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 by燕行泽

作者:燕行泽  录入:11-11

商琅接下来,没有吃:“陛下不必如此割爱。”
“朕没有,”应当是自己先前在街市上的行为让人误会了,顾峤哭笑不得地解释,“朕是念着先生或许会喜欢,这才让御厨仿着宫外那样式做的,先生不必推拒。”
商琅闻言瞧着他,一双桃花眼里光华流转,如寒冰化春水,顾峤终于从那浅淡的情绪当中捕捉到了几分面对他是独有的温柔。
真是……让他有些守不住。
顾峤慌乱地将头撇开,轻咳了一声,连忙拿起了筷子,道:“过会儿就凉了,先生先用膳。”
那双眸子敛下来了,光华被羽睫的阴翳遮盖住,一瞬间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清清冷冷。
食不言。
顾峤之后就没再有机会跟商琅说些什么,不过丞相大人也算给他面子,将那些糕点每样都吃了一点。
若非还要喝药,顾峤觉得商琅说不定能将这些糕点全都给吃下去——丞相大人胃口小,连正餐都没有吃太多。
两人用过膳后就继续留在御书房当中处理政事。
商琅在顾峤睡着的时候已经将折子翻阅了个七七八八,虽然顾及着君臣之别没有直接在上面作批,但基本上都已经拟好了内容。
顾峤对商琅极为信任,几乎没有仔细地再将折子给看一遍,只按照商琅所给出来的拟票直接批了上去。
即使是这样,顾峤批得也没有多快。
毕竟商琅就坐在他旁边。
顾峤没有开口说让他走,丞相大人自己便也没有提,而且大概是不愿意闲着,主动地去拾了墨块要帮顾峤研墨。
这不就是……红袖添香。
少年帝王稳稳地握着狼毫,批阅的时候行云流水,还算平静,心里早就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的清心诀了。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顾峤很想早点批完折子然后摆脱这种折磨,但是下笔的速度还是不自觉地受到了影响,用了好一会儿才将折子彻底处理完。
狼狈地将笔放下来,顾峤猛地起身,抓住了商琅的胳膊,哑声道:“先生陪朕出去走走。”
浓郁的沉香味无孔不入,书房当中愈发地热了,热到顾峤双颊火辣辣的。
他要出去走走。
他该出去走走了。
商琅温顺地将东西放下来,却先开口问:“陛下可需要更衣?”
顾峤身上还沾着先前的朱砂,刚才传膳进来的宫人不多,但若是要走出去,一路上会遇上不少人。
宫侍不敢直视圣颜,注意力就一定会放到顾峤的衣服上。
于仪容有损。
“好。”顾峤低低地应了,转身进了御书房的里侧,那里他命人安置了一张软榻,还留了几身衣裳。
因为有东西隔断,书桌旁的暖意没有蔓延过来,顾峤靠着更衣的这一段时间冷静了一下,将衣裳仔仔细细地理好了这才磨蹭着转回来,只一瞬间,又被热浪扑满。
一定是书房当中太热了。
顾峤想,看着眼前的青年。
商琅正安静地立在那里候着他,恭顺谦卑,白皙的脸上或许是因为热,泛着粉,像个精致漂亮的陶瓷娃娃。
如果商琅真的只是一个巨大的陶瓷娃娃,顾峤一定会散尽千金给他建出来一座金屋,好生地养起来。
眼下——他走上前两步,极为克制地抓住了商琅的手腕:“外面冷,先生小心染上风寒。”
这句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下一瞬顾峤就松开了手,然后取下了一旁的斗篷,不由分说地披到了商琅的身上。
那件斗篷经常被顾峤挂在御书房当中,而且大多数的用处都是给冬日里的商相再添上一件衣裳。
御书房当中的檀香,跟商琅身上的沉香缠绕在了一起,顾峤觉得太浓了,以至于让他头脑有些发晕。
甚至他都不知道最后两个人怎么走出御书房的,初春的寒风吹过来之后,顾峤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宫中瞎逛,慢慢地就走到了御花园那里去。
御花园当中有各种的奇花异草,各个季节都会有花开,从来没有光秃秃的时候。顾峤看着这一片花红叶绿,忽然听见商琅问:“等及冠之后,陛下可有想何时纳妃?”
顾峤猛地转头,垂下的指尖动了动,只觉得寒意顺着蔓延上来,侵占了他全身。
“……先生,希望朕纳妃吗?”
“陛下何出此言?”商琅轻蹙了一下眉,有些不赞同,继续道,“先前朝中不稳,陛下又年纪尚小。如今天下基本已经定下来,陛下及冠,也该考虑选秀纳妃立后了——不知陛下可中意哪家贵女?”
商琅说的话看着稀松平常,却真真是一刀一刀地往顾峤心上扎。
他想要立后,他想要立商琅为后。
但是这句话,他却不敢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口。
商琅同其他的朝臣那般催他选秀,但若是他足够坚持,或许还能挡上一些。但他要是直接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商琅若是对他没那个心思,怕是要当场变了脸色,然后死谏让他规规矩矩地立后承嗣。
“不急,”他淡声开口,“先生都还没有成家,朕着急什么?”

“陛下,”商琅无奈地轻叹,“臣一身病骨,怎敢误了佳人?”
顾峤抿着唇,并不算满意这样的理由。
商琅今日能用病骨沉疴来婉拒成亲的劝告,他日就能用同样的理由来拒绝他。
“先生究竟是什么病?”顾峤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问,直接抓上他的手。明明病的是商琅,更脆弱的那一个却好像是顾峤。
“十年了,”手渐渐收紧,商琅被他攥得腕上发红,顾峤此刻却顾不上管,眼眶不自觉地也浮了红,好不委屈,“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病,要用十年之久?朕都担心——”
“陛下慎言。”顾峤那句话没说完,就被商琅打断了。
神情向来浅淡的男人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连方才说出来的那句话都像是厉喝。
顾峤从来没见过这样板着脸的商琅,连当年他为了清肃朝中大开杀戒的时候都没有。
像清洗世家这样的大动作,不是顾峤第一次做。
朝上关系错乱复杂,顾峤之前,历代帝王基本都是靠着多方制衡来求的安稳。但是到了他这里,因为登基的时候年幼,支持他几个皇兄谋反的人除了世家也有藏在朝臣当中的,顾峤要是真想坐稳这个位置,就不能再跟先前一样继续搅混水。
更别说他身边可是有个智多近妖玲珑心思的商琅。
虽然说商相先前一心做学问,但是之后跟着他,对于朝中那些风云诡谲很快就看了个透彻,利用得也是灵活自如。没有他,顾峤怕也不能在短短四年时间做出这么多的大事。
除了这一次对世家的清理,在几年前顾峤刚登基的时候,还有对于朝臣的一次清扫。
向来被娇生惯养的小皇子骤然担此大任,顾峤哪怕靠着皇族的教养生生地稳住了表面,到了当时唯一可以信任的商琅面前,也还是会忍不住崩溃。
那个时候下这种血腥的命令的时候,少年帝王根本没有如今的游刃有余,还会在私底下的时候红着一双眼问商琅,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于残忍。
那个时候商琅只是告诉他,为国除奸佞,如何做都不算过分。
鲜血白骨之后只会是一个太平盛世。
那双桃花眼里的沉静让顾峤的情绪瞬间平缓下来,之后面对此事的不安也逐渐减少,四年之后,他已经能在午门鲜血遍地的时候面不改色地同商琅在宫中下棋了。
却没想到当年给他最多的心安的人会在今天这般。
顾峤有些委屈地抿了下唇,不说话了,只是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商琅轻叹一声,语气和缓下来,妥协地同他解释:“若非要说,臣算不上病,只是自幼身子便不好,得一直拿药养着。所以陛下不必担心,臣还要同陛下一起见证太平盛世——陛下莫要胡思乱想。”
顾峤稍一沉默,总觉得商琅话里的意思,是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
除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担心商琅会死,他甚至都在想,等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将商琅给迁到皇陵当中去,他不准备纳妃,若是到时候已经择好了合适的储君,他就可以直接跟人——
“陛下。”
商琅又唤了他一声,将他从思索中拉回来,顾峤弯了一下唇角,终于答了他的话:“朕知道,先生不必忧心。”
不管商琅信或是不信,顾峤怕多说多错,不敢再在这上面深入下去,连忙移开了话题:“这些花里面,先生可有喜欢的?不如择一些,朕派人移到相府当中去,权当是添个色。”
商琅虽然说是个极出众的文人,但是对于莳花弄草之类的事情半点也没有兴趣,一心扑在圣贤书里面,在顾峤登基之后则是一心扑在政事上。
相府当中那为数不多的花花草草,都是顾峤寻人布置的。
少年帝王向来热衷于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分享给他,就像是在悄无声息地筑巢,用自己的东西来悄无声息地将商琅给包裹起来,最后将人彻底地圈进自己的世界里。
商琅也不知道清不清楚帝王心里的小心思,但对于这样无伤大雅的行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闻言只是颔首,温声应道:“臣听陛下的。”
这样的回答在顾峤的意料之中,他也不甚在意,带着商琅继续在御花园当中漫无目的地逛。
御花园当中的花草很多都是各地或者外邦贡上来的,顾峤对其也不算了解,只瞧着哪个好看,哪个适合商琅,便唤了宫侍来将花给连根挖出来,准备移到丞相府去。
两人闲庭信步,没多久却忽然碰上了来报消息的暗卫。
朱家出事了。
不过出事的不是他们那日见到的朱五德,而是顾峤本来就要杀的那一支。
但是从决定了要将人给解决之后,顾峤就在各家派了暗卫看守。本来觉得皇室的暗卫,一个人看着一支族系已经足够,却没想到会这么让一个无名之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给杀了。
甚至还不是在夜里,而是青天白日之下直接动的手。
一时间也不知道算少了一事还是多了一事。
不过让顾峤更在意的,是暗卫之后说的那句话。
不知道是什么人,发现了那一日跟着商相拜访朱五德府上的少年就是皇帝,坊间有些痛恨所有朱家人的百姓开始怀疑顾峤要直接包庇朱家,很快将消息传了开。
若放在之前,这些百姓定然是敢怒不敢言的。
偏偏顾峤上位之后,做了这么多打压贪官遏制世家的事情,百姓对他的推崇更多,要求也自然而然地变多。
一点小动作就极容易让人误会——这是顾峤做皇帝,最厌恶的一点。
却不止如此。
没多久相府那边也来了人,因为进不了宫,就只能麻烦宫侍来传话,辗转多次才找到两人,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告知了消息:朱五德不知道因为什么到了丞相府前,要见商琅。
顾峤被这接二连三的麻烦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奏折早早批完,又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的下午,偏偏朱家凑上来捣乱。
顾峤转头看了一眼商琅,问他:“先生可知朱家家主会去丞相府?”
“若是臣邀约的朱家家主,或许早便同陛下请辞了。”
商琅从来都不是个会食言的人,为了陪顾峤闲逛而丢下正事,这样昏聩的行为出现在丞相大人身上的可能性实在是小。
顾峤知道,可今日反而更希望商琅是为了他忘记了约定。
若非两人有约,朱五德赶着朱家人被杀的时候跑到丞相府来,那必然就是有事相求了。
商相的两袖清风人尽皆知,能求到他身上来,多半是些走投无路的事情,而且大概率会跟顾峤有关系。
“既如此,臣便先行告退。”
商琅开口,顾峤蹙着眉,脸上的不认同写得明明白白:“丞相一个人来处理这件事,朕不放心。”
要跟他一起去看。
“陛下,”商琅无奈一叹,却没有拒绝,“陛下若是想去便同去。”
宫侍得了命令,飞快去备了马车,在车上的时候,顾峤问商琅:“先生以为朱五德此番前来为何?”
“应当与陛下所想相同,”商琅神色不变,“朱家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但各支势力不同,犹如一盘散沙。陛下要处理一个逆臣,其他的族系最可能是袖手旁观,绝不可能施以援手。”
“朱五德此番前来,多是为了求皇家庇护,以期自保。”
身为帝王,顾峤能将整个朱家和那一个罪不可恕的分支给拆开来,但是在那些受过压迫的百姓眼里,只要姓“朱”,只要你与他们祖上同出一脉,那就是罪大恶极。
若是那一支被顾峤处理了还好,至少其他人知道自己没有触犯律法,皇帝不会对他们如何。
但眼下是一个不知名的人将人给杀了,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不会报复到朱家的其他人头上。
瞧瞧眼下百姓因为发现了顾峤和商琅微服去朱五德府上走了一回就如此愤慨,顾峤觉得那个人继续杀下去的可能是极大的。
眼下他们要先去丞相府,看一看朱五德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然后就是,先稳住民心,再想办法将那个无名之士给拎出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相府门口,宫中的马车华丽得出众,守在丞相府前的朱五德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赶忙走过去,就瞧见一身靛青华服的少年帝王先行下了马车,然后纡尊降贵地朝着马车当中伸过手去,将当朝丞相给亲手拉了下来。
至少在朱五德眼里是这样的。
实际上商琅并没有搭到顾峤的手上,而是借了衣袖遮挡,只在皇帝的掌心轻轻地碰了一下。
朱五德显然是没有想到皇帝会来,更没有想到两个人相处是如此,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跪下行了个大礼:“草民参见陛下。”
顾峤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没等商琅开口,主动问:“朱家主来此为何?”

面对顾峤的问询,朱五德明显是有些犹疑的。
见到帝王之后,哪怕先前不曾见过脸,如此的身形也足够他认出来那一日跟着商琅到他府上来的少年的确就是帝王无疑。
因为顾峤的身份,朱五德自然而然地认为先前商琅同他做的那个交易,应当是不能被皇帝知晓的。
若是如此,他今日……要怎么跟商琅说?
商相这样的一个孤臣,平日里对其他朝臣的示好视若无睹,朱五德觉得若非自己是个纯粹的商人,恐怕也难以入丞相大人的眼。
正是因为如此,朱五德此次前来完全是想借着交易的理由,希望在交易完成之前商琅能保证得了他的性命。
但若是皇帝在这,他想要跟商琅去提交易的事情,就要麻烦不少。
朱五德正在这为难的时候,商琅终于开了口:“陛下不若先到书房歇息一番。”
让皇帝等着他们两个?!
朱五德心中惊愕,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丞相的权势又有了新的认识。
商相敢让皇帝等着,他一介草民却不能就这么坦然受了。朱五德心里想着,刚要开口,就看见顾峤摆了摆手:“那朕等着丞相。”
话音一落,没给两人更多的反应时间,直接走进了相府当中。
朱五德看着顾峤头也不回地走到相府的深处去,转过头来的时候,跟商琅说话都不利索了:“丞相大人,陛下……这……”
商琅神色自若,敛袖一伸手:“家主,请。”
原先都说好了一起来,顾峤跟商琅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谈,自然不可能直接去书房干等着他们两个谈完事情。
这实际是两个人在马车上就商量好的事情。
若是有他在侧,朱五德说起话来不自在,那不如让他假装不在。
正厅有一扇屏风,后面还有一扇小门,留给顾峤来偷听再合适不过。
至于两个人之间的交易,待会儿的交流当中肯定会涉及到,但是商琅先前那样瞒着他,顾峤也不知道这一次丞相大人怎么就松了口。
不管怎么样,待会儿就全知道了。
顾峤走得很快,在屏风后面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商琅和朱五德走了进来,屏退了下人。
即使是这样,朱五德也有些不放心,压低了声音才开口:“大人可知道朱顺的事情?”
朱顺,就是朱家那个入朝当了个五品官的,自上任以来就鱼肉百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身商贾之家,对钱财痴迷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大肆敛财,对于下面人的“孝敬”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若非只是个五品官,顾峤毫不怀疑,这个人还能敛到十倍百倍的财。取而代之的就是无数百姓遭殃。
因为万寿节的事情,顾峤没有直接将人给处置了,也没安下罪名丢到牢里去,不过已经停了人的职,派人看着的同时顺便断了他的所有人脉。
因此朱顺这一段时间相当于是被软禁在自己的府中的,却没想到这么软禁还能出了问题。
朱五德开口的时候语气都显得有些干涩:“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在下实在是担心……”
“朱顺罪有应得。家主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担心?”商琅静静地听他说完话,淡声开口。
丞相大人的话实在是太过于直接,朱五德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僵,但是听到他这一番话,似乎想到了另一层的可能,犹犹豫豫地试探:“丞相可是……知道那人是谁?”
朱五德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连顾峤呼吸都是一滞。
因为事情不是他做的,而商琅每一次都会被他自然而然地划归进自己这一方来,竟然让他忘了还会有这样的可能。
他没有对朱顺如何,那么商琅呢?
或者说,其他的世家呢?
毕竟商琅的这一段时间,可是一直都游走在各大苟活的世家当中。
只不过,若商琅想要告诉他,早就开口了。眼下丞相大人清楚地知道他就在屏风后面听两个人的谈话,若真是他做的,怕也不会说出口。
无论真相如何,商琅说出口来的都是:“若本相想要杀朱顺,他所作所为每一条都足以律法将他千刀万剐,何必选择如此麻烦的方式?”
“何况,”倒茶的声音响起,顾峤待在屏风后面,听见商琅说:“陛下生辰将至,本相也不欲见血。”
商琅又倒了一盏茶,应当是为了朱五德,顾峤听见了这位家主的推脱声,随后商琅接着说:“东西拿到之前,本相自然会护家主无忧。那匪人,家主不必忧心。”
朱五德站了起来,手中捧着那盏茶:“有丞相这一句话,在下就安心了。丞相想要的东西,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关于两个人的交易的更多的消息,顾峤心里有些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既然是关于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和他的生辰有关?
顾峤想着对于商琅今年要送给他的生辰礼还没找到半分蛛丝马迹这件事,忽然福至心灵地将两件事给联系到了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似乎就能理解为什么商琅要瞒着他了。
可这样似乎还是没法解释,商琅非要跟这些世家往来的原因。
屏风另一侧的交谈已经到了尾声,顾峤也放弃了继续思索下去,听着脚步声远去之后,就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
“朱五德此次来访的目的,同陛下猜得一般。”商琅见到他出来,主动地给他递上一盏茶去。
“想活着,很正常。”顾峤随口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接过茶抿了一口,等拿下来的时候,看着桌上仅剩的一个空盏,忽然一顿。
这……这不会是商琅自己用的那个茶盏吧?!
意识到这一点可能性之后,顾峤的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思考的速度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脸上“腾”地烧起一片火来,然后愣愣地开口:“这……这是先生的茶盏?”
一问出来顾峤就有些后悔,担心商琅会从他这一句话当中窥探到他对于他的心。
但是商相似乎半点也没有朝这上面去想,而是在担心他嫌弃茶盏不干净,同他的解释是:“这些茶盏日日都有下人清洗,臣方才并没有用,陛下不必担心。”
顾峤轻轻地应了一声,听上去还有点遗憾。
这倒还不如是商琅一不小心错拿了他的茶盏递给他。
那些隐秘的小心思没有被落到实处,顾峤稍稍失落了一会儿就将情绪转到了正事上来,手里把玩着茶盏:“既然如此,可需要朕加人手去护着朱五德?”
“不必,”商琅开口,让顾峤有些意外,“若臣没有猜错,那人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对朱五德下手。”
“先生,”顾峤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同他说,“先生这般,朕倒是真要怀疑,此次的暗杀是不是你做的了。”
听到这句话,商琅竟然轻笑了一声,这实在是难得:“万寿节不宜见血光的事情是臣所提,若是在此刻臣还要派人去暗杀朱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也是,”顾峤莫名从那一声笑和之后商琅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调笑的意味,“是朕误会先生了。”
对此,商琅只是又笑了一声,没再多说。
两个人回到相府就是为了这件事,眼下处理完了,顾峤又蠢蠢欲动地想要将人给拐回宫里去。
心里正思索着如何开口,沉默了有一会的商琅忽然问道:“若要寻到那人,陛下可有方法?”
“暂无。”顾峤摇了摇头,哪怕把事情报给他们之后大理寺那边已经开始了探查,他对于查到对方身份这件事还是不抱希望。
不过……
顾峤抬眼看着商琅,眸子里带着细碎的笑意:“先生既然能猜到那人一时间不会再对朱五德下手,不如就再猜上一猜,此人会在何处?”
“陛下,”商琅无奈唤他,“此人只杀了朱顺却没有对他的妻儿动手,臣便想着会是个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人,不会轻易地对无辜之人下死手,因此才说他一时半会儿或许不会对朱五德如何。但臣也是一介凡夫俗子,要如何才能窥探到如此玄妙的东西?”
“朕是玩笑话,”将茶盏重新搁到桌子上去,顾峤又去拉人的袖子,这次还不动声色地往里动了动,心满意足地碰到了商琅的手,这才道,“先生不必当真。对于此人,除了大理寺那边,朕还会派人去探查。至于朱五德那边,防着他出其不意,还是多派些人护着好。”
除此之外,顾峤对于派人手保护朱五德一事还有自己别的私心——比如说窥探一下,先前商琅到底是跟朱五德做了怎样的交易。
借保护之名,实则监视。
这一次有那么多人围着朱家转,他还不相信自己找不出什么其他的线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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