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看了一眼那个呆滞的坐在一旁,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的女人,继续轻声解释:
“而那时候摄影是很贵的,照相技术也不是非常普及,人们就会选择在家人突然死去的时候,为他留下最后的影像作为纪念。为死人摄影的这种习俗,在一百多年前风靡东西大陆,摄影师会将死者打扮成栩栩如生的样子,为他们穿上生前的服饰,呆在身前的地方,手里拿着生前喜爱的东西,然后拍摄出一张照片。很多时候,人们也相信,摄影师留下的亡者影像的同时,银版能将他们的灵魂永远留在照片之中。”
听到这里,史蒂夫的表情有些松动,每张亡者照片背后,其实都是一个家庭悲伤的故事。
他指着恶灵问:“那她是想做什么?我是说,要是我没遇到你们的话,会怎么样?”
塞勒斯摇摇头,“你会死的。不要把恶灵当做是生前的那个活人,一百多年的时间,足够让它们迷失自我,只有渴望其他人的生命的本能。”
史蒂夫又紧紧闭上了嘴,惊恐地看了一眼恶灵。
后面一个来参加学术会议的围观群众插入话题,这个人笑嘻嘻的,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声音有种诡异的飘忽感。
他笑着举起手里的手机:“你很幸运的,要是没闯进这里,我们就只能在公园的水池里找到你猝死的尸体了,死因查出来会是感染了霍乱暴毙。”
他展示一条新闻,最近一个公园的湖泊内部,连续捞出三具尸体,均有感染有甲类传染病。
史蒂夫身后布满了冷汗。
这时候,他突然又回想起了他路过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杰斯疗养院,新查斯顿市最著名的鬼屋。
恶灵这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那杰斯疗养院的传说也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史蒂夫打了个寒噤。
可是现在,这群人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史蒂夫用敬畏的目光看了看周围的人,“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他心里闪过了无数经典灵异作品的画面,那里面有强悍的驱魔人、还有一身黑衣处理超常事件的政府特工、以及流浪正义的黑夜猎人等等。
结果,那个最开始救他出来,气质温和的年轻男人微笑了一下,嘴角带着一点笑纹,回答说:“哦,我们都是学者,来这里开学术会议。”
史蒂夫:?
对方看了一眼他迷惑的表情,好心补充道:“你可没有听说,这里已经是个大学了——克莱拉大学,今年夏天新建的。”
史蒂夫顺着塞勒斯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接着路边的灯光看见了他闯进来的大门口,门框是卷成繁复花样的黑铁,上面又挂了斜体的一排单词:克莱拉大学。
他呆滞的扭过头来,心说大学原来还教这个吗,怎么没人告诉他。早知道他当时无论如何都应该贷款去读个大学的。
这群自称学者的家伙笑着将那只恶灵收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那个皮包骨的男人将照片要了过去,还嘟囔着难懂的话:“通过移动电台……媒介杀人的恶灵……少见……嘿嘿,不错不错。”
塞勒斯正想将看热闹的人群带回去,就突然听到有学生在喊他。
是加西亚:“校长先生,威尔他晕过去啦!”
塞勒斯:……?!
什么情况啊?
他匆匆赶过去,先松了一口担心出事的气。
因为罗兰大法师站在威尔旁边,就是脸上的表情有点惊奇。
同时,在旁边,蒂芙尼和艾玛正和一个小女孩对峙着,蒂芙尼的神情警惕,手指微扣,而艾玛也同样保持着严肃,乌鸦停在她肩上,对着对面的小女孩炸起翅膀。
罗兰大法师站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像大人看着一群小猫咪呲牙。
蒂芙尼和艾玛看见塞勒斯过来,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她们对面那个小女孩就一蹦三丈高,一边蹦哒一边嚷嚷着:“你来啦!有人要揍我,救命啊!”
塞勒斯扶额,“这里是怎么回事?”
蒂芙尼:“威尔被这个梦魇袭击了。”
薇拉:“我刚刚听到动静,跑过来看个热闹,路上和这个魔力特殊的家伙在他的影子里打了个招呼,他就晕过去了!”
他俩几乎同时开口,薇拉还瞪了所有人一眼。
塞勒斯又转向这里唯一的大人。
罗兰大法师摸了摸下巴,笑道:“她俩都对,真相总是相对的嘛。一个打招呼,也不妨碍另一个被吓晕。只不过,奥兰德尔后裔胆子这么小啊。”
塞勒斯心说那可不,威尔同学一直以来遇到活物重拳出击,一遇到鬼就唯唯诺诺,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怕鬼。
这一会,威尔同学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塞勒斯弯下腰,一边把威尔扶起来一边问:“威尔,感觉还好吗?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威尔:“……”
但是值得强调的是,威尔并不是被吓晕过去了,他只不过是那一瞬间失去了意识,而他的意识在那一瞬间回到了梦境之中。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加西亚这个老倒霉蛋和安迪这个青春版葛朗台说起。
在外面传来巨响和喧哗声,一批人都跑出去看热闹之后,加西亚当然要义不容辞的去凑这个热闹。
威尔看了看夜色,出于谨慎考虑没跟着去。
安迪和加西亚抄近路,灯光有点暗,安迪随手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小手电。
结果,他们还没跑出去两步,安迪那个小手电要死不活的闪烁了两下,灭了。
忽明忽暗,加上这个冬天刚下过雪,雪在太阳下面化了,于夜里又结成一层冰,路面湿滑。加西亚不幸一脚踩空,摔了一跤,还滚出去一截路。
威尔赶快又往那边跑,去扶人。
艾玛问安迪,“你那手电筒怎么突然坏了?”
安迪沉思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这是我在初中的跳蚤市场里面摊主送的。”
而威尔跑过去的时候,一侧头,发现路边多出了一块玻璃,上面有着他的倒影。
倒影凝视着他,微微翘起了嘴角……
从影子里跳出来,薇拉看着警惕的学生们一脸茫然:“我刚刚就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作者有话说:
塞勒斯:威尔同学的脱敏计划真的要开始了
神秘学小贴士:
死亡摄影在使用银版摄影技术的时候非常流行,这可能是当时的普通人一生中唯一一次摄影机会——在他们死去之后。摄影师们不但会将死者打扮的栩栩如生,装作还在生前活动着,甚至会通过化妆、假体等技术让死者做出活人才能做的动作,睁开双眼,看着镜头。在当时,即使是腐败多日的尸体,人们依旧会为他尽力打扮,进行摄影,以留下最后的纪念。
第127章 交流
chapter127
梦魇都快委屈死啦, 想她一生不能说是十恶不赦吧,也可以说是为非作歹,恶劣天性难改, 专门溜进别人的梦里搞破坏。
现在她好不容易洗心革面一次, 结果还被人误会了。
“我真的就是找他打了个招呼, 带着查尔斯一起。”薇拉咬牙切齿,“是他自己受到了惊吓, 结果自己和某个梦境有联系, 然后在心神不稳的时候通灵掉进去了。”
小查尔斯抱着自己的脑袋, 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手上疯狂的摇,应该是在点头。塞勒斯注意到, 他这个躯壳的脑袋部位,可能是因为抛的有点多, 所以眼睛有些歪了。
她还穿着裙摆膨起的小黑裙子, 配着精致的小皮鞋,头发拿丝带绑成两个马尾辫, 看起来像个娇生惯养不知世事的小女孩, 但是眼睛里已经开始冒出凶光了。
她看着塞勒斯,梗着脖子, 脸上鼓着气:“你爱信不信。”
“我信,我信。”塞勒斯无奈的叹气, 感觉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带孩子,带完大的带小的, 随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食堂里烤的蜂蜜小蛋糕塞给薇拉,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他扶起来威尔, 又慰问了一下加西亚同学有没有摔坏, 最后让蒂芙尼不用太警惕, 再将出来看热闹的人都安排好,下班让维乐斯队长他们加班也不好,所以他就安排误入学校的倒霉蛋也在学校里暂住一晚。
最后,再将明天约个维修队来处理一下被撞坏的铁门写入备忘录。
塞勒斯松了一口气。
整个过程,罗兰大法师就在那边揣着手看热闹,看得是非常兴致盎然。
“怕鬼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行的,要是自己克服不了,就只能人工脱敏。白塔里以前有有一个这种孩子,所以我给他设计了一个小游戏……”罗兰看着这边忙完了,才施施然走过来,开始出主意。
塞勒斯听了,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罗兰笑着问:“校长先生,有时间吗?我们去喝一杯?正好我也把你拜托我的资料交接一下,明天我就得走了。”
“当然。”塞勒斯回答。
她这次自己带着酒过来,天寒地冻也不怕,直接找了个半敞开式的露台,顶着冷风开了一瓶酒。
塞勒斯看了一眼,发现这酒是西里尔地区的露珠酒,顾名思义是白酒,酒液清澈纯净,味道淡雅,像是晨雾中凝结的露珠,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度数高了点。
罗兰说是找人一起喝酒,其实是找借口自己喝。
她在阳台上吹着冷风,用极其豪放的姿态开了一瓶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喝吗?”她举着瓶子问。
塞勒斯察言观色,然后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罗兰看起来更开心了,她喝下去一大口,发出了快乐的感叹声:“我都几个月没碰酒了,现在白塔禁酒,他们总担心我喝死在塔里。啧啧,我的那个倒霉学生估计看见酒了,你看他今天那个小脸甩的。”
接着,她马上就掏出来一份资料,交给塞勒斯,“我从白塔的档案室里拿的,绝对是史上最全。”
塞勒斯接过来,纸张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他匆匆扫过第一页,最上面的就是:迪伦·奥兰德尔之剑,收藏于海神教会,后被窃,现被黑色黎明乌鸦座持有。
“谢谢。”他真诚的说,这种资料非常宝贵,除了罗兰,几乎没有人能拿出来。
罗兰一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随意挥了挥,“不客气,就当是对你照顾我那个学生的报答吧。”
塞勒斯:“其实卡帕尔蒂也帮了学校很多……”
“啧,是你在教他。让他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也也该长大了。”罗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自己带出来的孩子我很清楚,他和我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从小就聪明早熟,很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需要付出什么,所以给自己安排的妥妥当当,没有出过一点岔子。他将自己要走的路看得明明白白的,然后在上面走得步履如飞,什么都不停下来看一眼。这不是好事。”罗兰握着杯子笑了笑。
塞勒斯明白她的意思,卡帕尔蒂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他高傲,但是也有高傲的本钱,自律、坚持、懂得忍受苦难,当他看准一个目标的时候,就不会管路边任何的枝节横生、花团锦簇,路上的陷阱、坑洼,他一咬牙也就跳过去了。
可是他终究会遇到那个跳不过去的坎,当他发现那些被他甩在身后的人能搭个梯子走过去的时候,他纵身一跳,倒是有可能摔的粉身碎骨。
“这就是人生啊。”罗兰叹道:“人生不是一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而是一路来的风晴雪雨的滋味。我曾经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
塞勒斯帮她打开新的一瓶酒,给她倒上:“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没有别的意思,罗兰大法师,这是我觉得您有点烦躁,这种时候是做不好事情的。”
罗兰直起身子,看了塞勒斯一眼。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有锋锐的东西破土而出,像是燃烧的烽火,也像是尖锐的锋镝。她的眼神冷肃,恍惚是在草原上独行的狼王,带着某种警惕的试探,也有更加谨慎的智慧的考量。
罗兰那一个眼神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很快她又像是抽掉骨头一样瘫回椅子上,继续喝酒,笑了一声:“您真是敏锐的人,不过您帮不上我的,起码现在的您不行。我确实很着急啊,因为没有时间了。”
塞勒斯投去疑问的眼神,罗兰今天当了一晚上的谜语人,他总感觉罗兰这句里话里有话。
她用一种调侃的口吻接着道:“白塔的那个首席诅咒你听说过没有?说不定过两天就应验啦,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万一我死了,现在可没有下一个能撑起局面的人。”
所谓白塔的首席诅咒,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神秘界空穴来风的传言。说的是繁荣女神的死与前前任首席有关,这位神灵死前诅咒了白塔的首席,导致白塔罗兰前两届的首席法师,一个横死,一个失踪,而且这个诅咒还将延续下去。
这个传言基本就是扯淡,白塔的首席法师要是能连着三届都被诅咒,那他们也不用干了,不如集体去跳加南河。
罗兰现在提这个谣言出来,明显就是在转移话题。
塞勒斯只能善解人意的跟着她转移话题,接着,罗兰喝着酒越聊越开心,就是不再说正事,从将死海燕原汁原味放在海豹肚子里腌制而成的极北名菜,聊到南方走婚崇拜母性生殖的特殊村落。
塞勒斯突然出现了一点好奇心,罗兰作为表世界人类第一法师,经历过不少事情,也知道不少密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