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和煦微风的友好交流陡然一断,气流打了几个旋。
祁知辰一时间没站稳,往前一趴扑在了手机屏幕上,稳稳当当地按在了挂断键上。
祁知辰:“……”
祁知辰盯着被自己挂断的电话,通话时长六分五十秒,其中四分十三秒双方都在沉默中,有效通话时间不到三分钟。
就这三分钟的有效通话时间,像扑面而来的海浪给祁知辰拍得晕头转向。
陆黎要……回国了?
哦,他居然没有死在国外吗。
居然还知道回来?
陆黎刚开离开那几个月,祁知辰做过不少关于陆黎突然回来……从不同地方降临的梦。
有的时候是他踩着五彩祥云从他家马桶里缓缓旋转升起。
有的时候是他长着七彩的翅膀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旁的小弟端着一盆酸菜鱼踏着红毯滑着滑板走来。
有的时候是他变成了手机里的电子阿飘,不仅帮他主动完成所有作业PPT论文语音陪聊样样精通还能入侵游戏公司系统达到十连十金的旷世绝抽。
而如今回归现实,没有五彩祥云,没有七彩翅膀,没有十连十金。
甚至连回来的消息都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祁知辰面无表情地点开某人头像,心狠手辣地把给某人的备注改成了“有朝一日刀在手”,并且要将此人解除置顶七天以儆效尤。
祁知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能写出一本书来了,只不过表面上还是一片平静,配上花灵袖珍的身形,吉祥物一样可爱。
算了,还是不打回去了。
手机快没电了不说,他也远离植物太久了,整个花灵都烦躁的不行,只想找个花朵贴贴,根本不想去管某个在记仇本第一页的人。
反正他还留着陆黎的号码,微信也没删,对面如果真的想联系他怎么明天再说,让他先变身个霸气的。
他丢下只剩下20%电的手机,重新飞回仙人球的旁边。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仙人球一直都没有停下过它的波动:“……楼上的小葱今天又被拔了几茬,但是多了小豆芽,我不太喜欢小豆芽,小豆芽比小葱还要细,楼下的香菜至少头发很多,但是它们都嘲笑我只有一个,它们还说在人类里这种就叫做寡王,意思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
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从始至终都是暗恋阶段的祁知辰:“你给我闭嘴。”
“闭嘴?什么叫做闭嘴?哦其实我只是一颗仙人球,我没有嘴的,我只是在散发波动……”
祁知辰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了。
他本来是想勉强将就着在家里挨过变成花灵的这一天,毕竟至少还有一盆仙人球,而且楼上楼下还有小葱和香菜。
哦,现在还多了点豆芽。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再多呆一秒钟,哪怕是以花灵的良好涵养也会忍不住给这颗仙人球一个大逼兜,或者干脆给自己气死。
家球哪有野花香,祁知辰决定去外面和可爱的花花草草相处一下。
他家附近有两个公园,一个是去年新建起来的湿地公园,占地面积大,花草种类丰富,里面还有小片游乐区域,一度成为小情侣们恋爱圣地。
另一个是个破旧的植物园了,破破小小一个,基本也没啥人打理,上次祁知辰不信邪去了一趟,发现里面长得最快的就是杂草。
湿地公园人太多,被发现的风险更高,相比之下植物园就很不错,哪怕里面都是一丛丛杂草,也挺好。
只要杂草不要乱逼逼,不要乱散发波动就好。
祁知辰挺想捂住仙人球不断逼逼的嘴,可以整颗球上全是刺,便泄愤地掐了一下其中的一跟刺。
仙人球波动高昂了几分:“噢不要这个样子,你都已经压瘪了我的两根刺,我的刺是给我未来对象的,虽然你很可爱,但是如果你想要捏的话,还是去捏你的对象——”
祁知辰眼不见心不烦,扭头就飞到了厨房。
现代城市的监控摄像头像素还是挺高的,加上最近无人机拍摄兴起,他还不想成为别人照片中的外星不明物或者都市传说。
思来想去,为了以最小的代价不引人注目地飞到旁附近的老公园,他决定——
套个垃圾袋。
“又见到你了,今天真的太高兴了,哦我的天啊你为什么像一个塑料袋呢,”仙人球絮絮叨叨,“我不喜欢塑料袋,相比之下,我更加不喜欢白色的,好几个太阳升起和落下之前,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飞了过来盖住了我的几根刺。”
祁知辰摆弄了一下头上的袋子。
他在自家唯一的黑色垃圾袋上扣了两个洞,整个花灵钻了进去,像个劣质鬼片里的阿飘。
眺望一下老公园所在的方位,平日里他步行走过去差不多要十分钟,以花灵直线飞过去的速度,差不多三四分钟就能到。
好的,就这样,冲呀小垃圾袋——
祁知辰越来越自然地无视仙人球的波动,开启了选择性耳聋的功能,他顶着黑色垃圾袋穿过阳台飞上了半空中。
恰好此刻来了一阵风,伴随着微风吹动垃圾袋的哗啦啦声,楼上正在拔葱的小哥哥瞥了眼旋转上升的垃圾袋,谴责了句:“谁啊,怎么还乱扔垃圾?”
下方,是A市的车水马龙。
祁知辰滴溜溜的小眼睛透过垃圾袋上的小孔往下望去。
一飞到半空中,他那本来就非常普通的方向感瞬间跌到了及格线以下,加上塑料袋在耳边哗啦啦响,更加分不清东西南北。
恐怖片中的鬼看上去那么神出鬼没,肯定不是因为也分不清方向。
祁知辰觉得自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半空中飘荡了好久,期间还因为飞行的轨迹过于诡异,而受到了某个小朋友的注目礼。
“妈妈,妈妈!”小女孩舔着冰淇淋,指着半空中,“有个鸟在飞。”
小女孩的妈妈顺着看过去,笑着道:“那个可不是小鸟,是一个垃圾袋哦。”
小女孩似懂非懂:“垃圾袋也会飞飞吗?”
“是风把垃圾袋吹起来了呀,”小女孩的妈妈耐心道,“不过佳佳,随地扔垃圾是不好的习惯哦,你看,垃圾都飞上天啦,会污染环境的,等会吃完了冰淇淋,剩下的垃圾也要丢到垃圾桶里去哦。”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所以垃圾袋是小鸟吗?”
小女孩的妈妈:“……”
祁知辰:“……”
他耳聪目明地听到了下方的所有对话。
小孩子的思维,恐怖如斯。
这一打岔,祁知辰没顾及到方向,一边听一边往前飞了好一段距离。
回过神来的时候,在正下方瞥见了和印象中熟悉的破败公园有那么一点点差异的一片翠绿色。
他记忆里的植物园基本上都是暗绿色的,暗的是那些没有一丝波澜的死水和生了锈的座椅,绿的是那一丛丛喧宾夺主的杂草。
而现在似乎——
他降低了高度,往下飞去。
在掠过公园大门的时候,他看到那破破烂烂“植物园”招牌居然被人擦干净了,还上了一遍漆。
这两年居然有人开始维护公园了。
那是不是可以不用和杂草睡一起了?
祁知辰提起了精神,加快速度从一人高的高度飞速冲进了植物园,飞奔的垃圾袋对准了其中最大的一片花坛,里面一朵朵盛开的花朵朝他欢快地摇摆着枝叶。
都还没碰到,只是单纯看着,他都感觉身心都舒畅了。
花灵当然要找小花朵贴贴!
昨晚和仙人球挤了一晚上,虽然吸了植物,但就跟代餐一样,寡然无味,没有灵魂的饱了。
就在祁知辰即将冲入花坛的那一刻,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他一惊,只感觉到头顶一凉,整个手忙脚乱地掉到了花丛之中。
落下的时候他仰头一看,只见一柄钢叉精准而不容置疑地叉走了他的黑色垃圾袋。
然后塞进了一旁的垃圾车中。
祁知辰:“……”
祁知辰震惊。
他被无数盛开的花朵簇拥着,小小的一只混入花群之中,加上他那五颜六色的发型和衣服,就算仔细去看,也发觉不了这片花丛中藏着一个小东西。
此刻,小东西正扒拉了一片大叶子挡住身体,伸出五颜六色的脑袋,偷偷望过去。
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沉默地抓着一把钢叉,他留了一头半长的黑发,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上半身穿着工装背心,露出了线条分明的肌肉和上面一道道疤痕。
他拎着的那把钢叉看上去也不像个专职用来叉垃圾的,叉柄是几乎透进去的黑,三个银叉上泛着冷光,似乎有血腥味传来。
现在的环卫工人都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而且,刚刚他飞下来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这个人,还有他旁边那个极具存在感的垃圾车……
难道现在环卫工人都被要求……要在垃圾落地前到达现场了吗?
祁知辰震惊了片刻。
不过他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以纯粹欣赏的目光看了数秒男人的身材和脸蛋。
虽然这一身破破烂烂像是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没有抖开就晾干的衣服咸菜干,但整体结合在一起,就让人觉得此人应该出现在秀台上。
祁知辰欣赏完毕,便缩进了花丛中。
花灵和所有的自然之物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那盆和他睡了一晚后明显智力高了不少的仙人球就是典型例子,而此处花坛里的大片鲜花的智力就要低上一截了,像许多可爱的小鸟叽叽喳喳。
“哇,好可爱!”
“你好可爱呀,我好喜欢你,”一株小蒲公英热情表白,“你要不要我的种子呀,你也可以吹一口,我会飞成很多种子哦。”
“要摸摸我的花瓣吗,叶子也可以给你摸摸哦。”
祁知辰感觉到自己像是掉进了小可爱堆了。
他正打算满脸幸福地去和可爱的小花朵们贴贴,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道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
“哟,我们的乔大队长,这是在这里——”眼角被一道红色疤痕贯穿的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捡垃圾?”
男子笑了一声,挑衅似的走上前去,在拿着钢叉的男子身上抖了抖烟灰。
“怎么这么可怜啊,要不要让我这个曾经的小弟,给你买几个扫把和簸箕?看着传闻中的‘海神三叉戟’沦落到清理垃圾的地步,实在是有点不忍心啊?”
拿着钢叉的男子漠然看了他一眼:“你是杜家的……杜逸?”
“才不是!我是杜贰!这么多年,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杜贰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咬着后槽牙道,“乔方德,你——”
乔方德面无表情地举起了钢叉。
杜贰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谨慎道:“这里可是江城,你敢对我动手,我告诉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喊一车——”
然后乔方德熟练地将被风差点从垃圾车里吹出来的黑色垃圾袋给叉了回去。
杜贰:“……”
杜贰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想起来今天过来的正事,双手抱在身前,冷哼一声讥讽道:“你知道吗?特异局研发部那边关于‘麒麟种’的研究结果已经出来了。”
说罢,他特意停顿了片刻,结果看到乔方德连眉头的角度都没变一丝,心梗的感觉加重了几分。
“你在这里守了两年,天天盯着那一小片麒麟种,你是不是还抱着某天能种出来麒麟花的愿望?”
杜贰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就告诉你,研发部找到了麒麟族的返祖者,经过那人的确定,这些麒麟种,早就已经失去了生机,你种个一百年也种不出来!”
乔方德握住钢叉的手骤然收紧。
他似乎一向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整个人身形猛然间憔悴了几分,一种沉闷而隐秘的悲哀从某处缓缓渗出,离他最近的几颗小花都垂下了花瓣。
而竖着小耳朵并不打算偷听·但是无奈花灵五感超常·因此这两人的谈话自然而然就进了耳朵的祁知辰纳闷:“麒麟花?还是七灵花?没听过啊,什么名贵品种吗?”
所以这座老公园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是有人为了种一种很名贵的花,然后特意翻新了公园,同时还种了很多其他的花,但是原来的花一直没有长出来?
该不会是某个农业学院为了毕业头秃的博士生……吧。
“麒麟花,在那边,有一片种子,已经快要死掉了的种子,”一朵小雏菊摇了摇叶子,“那个人类,倒了很多珍贵的东西下去,很香很好吃。”
“但是没用。”
“种子已经快死掉了,长不出来了。”
小花朵们又是叽叽喳喳一大片。
真惨啊。
祁知辰同情地叹了口气。
两年了守着自己的毕业论文,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延毕了两年,这突然知道毕业论文泡汤了,肯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不过什么返……饭?饭煮着吗?煮饭的?难道种的是什么作物种子,还是说可以当作菜的花朵,和学校食堂合作的?
“两年了,”杜贰不知道是在劝诫,还是在往人心口上插刀子,“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怀薇突然离开的事实,但是你要知道——”
他冷冷地在垃圾车沿上碾灭了香烟,本想随地丢烟头的动作,在触及乔方德没什么感情的眼神之后,愤愤地把烟头丢进了垃圾车。
“没有希望的事情,再怎么坚持,都是没有意义的。”
祁知辰摸着下巴:“这是在说……课题组师姐突然抛下烂摊子跑路了?还是被导师放养了?”
乔方德沉默了许久才微微一动。
就在杜贰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反手将钢叉背在了背上,然后动作熟练地抓住垃圾车的两根扶手,推着垃圾车往远处的垃圾点走去。
杜贰:“……”
杜贰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一个比倒垃圾之前更加憔悴几分的乔方德两手空空地走了回来。
钢叉还背在他的背上,他像一个跋涉了许久的旅人,每一根发丝都在诉说着疲惫。
他走到花坛边上,手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想摸出来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掏出了裤兜里的打火机,放在手里来回摩挲。
祁知辰看他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好久,最后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地决定一般,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走向了远处的一栋白色小平房。
然后从里面推出来一个大型除草机。
等、等等,推个除草机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要——
乔方德慢吞吞地把除草机推到了花坛边上,也许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低声道:“对不起,可能我真的要放弃了。”
放弃,放弃啥?
放弃毕业论文,终于准备换课题了吗?
你换课题就换课题,这阵仗是干啥啊!
除草机除了用来割花割草还能干啥呢,眼前这位大龄博士生的小花花还没长出来,现在是准备株连九族了?连其他无辜的小花都不打算放过了?
“呀,他要过来了,”蒲公英见怪不怪,“他每过一段时间都要种一堆新的,还会在土地里撒很多水,我们就长得快快的。”
“不过我们都长了好几批了,那个快要死掉的种子,还是死的。”
“还没死,只是快要死掉了。”
“等天上的亮晶晶再落下,再升起,就会真的死掉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某个大龄博士生,为了毕业不惜包下了公园土地用来种花。
每天调制秘制生长药水,用其他的花花草草做试验,结果其他的花花草草长势格外喜人,只有他的毕业论文萎靡不振,连颗芽都没有冒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经历了课题组人员的崩解,还被可能是竞争对手的人嘲讽,还被告知研究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根本就种不出来花。
于是心灰意冷的大龄博士生决定割掉这些让他难过的花朵,换个课题,重新开始。
祁知辰:“……”
兄弟!效率不要这么高,能不能不要今天割!
他好不容易才飞到这里,你把这片花割了,让他去哪里再找花花贴贴啊!
然后他听到乔方德的声音:“就从今天开始结束吧,正好,也是你的生日。”
“就用这些花朵,来为你……”
后面的话祁知辰已经没听下去了。
他像是屁股被火烧了一样飞速在花丛中掠过,一路上不断打听:“小可爱们!你们说的那片快要死掉了的种子在哪里!”
今天拼上他花灵的尊严,怎么也要让这片花种长出来!
这一刻,祁知辰将花灵与和煦的微风之间的合作发挥到了极致。
小小的身影几乎飞出了残影,没几秒钟,就在附近花花朵朵的指引之下找到了那片快要死掉的种子。
和周围堪称茂盛的植物相比,这一小片种了大龄博士毕业论文种子的地方,荒凉得格外突兀。
连根杂草都没有。
花灵天生自带的对植物的怜爱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听着身后已经传来嗡嗡嗡除草机工作的声音,祁知辰飞快动着小脑子,从记忆里挖出来花灵如何滋养万物的记忆。
他也没空去练习一下到底该用几分力量,情况紧急,便简单估摸着对准快死掉的种子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刺啦——
一片种子飞速生长破开泥土的声音。
就仿佛延时镜头下加快了几百倍的场景一般,甚至加了点梦幻的滤镜。
花灵的力量在大功率输出的时候,那些逸散出来的、没有办法百分百利用的能量便转换成了光能。
漫天光点宛如银河下坠,托起了破土而出的幼苗。
幼苗迅速地生长、拉长,叶片舒展,花蕾透出一抹艳红,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无数宛如烈日骄阳般巨大的花朵几乎遮蔽了下方的每一寸泥土。
——也糊了祁知辰一脸。
嘶,脸有点痛,好像被花瓣打了。
祁知辰扶着一个大花杆子,仰头看着几乎长到了成年人腰部高的茂盛花朵,以及以这片花丛为中心向外仍在不断辐射的花灵力量。
好像,用力过猛了一点。
他原意只是让这片小种子冒出点嫩芽长点小叶子,给陷入绝望的大龄博士生一点点保持理智的希望。
只可惜他还是对花灵的力量认知不足,就跟他之前每次做饭试图倒蚝油一样,最终都是以一大坨超出预想的蚝油收尾。
在催生了这片毕业论文之后,还有大片的力量没有被消耗掉。
它们不再驻足于已经过于茂盛的麒麟花,而是向外扩散,直到植物园的边缘,才堪堪停止。
于是祁知辰抽抽着嘴角,拨开头顶不断献殷勤的大叶子,注视着眼前宛如童话世界的场景。
这里所有的植物、所有的花朵、所有的树木,无论季节、无论花期,都绽放出了最美丽的样子。
行道上早已凋谢的樱花树,漫天的粉色宛如云霞。
姹紫嫣红的月季花簇拥在一起,每一片花瓣都仿佛精心绘制一般。
郁金香摇曳,野菊花盛开,往年寒冬腊月才出没的梅花第一次和这么多的同类一同绽放。
风一吹,奇异的花香飘了漫天。
不妙,事情搞大了。
走近科学没个十来期都讲不完了。
祁知辰往后退了数十米,躲在一朵小白菊花的花瓣下面忏悔。
就在这奇景出现的十来秒后,他感觉到上方一阵劲风掠过,有一道身影鬼魅般飞速奔向了盛开的麒麟花,又急刹车地在花前半米停下了。
——这大概是梦境。
手底下除草机的嗡嗡震动,震得他掌心微麻。
乔方德以为自己会更加的痛苦,但或许真正的他已经在两年前死去了,如今留下来的只是躯壳而已。
他收紧了手指,却感觉到指尖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
乔方德垂眼看去,一株小蒲公英的种子戳到了他的手指,他一动,便有许多蒲公英的种子纷飞散去。
蒲公英……能长得这么高吗?
乔方德愣愣地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越过无数姹紫嫣红的花朵,直直地落在了远处一片开满了艳红色麒麟花的地方。
这真的是个梦境吧。
祁知辰一脸复杂。
那个钢叉叉垃圾的大叔果然非常惦念他的小种子,这才几分钟就到达现场。
他先是立定沉默了片刻,然后仰天发出了一声怒吼,随即嚎哭了片刻。
目前……呃目前正在一边打着喷嚏流着眼泪,一边掏出了个很像什么试剂瓶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花蕊,期间还要努力憋着呼吸不要吹散了任何一点花粉,可谓是非常辛苦了。
啧,这都花粉过敏的人,还做这方面研究,看来肯定又是导师给的任务,辛苦啊。
祁知辰感慨了片刻,同时把自己往花丛深处藏了藏。
今天这件事闹得有点大,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科考团过来调查,不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那么快,他还是可以和花朵贴……贴……
花香浓郁到几乎要醉人的程度。
祁知辰只觉得脑壳子越来越沉,他几乎要抱不住月季花的叶子,脚一软,扑通一下被另一片翠绿的大叶子接住了。
像是熬了三天三夜后洗了个澡,吃了顿碳水丰富的晚餐,空调开低裹在柔软的大被子里,没有人能抵挡这种困意。
祁知辰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勉强记起来,原来花灵在滋养万物的时候,也会受到万物的反馈,当反馈来的力量太多无法吸收的时候,就会用沉睡来消耗力量。
简单来说就是——
他醉花了。
“嗯?你问我怎么办?按规章办事懂不懂,就算他曾经是队长又怎么样!?”
植物园外的一辆黑色越野车内,杜贰面色极度不耐烦,对着电话一顿输出:“就缺他一个战斗力吗?实在不行把人杀了,那把三叉戟拿过来,我就不信还培养不出第二个——”
“杜、杜少爷……”
“我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再来见乔方德了……什么?解决不了?”杜贰冷笑一声,“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提出来了计划,我可不关心你们怎么做的,最后给我一个——”
车内手下声音颤抖:“杜少爷——”
“到底什么事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我!啊!?”杜贰不耐烦地抬起头,然后整个人的表情冻结在了这一刻。
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了满园近乎于奇异的景象。
就连门口用来装饰的大树,都茂盛到像被强力生长剂直接灌到了根须之中。
手下咽了口口水:“传闻中‘麒麟花’为花中之王,一花盛开,其身旁常、常伴异景……”
“闭嘴,”杜贰面色阴沉,他一把拉开车门,迎着扑鼻而来的花香大步往前走去,“这种事情我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