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笑起来:“这人还挺有趣。”
小金说:“他很聪明,字写得好,棋下得很好,武功也很好,我什么都不会,他就教我。”
阿德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见见他了。”
小金说:“但是他很贪玩,他觉得花鸟鱼虫都比人自在,我就让他当一回花鸟鱼虫。”
阿德起先还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后面不免奇怪地问道:“什么叫当一回花鸟鱼虫?”
小金说:“就是角色扮演。”
见阿德还是不了解,小金站起身看着这个没有童年的孩子,同情地问道:“扮家家酒你玩过吗?”
阿德起先还很顾忌,因为和孝最不耻的就是稚子之戏,但经不住小金软磨硬泡,勉强点头答应,让众随扈通通背过脸去,站到一丈开外,不准偷看。
冯天焦心万分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小金和一个少年玩得正欢,肩倚肩,头碰头,作斗牛状。冯天顿时火冒三丈,就要冲上前去,却被突然冲出几个侍卫拦下。冯天更不答话,出掌就使了狠劲,众侍卫不知道冯天来路,见他气势汹汹,只当是刺客,也下了杀手。和府的侍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个个武功卓绝,从四面将冯天围住,扣眼捶胸蹬腿各出绝招,冯天以一敌众,大开大合使一招“凤朝百鸟”,挡住众侍卫的攻击,脚下使“连环扫弹腿”,将众侍卫逼出几步之外,双方对峙。
小金听到动静看过来,见来人正是冯天,立刻雀跃冲过去,一边喊着“小天”,一边左扯右拉拨开侍卫。
冯天见到小金扑过来,只冷冷说道:“我们走。” 拽起他的手就要离开。小金连忙挣扎道:“等一下。”硬拉着冯天见过阿德,将二人互相做了介绍。见冯天没什么表示,小金又道:“阿德就是丰绅殷德阿,这两天多亏他收留我。”
冯天映着火光看着阿德,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少年风流,不自觉起了比较之心,见他年纪虽轻风度却不输于自己,又莫名其妙有些嫉妒,不甘不愿地行了礼:“这几天小金麻烦你了,真是过意不去。”
阿德也打量着冯天,问道:“你,就是小金的哥哥?”
“哥哥?”冯天马上瞪向小金。
小金连连摇头:“他才不是我哥,顶多算是死党……也就是发小……不对,好像不能说发小……”小金自言自语着一边纠结去了。
冯天伸长手将小金抓到怀里,宣告似地对阿德说道:“总之呢,没有他就没有我,他没了我就没了。”
阿德看着他们心里有些羡慕,自己从小就没什么要好的朋友,难得跟小金投缘,原想留他再多住几天,没想到他等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初见时只觉得他相貌俊美,很是可亲,再相处,又觉得他性情率真,实在欣赏,到分别,就是在心里刻上一道痕。那是少年意气初相逢的惺惺相惜,终他一身也不会忘记,却不知小金是怎么想,虽然明知道再见已是渺茫,仍然对小金说道:“我认你。再来京城,一定来找我。”
小金笑笑拍上阿德的肩:“我也认你。”声音竟带了些哽咽。
回刘府的路上,冯天再三叮咛小金,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来往。小金心里腹诽:真小气。没好气地应道:“知道了。”却低下头微微勾起了嘴角。
回到刘府,冯天带小金向刘老爷和夫子报了平安,又送小金回了房,哄着小金睡了,自己也一头栽在小金床上睡着了。
大结局
第二日冯天醒来,伸手往身边一捞,却捞了个空,一下子清醒过来,正要下床,却见小金端着个碗走进来。
小金笑笑:“睡好了没,夫子说你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说着坐到床沿,将碗递给冯天,“先吃饭吧,我煮的。”
冯天看了看碗里,原来是皮蛋瘦肉粥,憨笑着说:“你为我煮的?肯定好吃。”舀起一大勺往嘴里送。
“恩,夫子和刘老爷也都说好吃。”小金高兴地说道,然后看到冯天的狼吞虎咽一下子变成了细嚼慢咽。
经此一事,小金老实了许多,乖乖待在家里直到放榜。放榜那日刘府门口的鞭炮震天响,刘府内小金和冯天大眼瞪小眼,两个都怒气冲冲。冯天率先发难:“不是告诉你不准考上不准考上,你偏要凑什么热闹?”
小金也不甘示弱:“我也跟你说了要想清楚再动笔,你想清楚了没有?”
“我当然是想清楚了。”
“你想……”小金被冯天的话惊到,“你想清楚了怎么不跟我说……算了算了,你要当我就不当了。”小金甩着手说道。
冯天哭笑不得,合着人家半辈子都争取不到的东西,在你手里就是块泥,想捏圆就捏圆,想捏方就捏方。
乾隆五十四年三月十二日,新进士保和殿复试,唯余子恒诗句平仄有误,乾隆怀疑其或有舞弊,令调其会试原卷传于读卷大臣重阅,确认字迹出于一人之手,文字义理却相去甚远。乾隆命军机大臣严加复试。
首席大学士兼领班军机大臣和绅对皇帝说道:“余子恒自称广东人氏,但臣依其卷票上所写的种种却查无此人。”
将近八十岁的皇帝当堂震怒。
和绅又道:“余子恒卷中尝有言:‘以科学之发展,建我河蟹之大清。’臣以为,所谓和者,即指万民一心也,所谓谐着,即指万事有序也。余子恒此言,分明是暗指我大清入关,满汉不和旗民有别也。因此微臣怀疑,此人或许与台湾天地会林爽文有所勾结。”
其时福康安领兵在外,刘墉年前刚被降为侍郎,纪昀自从发配新疆回来后就不敢和和绅明着相争,皇十五子颙琰一心等着老皇帝禅位。区区一个来历不明什么后台都没有的余子恒,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乾隆下旨:“着刑部严查。”
余子恒当日下午即被捕下狱,当晚越狱。新科探花冯天因与反贼余子恒过从甚密,亦接受审问,冯天多言巧辩拒不认罪,刑部请旨削去冯天探花衔以便动刑,帝准。
刑部大堂。刑部尚书胡季堂居中端坐,命左右对冯天施以杖行。十下之后,冯天哼声渐弱,胡季堂又命人用冷水将其泼醒,责问证词,冯天只照旧说道:“半路相识,不知底细。”如此几番,冯天都不松口,胡季堂只得命人将其扔回刑部大牢择日再审。
几日后,冯天以识人不明获罪连坐,刘府查抄家产。
刑部大牢内。冯天靠墙角坐着,囚衣脏破,神色萎顿。
但实际上的情况是:小金和冯天对面而坐,两个人又在吵架。
“跟我走。”小金说。
“跟你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走了就是越狱,你怎么不明白呢?”冯天道。
“明明是你冥顽不灵。”
“反正我不走。”
冯天坚持不肯越狱,小金相当生气。冯天念及父母,要修书回家,小金又顺从地施法在甘草堆上变出纸笔。
冯天提笔写道:“爹、娘,孩儿一切安好,勿念。孩儿不孝,不能奉孝于双亲面前,反而连累双亲牵挂,心甚愧焉。孩儿不在身边,二老千万多多保重。孩儿不知何日才有出头之日,还请爹娘代为辞去婚约,以免耽误墨知表妹。孩儿已心有所属,此生绝不另取,万望爹娘成全。不孝儿天顿首拜上。”
小金帮着冯天吹干了信,说道:“一会儿我就让夫子送回去。由夫子照顾你爹娘,你就放心吧。”
冯天不禁感叹夫子恩重如山,不知何日能报。小金笑道:“哼,那老乌龟哪有这么好心,他是天谴的时候被你爷爷救了,报恩才来的。”
冯天怔了怔,恍然道:“原来一切皆有因果。”
第二日,小金又来到牢房,照旧施个障眼法,从袖中掏出一本秘籍交给冯天:“夫子说你不肯走,就练这个。”
冯天拿过秘籍随意翻了翻,小金在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昨天信里写,心有所属,属的是谁阿?”
冯天别过头偷笑一番,随手把秘籍丢在一边,正色说道:“这个我不练。”
“不练?为什么不练。”小金惊讶地问道。
“要练也可以,除非……”冯天凑到小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你喜欢我。”
小金愣了愣,醒悟后勃然大怒,举起秘籍就往冯天头上砸去,骂道:“你个变态,爱练不练随你。”
冯天盘膝抄手,一副无赖模样:“反正你不说我就不练。”
“你……”小金恨恨不已,准备穿墙而出,脚步却半分也挪动不得。半晌,又转身低头小声说道:“那个,我#@……你。”说就说,又不会掉块肉。
冯天坐着掏了掏耳朵,说道:“说什么,没听到。”
小金伸手用力揪起冯天的耳朵大声吼道:“我说,我……”声音顿了顿,忽然小下去:“#@……你。”
冯天得意地笑。
小金怒道:“你到底练不练。”
乾隆五十七年,冯天卒于狱中。
嘉庆四年,乾隆皇帝薨。和绅以“所盖楠木房屋,僭侈逾制”等二十大罪状被嘉庆皇帝赐死,丰绅殷德被削夺伯爵爵位,后因外放乌里雅苏台军中染病去世,终年三十六岁。
同年,帝旨复冯天探花衔,准入冯家祠堂。
冯家祠堂。墨知带着女儿和相公,来看冯天。墨知的女儿今年五岁,梳着双髻,胖乎乎地很是可爱。墨知上了香,对家人回忆起冯天如何少年英雄,他相公感叹道:“真是天妒英才。探花之衔,不过儿戏耳。”
而此时,祠堂的某个角落里,冯天和小金也正看着他们。
小金对冯天说道:“小女孩很可爱。”
冯天笑道:“你喜欢?那我多努力努力,你给我生一个。”
小金踹了他一脚:“他X的,怎么不是我多努力努力,你给我生一个。”
冯天摊手:“没办法,谁叫你法力无边,我什么都不会。”
小金愤愤不肯搭理。
“小金。”冯天从身后抱住他,有些忐忑地叫他。
“又干嘛?”
“如果将来我老了……”
“那我就陪你一起老。”小金没好气地说道。
“那如果……我先死了……”
“那我就把你忘掉!” 真是无聊透顶的问题。
冯天抱紧了小金,下巴搁在他肩上笑着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一定不要把我记得太牢。”
完
番外 为了兄弟
1.老婆如衣服
下了班许艺匆匆忙忙往心缘咖啡厅赶去,车子是他向老谭借的,咖啡厅的女人也是老谭给他介绍的,听说又端庄又贤惠,很适合做老婆。许艺活到二十七岁,还没交过女朋友,家里人拼命催,他自己却不着急。上周末公司聚会,K歌K到一半,老谭被他老婆一个电话催回去洗尿布,许艺还很不厚道地嘲笑人家,不想老谭立刻就给他整了场相亲。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况极差,许艺无奈地看着前方长长的车流,猜测那个端庄又贤惠女人为什么嫁不出去,一边给室友打了个电话:“喂,晓晶啊……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你自个儿吃吧……别等我了,我估计要晚了……不,不是聚会……还不是老谭,说要给我介绍个女的……那好,你早点去吃饭啊……”
许艺正准备挂断,却听电话那头余晓晶“哎呦”极痛苦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许艺惊问。
那边断断续续说了什么,马路上太吵,许艺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依稀听到那边说的是“胃疼。”
余晓晶的胃是老毛病了,偏自己又不懂得爱惜自己,整天懒懒散散,非等许艺回去时给他捎饭。为此许艺不知说过他多少回,余晓晶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许艺拿这个懒到极点的人毫无办法,只得天天一下班就往回跑。今天这事他拖到现在才跟余晓晶说,还让他饿到胃疼,许艺心里有些内疚,隔着电话大声说道:“先吃点药再吃饭,一点要吃稀饭,辣的不要吃听到没有……”
隔了一会儿电话里的人说:“药吃完了。”
许艺看着龟速行进的车流又急又怒:“什么时候吃完的,怎么不懂得去买,你等着,我马上就回去。”
给老谭挂了个电话,许艺掉转车头就往回赶。
许艺和余晓晶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两个人一起穿开裆裤流哈喇子,许艺上幼儿园,余晓晶跟他同一个班。许艺上小学,余晓晶跟他同一个班,许艺全班第一,余晓晶全班第二。上了初中,两个人还是同一个班,许艺全班第一,余晓晶全班倒数第一。到了高中,两人又念同一个班,许艺还是全班第一,余晓晶还是全班最后一名。上了大学,许艺念经济,余晓晶念美术,两个人居然还在一个大学。
毕业之后,两人又一起租房,起初是两个人一间,有点挤,混了几年有点人样,合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小,却也算温馨。余晓晶俨然以艺术家自居,成天写写画画,也不去找份正经工作。所幸他的字画漂亮,还能卖些钱,不至于饿死,许艺时常想,余晓晶那种资质,能画出那样的画来,简直是奇迹,不过他又不得不承认,看余晓晶作画地地道道是一种享受。
紧赶慢赶回到住所,见余晓晶正蜷在沙发上,许艺立刻过去问道:“还很疼?”
余晓晶的头发一个月没剪,凌乱地散着,惨白着脸,确实有几分像潦倒的艺术家,见了许艺,余晓晶有些意外,撑起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许艺白了他一眼,放下公文包,去厨房烧了水,熟门熟路地伺候他吃了药,又收拾好桌子,招呼余晓晶吃饭。余晓晶看着他忙东忙西,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对不起啊,让你的相亲泡汤了。”
许艺笑道:“想太多。你是我兄弟,那女的我还根本不认识,怎么能比。”
余晓晶也笑:“说不定你一见就给迷住了,白白损失一个机会。”
许艺挑了挑眉:“你心疼?明天我让老谭介绍给你。”
余晓晶不再废话,低了头不紧不慢扒着饭。许艺又唠唠叨叨地劝他生活要有作息,余晓晶连声说“知道了。”心不在焉,敷衍了事,许艺没好气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真像个保姆。
半晌,余晓晶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是兄弟好,还是老婆好。”不等许艺回答,余晓晶又自言自语道:“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自然是兄弟好。”
许艺不知道余晓晶忽然发的什么疯,他这人从小就时好时坏,有时呆呆傻傻,有时疯疯癫癫,行事做派像个孩子,说的些话又成熟得让许艺吃惊,一会儿是弟弟,一会儿是哥哥,处了二十多年,许艺看不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