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级别的争斗时珑完全插不上手,他睁大眼睛,看着两团黑影分离又重聚,拉长又缩短,攻击范围逐渐变大,整个实验室打的一片狼藉。
闻远尘身上异种被生生分离了出来,但是他身体中植入的异种和他已经融为一体,他现在一半身体维持着人类的形状,另一半是不成型的黑色黏液,狼狈万分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不远处,异种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它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是可怖,腹部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可以看到流动的黑色黏液,双手手臂从肩膀处被斩断。
两人打成了平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咔哒”一声,是枪支上膛的声音。
时珑拔出了高温激光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闻远尘。
仿佛在医院时的情景重现,只是现在双方的身份互换,拿着枪的攻击者是时珑,而被枪指着的人换成了时珑。
这是时珑第一次碰到枪,他细白的手指按在扳机上,连手腕带着手肘都在抖,像是一堆在枝头的雪。
高温激光枪很沉,像是一块沉甸甸的银白色铁块,坠在时珑的指尖。
只是时珑知道这个不是什么普通铁块,只要他轻轻勾一下食指,打出的激光束可以把一切物体融为一团灰烬。
闻远尘笑了一下,他趴在地上,形容狼狈,轻声说道:“时珑,你敢开枪吗?”
普通人第一次杀人会有极大的心里压力,根本无法开枪,别提时珑这种胆小鬼了。
时珑按下了扳机。
仿佛一瞬间,又仿佛过了很久。
闻远尘看不到刺眼的白色高温光束,他只能看到时珑的眼睛,眼型偏圆,瞳色浅淡,澄澈的像是一汪湖水。
他的目光却那么坚定,是为了A市成百上千的普通人。
他长相漂亮又柔软,手腕和腰肢都细细的,却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勇气,保护更弱小的群体。
闻远尘,你还记得最开始加入地球克隆计划的初衷是什么吗?
是为了......让人类更好的生活。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被植入了进化种的那一刻开始,他像是一个被抹掉了自主意识的容器,被进化种寄生,思想也被它同化。
为了更伟大的目标,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为了人类的未来,就理所应当牺牲现在的人吗?
为了更“优质”的人,就毫无理由的剥夺普通人的人生吗?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时珑?
闻远尘恍恍惚惚的想起来,那是个晴天,失意的中年男人报复社会,竟然拿刀冲进幼儿园。
幼儿园里还不足人大腿高的小崽子们惊声尖叫,像是小鸡仔一样四处扑棱着。围观人群看到男人手中小臂来长的西瓜刀,也四散着逃开。
只有时珑,那时候他比现在还小,穿着中学短袖校服,脸颊和脖颈都白白嫩嫩的,像是水豆腐,别说那么长的西瓜刀了,好似就连成年人的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他的脸蛋戳出来一个印子。这块水豆腐却敢吃力的拿起棒球棒,从身后砸向那个杀人犯。
时珑这个人,娇气、天真、性子软的像个糯米团子。
他随波逐流、容易轻信于人、甚至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带着点懦弱。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总是乖乖的,也没什么大注意。
但是,当被命运的手推向抉择的那一刻,他总会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充满了勇气。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未亡人(完)
总控室内, 眼见事态不可控的邵景修双目通红,
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没关系,他还有留存下来最新一代的进化种基因图谱, 这十年的研究成果就被拷贝进了他的个人终端里, 累积下来的大量财富也转移到了海外。
甚至在海外, 他还联系了其他在做类似实验的科研基地。
只要带走了进化种和时珑的基因图谱,不出三年、不、一年,他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邵景修疯了一般的把桌面上的试剂瓶收进恒温箱里, 连外套都来不及穿,疯了一般的冲向出口。
【滴滴滴——总控系统提示, 自毁装置启动!自毁装置启动!】
什么?!
邵景修猛然顿住,双目骇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个不断闪烁着红光提醒的总控系统。
这个自毁装置是闻远尘植入第一代进化种后, 他害怕第一代进化种对闻远尘的控制力失效,偷偷建造的防护装置,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自毁装置一旦启动就不能停下,在倒数十秒钟后,埋在地下的反应堆启动,整个基地都会坍塌。
为什么!为什么自毁装置会启动?!!
【倒计时,十、九、八......】
死神的倒计时如同催命一般邵景修来不及多想, 拿着保险箱冲向了紧急出口。
在满地的血腥中,异种笑了一下:“闻远尘刚刚启动了自毁装饰, 对不起, 没办法带你出去了。”
时珑咬着嘴巴, 摇了摇头。
它伤得太重了, 双臂断裂, 双腿折断, 腹部上破了一个拳头大的口子,进气少,出气多,呼吸越来越微弱。
时珑颤抖着双手,摁住了异种的伤口,眼泪吧嗒一下流下来,落到了异种的脸颊上。
异种抬起手,愣愣地摸了一下脸颊上的眼泪。
温热的、咸咸的。
小雌性又哭了。
他真的很会哭。
人只有在伤心和难过的时候才会哭,但是这次,时珑的眼泪不是为了萧乘风或者其他人,而是为了它。
异种抬起手摸了摸时珑软绵绵的脸颊,忽然笑了一下。
小雌性的情绪被它牵动,在为它伤心。
“别哭了。”异种声音低低地说道,“我......我会心疼的。”
他终于明白萧乘风说的“心疼”是什么了。
闷闷的,细密的疼痛,像是心间被牛毛一般的小针扎着。
真好笑,异种是没有“心脏”这种器官的啊。
异种艰难地翻过身,用自己高大又残缺的身体盖住了时珑。
它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一下时珑柔软的嘴唇:“别怕,自毁装置不能穿透我的身体。你躲在我身体下面,爆炸不会伤到你的。”
时珑睁大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你呢?你怎么办?”
异种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六、五、四......】
邵景修绝望的看着被堵死的出口,在异种和时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封死了出入口。
来不及了,他出不去了。
他亲手建造而成的、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生命的基地,今天也成了他的坟墓。
【......二、一。自毁装置启动!】
随着轰隆巨响,这座建造了十年而基地轰然倒塌,埋葬了里面无数罪恶又血腥的实验。
【异种死亡。】
【副本确认关闭。】
【恭喜玩家时珑成功通关副本《异种》。】
*******
一片黑暗中,烛光幽微,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在白玉做的床上,躺着一个漂亮的人。
时珑猛然惊醒。
时珑脸上还带着泪痕,爆炸的感觉仍然萦绕在心间,揪着心口的衣服,心悸地喘了几口气。
他刚刚通关了新手副本,异种用身体作为保护罩,把他牢牢地护在身下。
自毁装置的威力等同于1吨TNT,近在咫尺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他甚至能听到异种皮肉绽开的声音。
异种依然撑着它残缺的身体,为时珑隔离出来了一方安全的小天地。
时珑最后的记忆是基地建筑轰然倒塌,随着一声巨响,异种脱力的倒在了他身上,时珑也失去了意识。
时珑呆了片刻,这才发现他所在环境的异状。
这里不是闻远尘的实验室。
这是哪里?!
时珑猛然翻身坐起,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打斗时撕裂的衬衣,试探性的轻声叫道:“9617,你在吗?这里是哪里?”
他的系统没有回答。
时珑在控制面板点击显示弹幕:“你们好,大家在看吗?有人在吗?”
一向热热闹闹的弹幕此时空荡荡的,那些几秒钟钱还在叫他“老婆”“宝”的观众们全都消失不见了。
时珑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摸索着床的边缘跳了下去。
这里应该是一间宫殿的寝宫,四处都是金碧辉煌的装饰,他刚刚躺着的床是用一整块暖玉做的,上面铺着厚厚的床垫,可以让人陷进去;床单是最细腻的丝绸,像是婴儿的皮肤。
这张床的尺寸是出奇的大,时珑在上面能连续打三个滚。
四周的墙壁在幽暗的烛光下散发这淡淡的金色,时珑连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确定,四面墙壁是用货真价实的金子做成的。
至于烛光......时珑凑过去看,发出光亮的根本不是什么蜡烛,而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发出了莹润的光泽,半明半昧,不会影响熟睡的娇客。
时珑微微张大嘴巴,更加茫然了。
他确认听到了自己通关的提示,按理来说自己现在应该处于系统结算奖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宫殿。
时珑莫名想到了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些皇后、宠妃和公主的宫殿。
如果用来藏娇的金屋有等级的话,这里一定是最顶级的宫殿。
时珑拿下了一枚夜明珠,在墙上摸索,找到了窗帘的系带,“唰啦”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迎面就被满园的春景迷了眼。
窗外是一处打理的极好的花园,花团锦簇,郁郁葱葱。桃花开的尤其好,遥遥望过去,一簇簇像是大团粉白色的云,绵软又温柔,芳香袭人。一阵暖风拂过,几片桃花瓣顺着金色的窗沿,飘进了窗户旁边的红宝石书桌上。
时珑想要将手伸出窗户,却被一层无形的障碍阻挡,像是触摸到了一层水膜,冰冰润润的,却无法穿透。
看起来这不是一个囚禁人的场所,宫殿里的住客可以随时离开,只是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窗户被不明力量封住了。
时珑试了好几次,依然无法从窗户外翻出去,只得放弃了这条路,走到了房间的房门处。
房门也是金色雕花而成,每朵花瓣都栩栩如生。时珑把手掌贴在房门上,轻轻一推,沉重的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时珑抬眼看过去,两侧各有两扇门,错落安排在走廊两旁,尽头还有一扇最大最厚重的门。
在走廊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油画框,看清楚了画面,时珑不由得又是一愣。
油画的内容竟然是他刚刚通关的那个《异种》副本:他初入副本时一身孝服、参加香水发布会时黑发白袍的打扮、以及最后举着枪,目光坚定的样子。
像是一个狂热的粉丝,收藏了爱豆参演的电影中,最精彩段落的海报。
不、不是电影。
时珑有种说不出来而感觉,副本里的一切不是虚拟的游戏,而是真是存在的平行世界。
这也是他一直执着于想要救下A市所有人的原因。
整个走廊才走了四分之一,时珑便又遇到了刚刚的水膜。时珑用了吃奶的力气,脑袋顶着水膜想要强行走过去,结果除了把他白皙的脸蛋压得通红,阻碍他的水膜纹丝不动。
时珑吐了一口气,放弃了继续向前走的计划,转头打开唯一一扇在他可行动范围内的房间。
这是一间雕刻室,房间四周随意放着各类半成品和雕刻工具,在正中央是一座一人高的雕像,用一整块羊脂玉雕刻成,白皙无暇,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出来材料的名贵。
等时珑走上前,看到雕像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尊雕像雕刻的,居然是他。
那座雕像用了最上等的羊脂玉,整块皮肤细腻得像是缎子,眼神清透,唇珠饱满,面容温柔沉静,神色天真,连头发丝都栩栩如生。
雕刻人的爱意多的盛放不下,每一刀每一划都充满了巨大的感情,才能把这座雕像雕刻得如此精致生动。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尊雕像为什么是luo着的啊???
羊脂玉通体雪白,这种过于纯粹的材料却极好地还原了时珑皮肤的质感。入目是大片大片的雪白,膝盖和肘关节是粉色的,指甲盖和手指尖也是粉红色,娇嫩得像是三月的春桃花。
腰肢纤细,脖颈修长,大腿却肉乎乎的,微微鼓起一个可爱的弧度,仿佛被人抓住就能留下绵软的凹痕。
这雕像的每一处都和时珑自己的身体一模一样,像是雕刻人曾经用双手珍爱的抚过时珑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处都是那样的珍重爱惜,这样才能在失去他的时候用羊脂玉复原。
但是为什么雕刻的人连他大腿上肉多都知道?!
小处男时珑捂住自己的大腿,脸都红透了。
要不是他很清楚自己还没有......还没有过......他都要以为自己......
时珑羞愤欲死,而且为什么自己的雕像就这样摆放在房间里,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他想找块布把雕像遮起来,目光巡视过整个房间,黄金做墙、明珠为灯,连装饰物用的都是宝石。处处金碧辉煌,却独独没有一块布料。
唯一的布料,就是时珑身上穿着的衣服。
时珑咬住嘴唇,权衡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把上衣脱下来给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