此时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毋相忘提醒他的参加舞会要“衣着得体”的话,是最焦虑的一个,当场就道:
“跟他说什么啊,我们走出来也没多久,直接原路返回不就行了吗!!”
他说完之后第一个转身向回跑。
此时他还能远远的看到那在这条黑暗曲折的通道前方的那道微亮的门。
他想按照他最快的速度只需要一分钟!不,三十秒他就能跑回舞会大厅!他现在可是二级速度异能者了啊!
安乐之城的诡异们都是友好的、都是不会杀人的!所以他只要跑到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安全了!
快了、快了!!
他离那道门越来越近了!
然而就在他斌哥和那道门只剩下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他觉得他下一秒就能推开那扇大门的时候,他奔跑的双腿忽然打了个滑。
他向前冲地太快、就算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也没能稳住身形,直接头朝下的栽了过去。
在这瞬间斌哥大吼一声伸出双臂向下撑地、决定要在摔倒的瞬间撑起身子继续向前跑,然而当他的双手触碰到那已经变得相当柔软湿滑的“地面”的时候,他才愕然发现他竟然没办法把自己的手从“地面”上拔出来了。
“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层浅浅的粘液,而这些粘液此时覆盖在他的双手和双脚上,拉扯着他、粘黏着他、让他完全无法直起身子继续再跑。
斌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粘液粘的牢牢的双手和双腿,他抬头看向前方,明明通向舞会大厅的门就在他前方,一步之遥。
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能回到那欢乐安全的地方了啊!
“不不不不会的!我不可能死在这里!”
斌哥惨白着脸大喊起来,他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我把自己的双手和双腿从粘液中拉扯出来。
“我能回去的!我马上就能回去了!我才走过两座主城,我才三十岁!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飞在半空中的毋相忘看着斌哥咬牙切齿的疯狂地向外抽自己的双手,他用力到脸部变形、用力到双目充血!
终于,他拔出了自己的双手。
只是此时那双手上却已经变成了只剩下一点血丝的白骨——那越来越粘稠的粘液撕扯掉了他双手的皮与肉,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消化掉了它们。
斌哥看着自己变成白骨的双手怔愣了片刻,而后他发出了更加疯狂和恐惧的叫喊、开始奋力的拉拽自己的双脚。
因为脚上有鞋,斌哥很快就把一只脚从鞋子里拉出来了,但他紧接着就发现了一件更让他绝望的事情——
此时在他前方的那短短一步的道路上积满了粘液,这最后一步需要他把脚重新踩在粘液之中。
可踩进去,又要怎么拔出来呢?!
斌哥双目发直地看着前方的那一步的距离,从来没有觉得这一步这么难跨过。
而此时其他跟着他一起向回跑的人也被那些年也死死地粘在了“地上”。
这样的变故让每一个在过道里的冒险者都惊得脸色煞白。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候认命被吞噬掉。
四十多个冒险者都是拥有异能的人,其中有比较冷静的直接开口大喊:“都先冷静下来!不要乱动乱跑,乱跑只会让我们身上沾到更多的粘液!”
“有没有人有木系的技能弄几块板子出来?我们把板子垫在粘液上过去就可以!或者试一试火系!看看能不能把这些粘液给烧掉!”
“我是防御的!我可以变出三块钢板!但是三块不够啊!”
“我来!我是冰系的让我把这些粘液都冻起来!”
“啧,以为固定着我们的脚我就回不去了吗?我是白头翁血脉异能啊!走不成老子不能飞吗?!”
也不过就慌乱了几秒钟,被困的异能者们就努力镇定了下来开始各显神通想要离开这个诡异的通道。
防御系的异能者用他们的防御物快速地搭起了一座桥、冰系异能者也能把黏住他双脚的粘液冰冻住然后用力打碎、就可以继续向前行走了。
而那个白头翁血脉异能的青年,我是直接把双手展开变化成了一对白色的羽翅、他脱了鞋之后就冷哼一声像箭一样地向着舞会大厅的门而去。
这个时候,毋相忘也在飞快地往回飞。
从他发现这条通道变得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放慢了继续跟随着这些人往前走的速度。
而当那个在前面领路的老管家一言不发的像个死诡一样的站在那里的时候,毋相忘心中升起了极其强烈的危机感,直觉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往回飞。
只可惜他并不是速度异能者、而且变成蚊子之后原本并不算太远的距离一下子被扩大了数倍,即便他反应很快地往回飞,这时候也没飞到斌哥站着的位置。
而在这个时候,他纹身的小细毛都炸了起来、那是一种蚊子即将被拍死的的可怕的“致命感”。
毋相忘在这个时候猛地振动翅膀往旁边瞬移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有一滴黑褐色的粘液从他头顶上落了下来。
如果他刚刚没有瞬移那么一下,这滴粘液大概会精准的落到他头上、身上、直接把他砸进地里。
“嗡艹!”
哪怕是毋相忘都没忍住骂了一句。
然而他现在已经没有继续骂的功夫了——
整个通道的“天花板”上都开始像落雨一样的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粘液。
毋相忘只能在心里一边疯狂地骂一边震动着翅膀躲避着粘液往前飞。
但这些黑褐色的粘液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密度也越来越密集。就像是落雨一般,最开始缓慢、到了最后就会成为怎么也无法躲避的瓢泼大雨。
“嗡嗡嗡嗡嗡!”
日日日日日!
毋相忘又惊险的躲过了四滴落下的黏液,却发现自己的速度和体力都已经无法控制地下降了。
就在他咬牙想着要不要直接在这里诡异化冲出去的时候,那一直优雅跟在他身后的大花蚊子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爆发了——
毋相忘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蚊子背被四只细长腿给抱住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周围的景色在飞快地倒退。
就连那些看起来根本无法躲避的密密麻麻落下的“粘液雨滴”都被精准地躲开了,没有一滴能落在他的身上。
这感觉就像是,一场无比刺激的空中飞车追击战。
然而开车的竟然不是他。
而是抱着他飞的那只大花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