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是失望,说我可能会危害天堂的安全,说我能仗着年龄小胡作非为?呵,那又如何?我做了便做了?还要看你们脸色?”
“我做了什么,嗯?不就是捅个天?我杀人还是放火,就算杀了,也是你们撞上来的,因为我的剑从不斩杀无名之辈,你们……”他说着蹙起眉,扫过全场,好像不忍直视一般地撇开头,叹了口气,“残障人士我向来会放他一马。”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大家的怒气翻涌。
“黄口小儿,这般猖狂?这里是法庭,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
“作威作福?”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慢悠悠地笑了,“很抱歉,我忘了,你们听不懂人话。首先,我没说假话,其次,我并不小?如果你觉得你比天更牢固,我不介以你为顽石试一试我的剑。”
池楚的态度引得很多天使瞠目结舌,所有天使都被骂了进去,自然有很多天使想要发言,所以场面开始混乱了。
“你真是,无可救药,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神……”
“神什么神?那又是什么东西?如果可以让他亲自过来,我不介意教他规矩怎么写。”
“住口,怎么能亵渎神明?”
“亵渎?哦?我……我说了吗?我可没说神明坏话,呵,该不会你脑子都是这些,所以觉得我和你一样吧。”
一个接一个天使从观众席站起来。
后面池楚骂走了几个后,抱着胸看也不看他们:“啧,鸟语学的不错?跟鱼学的?”
……
池楚说得还挺痛快,最后还是加诺斯拍了一下桌子,维持秩序。
恶魔瞠目结舌,跟乡巴佬进城一样,主要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天使,他的态度就好像世界合该围着他转,这种堕落的程度,就是魔王之一的傲慢都得给他让座。
加诺斯看了一眼现场的氛围,嗯,看起来,情况如同池楚所料那般。于是他给池楚传音:“不要太过了。”
他的话显然已经已经触犯了原罪,再骂下去,离开天堂都是轻的。
不过意外的是,拉法尔坐在一边,淡定地垂着眼睛看资料,等着他们结束,安静如斯,充分尊重了池楚的发言权。
池楚方才还觉着有些痛快的心情,在看见他岁月静好的一刻,恢复了平静。
看起来,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他这番无疑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对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抓住这一点大肆攻击。
池楚弯着嘴角,越听越起劲,不时点头。好像他这不是被批判,而是被夸。
对方忍不住问:“你也觉得我是对的吗?”
池楚:“啊,对。毕竟写出这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也是需要勇气的,你,勇气可嘉。”
说完就听见拉法尔的轻笑。
池楚:“笑什么?脸抽筋?”
拉法尔咳了咳:“没事,继续说。”
反正对面大概是气结。
“原告还有什么要说的?”
拉法尔看了池楚一眼,两人对视片刻,拉法尔确定他不讲话了,才站起来道:“我并不想辩解什么,或许我的学生也不需要。”
池楚挑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是我并不后悔带过他。”
这时有人忍不住插嘴:“带出这样的学生你不羞愧吗?”
“哦?为什么呢,用我略显漫长而无聊的时光去见证一个特别的生命成长,他不一定听话,也不会给你带来荣耀,甚至可能是危险的。但是神明一开始只是扔下了一枚骰子,任他发展出无数的可能,天堂,地狱,人间,曾经都只是一个点。祂会包容一切,一切的可能性。天堂,或许是刻板的印象,让大家对它产生了固定的期待,然而,我们应当默许万物的存在。各自的生长方式。”
拉法尔的声音柔和坚定,不得不说,他是真的适合去传教。
哪怕是□□,说不定都有人会信。
大家的愤怒意外得被抚平。
“很多人质疑过《初生天使保护法》的存在,因为大家是平等的,不应该有人因此得到优待。但是当我们来到天堂之时,都是不同形状的石头,很多天使在此之前或许并不信仰神明。神是仁慈的,比起大家如同人间一批流水线生产的机器,有更多的可能性等待大家发掘,因此我们并不管他们的来处,只在乎当下以及未来。这法律的存在,或许不单单是为了秩序,更是想给每个天使一个寻找自己道路的空间,也应允了他们一定的成长时间。这段时间内,导师,也是一个生命的见证人,一个传奇故事的读者,我们引导,让他们在保持自己形状的同时适应新的生活。
拉法尔并没有任何草稿,他只是用自己柔和诚恳的眼神和缓慢的语气打动观众。
让他们联想起过去青涩的自己,以及把自己的话和神联系起来,瞬间就非常有信服力。
“我曾记得,在《奇世起录》里,曾记录神创世的初心,想要拥抱生命的自由。”
“……我的学生,我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和其他学生不同,或许你们不曾试过去种下一枚种子,不管这枚种子一开始如何青涩,不肯发芽,我也是不忍苛责的。现在这枚种子,大家也见到了他的特殊性,或许你们愿意一同见证花期?”
……
“愿神光明宽佑你我。”他缓缓合上眼睛,发出一声虔诚的祝福。
“愿光明宽佑你我。”众天使低声齐念。
……
池楚看着天空,非常怀疑是不是因为这空间太过空旷,阳光太过灿烂,怎么这些人听风就是雨。
这些天使为什么都不生气了?嗯?就算愤怒是原罪,也没必要消失这么快吧!
“呵,我觉得……”池楚忍不住想制止。
拉法尔转头看了他一眼。
池楚:“……”他赶快低下头,不行,他眼睛快瞎了,呸,完蛋了,真的见到圣母了。
“你是认真的吗?我是种子?”他忍不住小声问。
“重点,不是他们认为吗?”
……
天堂,一个盛产圣母的地方。
拉法尔方才的话其实是给这些天使集体套上慈母光环,让他们把自己代入一个养成游戏,他们是玩家,池楚是那个游戏的角色,一个待养成的小天使。
这样一代,还真挺刺激,首先,他这个角色足够有矛盾,一个桀骜不驯的浪子,他们从未见过,和友善和谐的教义产生冲突。其次,他是个帅气漂亮的少年,有欣赏的意义,第三,他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是初始故事很厉害,捅破过天,足够有戏剧性。
池楚冷笑:“真是什么话都能改变你们的看法。”
原告看着手中的稿子,继续试图共情,让大家意识到池楚有多可恶。
池楚自己先受不了了:“可是我之前亵渎了神明!”
作者有话说:
现实的庭审并非如此,本场架空
第41章 幻境
“不要急, 没有人能真正决定你是否留下来。”拉法尔变出一块糖给他。
棉花糖,是一只小熊模样的棉花糖。
池楚看了一眼,接过来, 问:“你怎么做的?”
“嗯, 院子里摘的果子, 做的。”
“云棉果?”池楚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我以为那果子是棉絮。”
拉法尔微笑道:“你觉得它应该长出什么,它就会长出什么。”
“你在跟我讲唯心?”池楚点点头, 尝了一口,的确是甜的, 不腻不粘牙,还糯。
他们两个淡定处在原本应该被众人指摘的位置,目的相反却相处融洽, 仿佛,他们只是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喝着下午茶。
对方讲得口干舌燥,他们太不给面子,反而吸引了所有天使的目光。
加诺斯道:“确实,既然是渎神罪,那便上神鉴台吧。”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算起来, 这应该是第一次遇见没有翅膀的小天使去闯那个幻境。
池楚无所谓,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嗯, 大概是有神注视处的幻境。一般来说, 进去之后, 你会忘记自己所处的境遇, 每个人进去后遇见的境况随心而定, 曾有天使去闯过, 对于心境坚定的天使,这算是一场奇遇,若非如此,你便可以离开天堂了。”拉法尔耐心地给他介绍。
看来就是一场普通的幻境考验。
池楚最擅长过秘境了,他现在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他还没见过国外的幻境。
“被告有意见吗?”
“试试。”池楚勾起嘴角,他相信自己可以稳住心神,不让自己忘记进去的目的。
神鉴台位于每层天堂光明最盛大的地方。
但池楚并不觉得炎热,天堂的确是光明的故乡,或许那位神也是真的很和蔼可亲,连光芒都不伤人,又或许是他本人不畏暑热的缘故。
天使们仰起头,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去,按理说,来到这里的天使是会情不自禁生出敬畏之心,然后颤抖着跪拜在光明脚下,甚至他们都会直视因为这样的光芒而难以抑制地动容,但是眼前的少年没有。
他的确如拉法尔所言那般特殊,每一步都走得很潇洒,光芒照在他的身上,像是为他加冕的披风。
他能够直视那束光。
这个认知让所有天使感到讶异。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不一定是虔诚的信徒,但是绝对是个极有天资的少年。
只要他们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就好像连带着自己也能直视那团光明,也能到达那个高度。
“别去了。”有些天使忍不住喊出口,只要有罪的天使,上去了也难下来了。
哪怕身在天堂,也都没有一个天使敢保证自己百分之一百地无辜。
小珍珠跳上了拉法尔的手,一起去看那个越来越高的身影。
“……”他的眼眸越发深。
“很有威胁,是吗?”拉法尔淡淡地道。
“呵。”
“但是也很让人期待。”
有些人对于生命的期待,大概是见证长久死寂的夜晚,突然有一束烟花盛放,或者一颗流星能够划破天空,来与灵魂产生短暂的共鸣,这足以让他们无畏突变产生的危机。
不得不说,站在高处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的。
池楚站在天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曾多次在练完剑的夜晚,繁星挂满天空的时候站在山顶看星星,身旁唯有无数的剑斜插入山峰,那时也的确是孤寂的,今日在这里似乎又是不同。
这光驱散了寒冷,好像是有另一个灵魂近在咫尺的相伴。
俯瞰千里,层层云雾,他突然觉得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他的道是孤独的,或许想回去也是在心里骗自己,自己是有牵挂的,并非一个人。然而其实是一样的,他融不进这世间的热闹。
眼前忽然变暗。他站在原地,看着无边的黑暗吞噬一切,无数的画面从前往后划过,他没有抓住任何一幅,也没有看清任何一幅。
显然,洗脑开始了。
然而池楚并没有分毫感觉,过去便是如此,他之所以修炼如此之快,便是因为没有心魔能侵入他的内心。他生来便是大海,自然不会有瓶颈的烦恼。
他曾问师尊,能否修习无情道,师尊却道:“你合该练此道,但你却为入世而来,没有心魔便是你最大的劫难。”
他又记得下山之前,师尊欲言又止:“此去一别……山重水复,道途可顺,然……”
然而他转身就走,并未回头。
……
等到黑暗褪去,身着水墨山河锦衣的少年出现在闹市之中。古时候的东方人间,热闹繁荣,街上各种小玩意,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位少年郎,来一串同心锁吗?”
池楚转过头,瞧着那向他吆喝的摊贩。
“来一串。”
他并没有拒绝。
“听说了吗?楚家的大姑娘要出嫁了,今天男方就要去迎亲。”
“是吗?怪不得今日这般热闹。”
“可不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那新郎官可爱着她呢。”
路过的人谈论着即将发生的大事。
池楚听着这些话,从摊贩手中取过这串同心锁。
“多少钱?”
“这锁可不是凡品,得到这锁的人可以得到永世的真爱,所以……”
池楚直接给了他一片金叶子。
“谢谢公子。”摊贩正高兴着,一般这样出手阔绰的人都是直接扔金子的。
“找。”池楚并不领情。
摊贩“切”了一声,找了他几两银子。
前方热闹得很,出嫁的乐声响彻天地,人们的议论声都被淹没,鲜花洒了一路,鞭炮噼里啪啦也点了一路。
池楚这身衣服在一片鲜红中显得非常异类,他目不斜视地逆着花轿而去。
轿子与他擦肩,帘子掀起一角。
“小池。”
低得几不可闻的呼唤,仿佛是一出口便该被埋在这滚滚尘烟之下,不该被人听见的。
然而少年并不转头,似乎也正如应该的那般不曾听见,他眼眸中不含任何杂质,眼前的景色于他而言,仅仅是景色。
但是少年指尖微动,一枚入手温润的锁便精准而快速地入了那打开的一角。
大概只是意外。
“小池……”又是一声叹息。
此去一别,已然陌路。
……
眼前的红化作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像一个团子一样的小男孩露出了与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着冷静,那红色跳动的火舌映在他大而明亮的眼眸中,像是诡异妖艳的图画,与他灰扑扑的脸形成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