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诧异地看着徐远舟的手。
“还有,初言哥已经跟着贺少去落龙洞了……”
他补充了一句。
徐远舟深吸了一口气。
“我被那张面具……不,我被那该死的虫子咬了,艹,真他妈疼死了。”
徐远舟随便解释了一句,说自己在路边看到了一张废弃面具,结果正在摆弄那该死的面具时,有虫子从面具中窜出来直接咬到了他的手指。
说这些话时徐远舟一直在抽冷气,黄豆大小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显然是疼得厉害。
“啊?那,那这怎么办?”
白珂有点慌。
他早就猜到徐远舟跟江初言这次应该是闹掰了,也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打算在徐远舟回来的时候,充当一个乖巧可爱足以抚慰人心的小可爱。结果计划比不上变化,眼看着徐远舟这样,就算白珂再可爱体贴,徐远舟恐怕都是不顾上的……徐远舟受伤被虫碰过的地方起了一连串的水泡,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一点点地肿胀起来。
犹豫了片刻之后,白珂这才慌慌张张地扶着徐远舟进了小楼。
“接下来怎么办?这里有120吗?不对,这里有村医吗……”
白珂之前并没有照顾过人,特别还是被虫子咬了这种事情,他就更加没有经验了。
徐远舟眼看着白珂傻乎乎站在一边的样子,胸口更是烦闷无比。
“我所有的背包都是初言收拾的,你去找一找,医疗包里头一定有虫咬用的药膏,嘶,靠,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虫这么痛?“
说话间徐远舟情绪已经逐渐开始不稳。
他骂了一连串的脏话
而白珂还从来没有见到徐远舟这副样子,在他心目中,徐远舟一直是那么开朗爽朗,是那种非常典型的领导型人格,可现在男生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条落水狗……
还是那种颐指气使的落水狗。
背对着徐远舟,在男生呵斥下硬着头皮翻包的白珂,愈发控制不住自己对徐远舟的烦躁。
幸好,就像是徐远舟说的,在他的包里确实有早就已经收拾好的医疗包,而白珂刚好在耐心耗尽前找到了它。
各种常规药都整整齐齐的摆在小包里,塑料袋上甚至还用笔写了使用事项。
白珂没顾得上其他,急急忙忙找到了创可贴,然后赶紧带着创口贴到了徐远舟身边,准备将创可贴贴到徐远舟的伤口上。
然后又被徐远舟喊住了。
徐远舟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白珂手中的创口贴上缓缓移向了白珂的脸上。
“我手上还有水泡。”
徐远舟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冲着白珂说道。
“对啊,所以……”
白珂还是显得有些懵,徐远舟不得不在剧痛中强撑起精神,开口补充道:“去找一些针来,我需要把水泡挑破,然后你找一下,包里肯定有皮肤用的药膏,然后给我拿一点抗生素,该死,在这种鬼地方被虫子咬我他妈该不会感染吧……”
徐远舟没有注意到被自己指挥来指挥去的白珂脸色有多难看。
他脑子里此时只有江初言。
如果,此时此刻留在他身边的不是白珂而是江初言的话,现在他恐怕早就已经得到了妥帖的照顾了。
可白珂呢?白珂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团团转,好半天才找到一根缝衣针,之后又是在徐远舟的提醒下,才想着用打火机把针烧热来帮徐远舟挑水泡。
而这么一一耽搁,徐远舟手上那一连串的水泡已经鼓胀得浑圆,皮肤更是胀得已经近乎透明。
白珂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事实上,他也没想过徐远舟一遇到事情,就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丫鬟来使唤。
眼看着徐远舟手上那些晶莹剔透的“黄豆”,他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犹豫了片刻才战战兢兢地捏着针靠了过去。
“接,接下来该怎么做?”
“找到水泡然后挑破!”
徐远舟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在磨后槽牙。
白珂尽可能小心地捏着徐远舟的指尖翻看了一下,可也就是这么一看,他的目光就彻底凝滞了。
正常人的手指被虫咬之后真的会变这样吗?
白珂不敢置信地瞪着徐远舟的手指——他看得很清楚,徐远舟此时不仅仅是指腹上长着水泡,甚至就连指甲下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小疱疹。
不,不不,那似乎根本就不是疱疹。
仔细一看,那些细细密密的水疱似乎还在动,隔着半透明的指甲盖,白珂能看到那些一小颗一小颗的水疱里隐隐约约还包裹着针尖大小的黑点。
看上去,就像是即将孵化的虫卵似的。
再定睛看过去,那些细密的的虫卵不仅仅只在指甲下面,那些已经膨胀开来的大颗水泡里也鼓鼓囊囊挤满了类似的东西。
在白珂的用力下,那些细小的半透明小颗粒开始蠕动起来。
“嘶——”
白珂被这令人掉san的画面吓呆了。
而徐远舟眼看白珂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原本就糟糕的心情终于像是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你他妈在干什么?在这里绣花吗——”
他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听到耳边炸开的声音,白珂手不由自主一抖。
“嗤——”
一个不小心,手中的针竟然直直刺进了徐远舟的指甲缝中。
那感觉……就像是不小心将针扎进了一团松软的,浸了水的棉花中。
冥冥之中白珂仿佛听见了有什么东西被刺破的声音,一股浓浆瞬间从绽裂巨大水泡中飞溅出来。
红红黄黄白白的,直接落在了白珂的手背上。而随着粘液的缓缓滑落,白珂眼看自己手背上有一些细小如芝麻般的颗粒,正在蠕动。
白珂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尖叫出声,猛然跳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靠靠靠——”
他开始发狂的擦拭起自己的手背,与此同时耳边响起的是徐远舟的痛呼。
“好痛,白珂你疯了——艹——草草草——”
……
“对不起,对,对不起。”
白珂语无伦次地冲着徐远舟道歉,却怎么也不敢再靠近徐远舟。
“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手,你的手太吓人了。”
白珂眼睛瞪得滚圆。
“这他妈的就是几颗水泡而已——艹——”
徐远舟的脸看上去称得上狰狞,他恶狠狠地吼道,同时候一边抽着冷气,一边从自己的指缝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根针。
顺着他的动作,白珂缓缓看向徐远舟的手,这才惊诧地发现,对方受伤就那几个肿起来的水泡,没有脓包,没有奇怪的颗粒,没有虫卵……
只有徐远舟阴沉到了极点的那张脸。
等等,那刚才看到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也醉酒了吗?
白珂愣住了。
*
徐远舟敢肯定,这辈子过得最痛苦的一天。
他的心情现在已经差到了极点。
那该死的虫子……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不知名的虫子竟然会窜起来咬自己。
大概是因为虫咬感染外加有点过敏的缘故,徐远舟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热,眼前也一片晕眩。
从指缝中抽针时,痛感其实并不算太强烈,但是那种酸酸的刺痛感却让他全身发麻。再看白珂时,强烈的厌恶感想写就要像是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如果不是这个家伙……
如果不是白珂这个碍眼,蠢笨的家伙一直缠着自己,江初言可能根本就不会误会他们的关系。而如果江初言不误会自己和白珂,大概就不会跟自己说分手了。
一想到这里,徐远舟的嘴唇微微颤动。
“真的是受够了,如果是初言在这里根本不会这样。”
徐远舟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白珂原本是已经受够了面前这拼命使唤自己的家伙,他本来是要调头就走的。
然而,一听到徐远舟用那样怀念渴望的声音提起江初言,白珂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强烈的不甘。
原本对徐远舟生出的愤慨,被他强行替换为了挤出来的温柔与殷勤。
就算是假装也好,但是白珂发誓,自己永远都不会输给江初言。
更不会允许徐远舟到这个时候了,都还是满心满眼都是江初言。
他慢慢地朝着徐远舟的身侧靠了过去。
“对不起,我就是太担心你了,所以我才会这么这么心慌意乱。”
听到白珂毫无怨言的话语,原本正处于暴怒与剧痛之间的徐远舟也是一愣,随即眼底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白珂在关心自己……
徐远舟神色一松,心中微微触动。
在他受伤的此时,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白珂。
而江初言,却早就已经丢下了自己,跟那个狗男人鬼混去了。
“白珂你就是太笨手笨脚了。”
徐远舟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可话音却比之前放软了许多。
正当他打算憋几句话安抚一下白珂的情绪时,一股淡淡的臭味却忽然从白珂的身上涌了过来。
徐远舟胃中一阵翻腾,不受控制地往一旁躲去。
“等等,白珂……你身上那是什么味啊?”
徐远舟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白珂动作一僵。
“味道?什么味道?”
一边说,他一边举起手嗅了一下。
下一秒白珂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他身上确实有股味道,而且是一股极为难以形容的味道。
那味道并不是很浓,但是……非常的令人难受。很腥,而且还有一股让人受不了的腐甜腐甜的味道,就好像已经死了一两天,即将腐败的尸体一般。
白珂自认为自己跟学校里那群臭烘烘的男生不一样,平日里恨不得用各种保养品和香水把自己腌入味才好。而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身上竟然还会散发出这种令人作呕的臭味。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更可怕的是,指出这一点的人还是他一直在勾搭的对象。
“对啊,怎么回事,哈哈,对,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这种落后的鬼地方,到处都是狗屎。靠,真烦……”
白珂语无伦次地说道。
也没有理会徐远舟的手此时还在滴滴答答往外渗血,他连忙找了个借口,便开始朝门外退去。
“白珂——”
房间里,徐远舟似乎喊了他一声,可白珂根本没有再回头去看徐远舟,而是直接冲到了小楼内的简易厕所里。
白珂手忙脚乱一股脑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了下来,再抬起胳膊仔细地闻一下。
然后他低声诅咒了一句。
那股味道还是没有消散。
淡淡的,腐臭的,带着一股像是蛆虫温床似的温热的臭味。
那不是衣服上的味道,闻上去反而就是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
白珂的脸彻底扭曲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床单不干净,还是自己真的不小心沾染到了什么脏东西?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身上会有这种奇怪的味道?
无数纷乱的念头划过白珂的脑海,他却根本无暇去细想。
龙沼村这里并没有自来水。
所有日用水都是需要提前打好,然后灌在水缸或者是坛子里,储存在厕所和厨房等用水区。
不过,也许是考虑到江初言一行人是外来的大学生,布达措措在这次安排住宿时候给了他们额外的优待:仿佛来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有着鲜艳外壳的塑料暖水壶一字排开,里头是装好的热水,提前被摆放在小楼内部。
只不过一夜过去,里头的热水如今也顶多只是微温而已。
但对于此刻的白珂来说,温度早已不是问题。
他也顾不上太多,直接扯开了暖水壶的瓶塞,举起暖水壶便开始往自己身上倒水。
可是,水流落在身上的那一瞬间,白珂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好奇怪,水为什么会是黏黏的……
紧接着,随着水流倾泻而下,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他的身上。
白珂的肩头一阵麻痒,男生扭头一看,正好看见了从暖水壶银色的壶口掉落出来的那节虫子。
瞧瞧那玩意吧,比两根指节加起来还要粗,一节一节的节肢在厕所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红褐色的光,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温柔水乡即将消失,粗壮的尾部摆动起来,无数带着弯钩的细足扭动起来,刺刺地勾住了白珂的皮肤。
“嘎嘎——”
距离太近了。
白珂恍惚听到了那些节肢和背甲扭动时候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它的大半截身体已经从暖水壶中掉了下来,而另一节却还藏在暖水壶内。
受到了刺激后,有什么东西从它的尾部挤了出来。
那是一根长长的,像是小荷包似的卵荚。
*
“砰”的一声,简陋的厕所里传来了暖水壶内胆炸裂的闷响。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尖叫。
下一秒,白珂只披了一件衣服,整个人湿哒哒地,就那样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厕所。
“靠——我靠——”
白珂面色扭曲,冲出厕所之后嘴里依然在不断咒骂,可他的身体却在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好半天白珂才勉强平复心情,而就在这时,白珂感到一阵寒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