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挑眉,“两个人?”
他止住抽泣,“嗯……”
重叹一口气,“你这样,我看着都心疼。”
“他真的把我忘掉了……当初他不要我,现在竟然还把我忘记了……”
我伸手揽住莫可的肩膀,“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落到这个世界时出了点差错吧……”
莫可像小猫咪一样呜呜地点头,“你会帮我么?”
拍拍他的头,“傻子。”
21.你为哪般
拉着莫可出去,甘心席地坐在泉边,正在跟陈然说话。见我们走过去,便朝我轻轻一笑。
陈然偷偷看莫可几眼,等莫可看他时,又赶忙收回视线。
吃了点黎夫人备下的荷叶糕和水果,直接就着温泉喝水,一顿饭便舒舒服服的结束了。
甘心吃完,遗憾地说,“可惜没沸水,不然泡一杯茶也好。”
“谁说没有的?”我眨眨眼,“莫可,陈然,去找点干些的树叶还有硬一些的树枝来,我们清泉煮茶。”
等他们走远,我回车内拿了几张纸出来。
甘心凑过来看我将几张纸叠在一起,折出一个开口盒子。
“用这个煮?”
“对。”
“哈哈哈,”甘心扯一下我的脸,“不是烧起来就是被水泡烂了,小傻子。”
送他一个白眼,“你就等着喝茶吧。唉对了,你跟陈然说什么了?”
“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换茶,自己选。”
“唉?!”甘心勾起嘴角,“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
“莫可是陈然以前的恋人。没错吧。”
“咳,”我听着有点别扭,“也不算全对。”
“哦?”
放下叠好的盒子,我开始给甘心讲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我和莫可从小一起长大,陈然比我们大一岁,常常带着我们一起玩。小时候莫可就顽皮,又生了张漂亮的小脸,所以总是惹来麻烦到处打架,那时候就是陈然帮他挡的。”
甘心认真地听着,微微点头。
“其实我和陈然并不算很熟,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个人。他看似温柔随和,其实薄情凉薄;他可以拴住莫可的心近十年,怀里却从来不缺少女孩子。其实作为朋友,他还是不错的,但作为莫可的朋友,我以前常常想去揍他。”朝甘心笑笑,“我挺傻的是不是?”
“你对莫可很好。”
“那是因为他对我更好。我这个性子,不太讨人喜欢,小时候得罪很多人,莫可每次看我孤零零被排挤就会跑来陪我。他刚开始弹古琴那会儿,有一次为了护着我还打伤了手,被他外公一顿好打。”
甘心目光柔和,安静地听我诉说着。
“莫可小时候就黏陈然,到了十四岁那年,他们二人之间突然就多了一种我看不明白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情。”
“情这东西,并不牢靠。”
我苦笑,“是啊。再到16岁,陈然对我们说他爱上一个姑娘……后来他们一见面就吵架,可是背地里莫可总是会一个人发呆。”
远远看到那二人捧着草叶树枝回来,我朝他们招招手,那两人好像相安无事。
“大叔,你为什么告诉陈然?”
“人不会抗拒对自己有情的人,何况——”
转眼那二人已经走了回来。动手开始搭架子,莫可挤在我旁边说,“他刚给我说……他记得有跟人去过温泉,虽然想不起来是谁。”
“诶?!那很好啊,说明他对以前的事情不是完全没有印象。”
“嗯,”莫可有点脸红,“而且他说,我和他以前是恋人……”
“那就好好作出样子来,叫他想起你的好。”一边这样说,我一边决定要背着莫可多给陈然讲讲以前的事情,说不定真能让他想起点什么。
搭好架子,生起火,甘心仔仔细细看我拿纸盒子煮水。
“真的不会着。”
他拿出一包针毫撒进车里拿出的小杯子,待水沸腾便一下子冲入,找宽扁的石头权当杯盖。过了一会儿,翻开石头,顿时茶香四溢。甘甜的泉水泡出清冽润口的茶,品一口,以地为席天为盖,迷蒙的水汽里,别有一番风味。
“呼……”甘心抿了一口,餍足地眯起眼睛,“好茶。”
“也不看是谁泡的~”我也喝了一口。
“这般难得的景致,真不愿走啊……”甘心仰头环顾四周,舒展开身体。
四人就这样喝着茶,枕天席地,好不惬意。这样一片清静之地,叫人忘了心事,断了哀愁。静坐,就是拥有。
等到再次上路,日头已然西斜。赶不上进城镇投宿,也只好另找一片安全处休息了。之后一路也都比较偏僻,竟就这样露宿野外三夜。
待到第四日,四人一致认为路上不能再耽搁。倒不是想要加紧赶路,只是夜里蚊虫实在是个困扰。尤其劝翠泉往上直到出百粤那一路都是依山傍水的,水边虫豸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除此以外,路上的风景倒是越来越好。朝上走天气也不再那么闷热,景致相比南边的抱合一带更胜一筹。
路上一边看窗外的山水,三人一边穷极无聊在车里翻找有意思的玩意儿。黎夫人爱子心切,虽然我们坚持自己买了马车,可她还是往车里装了好些东西。书籍、笔墨、器皿一应俱全。
从椅子下抽出一本书,“《广方志》?”随手翻看,都是些介绍各地名胜风景的地理志。再翻,矮桌里边有手炉和脚垫……莫可表情抽搐,“我再看看,说不定能翻出被子床褥。”
一圈翻找下来,三人得出了一个结论:“黎夫人舔犊情深啊……”
“唉,这个有些意思。”陈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软棋盘,还有两盒黑白水晶的棋子。
摸一下,滑溜溜的,“我只会下五子棋。”
于是摆开棋盘,开始“暴殄天物”。当中甘心听到我们大呼小叫,还掀帘子看了一下,问:“怎么你们下棋用那么少的棋子?”
“……”
莫可啪一下掷下一颗黑子,“我赢了!!这叫五子棋!”
甘心皱下眉头,“反正都是你们中国的东西……”
等甘心放下帘子继续赶车,我小声对他们两说,“我们是不是该小心一点?总弄点大叔他不明白的东西说点他听不懂的话,难免他起疑。”那人太聪明,什么都看在眼里。
“怕什么~”莫可心情很好,也不知是因为赢了陈然,还是因为陈然这两天对他总是很温柔。“怎么不怕,真要给他问起,还真跟他说我们是别的世界的人不成?”
“啧~你下那里干嘛呀?!”莫可拍掉陈然落棋的手,“小稚音,我觉得甘先生不会嫌弃你的!~”
白他一眼,干我什么事,我说的是“我们”!
看莫可和陈然玩的高兴,我就说,“你们俩对我吧。”
“小看我们?”陈然笑。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清空棋盘,重开一局。
虽说是五子棋,但真要轻松获胜倒也没那么容易。那二人凑在一起细细索索地商量,莫可时而笑着打陈然一下,时而在堵住我的棋路时大赞两人配合默契。
看着莫可一脸烂漫的快活样子,我多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进紫玉镇已是夜里,星点三五盏灯,风传一二私语。
找了客店住下,莫可跑来我房间。
“小~稚~音~”
“怎么那么快活。”
“嗯~”莫可傻笑着,“也不知道陈然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对我可好了。”
“怎么个好法?”说话温声细语,事事顺着莫可的心思……这些其实我都看在眼里。
莫可挠头想了半天,“反正跟以前不一样了。”
看着他快活的样子,我说,“你开心就好。”
似乎是因为甘心对陈然说了那番话,陈然对莫可的态度不太一样了。他不再和莫可斗嘴,对他温柔、细心,时时都关注着莫可的想法——有些刻意的关注。但是重要的是莫可很高兴,他不再伤心了,这便最好。
不过,陈然总想不起以前的一些事,这终究是不行的。所以当莫可回房睡觉后,我去找了陈然。
陈然打开门,一愣,“稚音?”
“嗯,我有话跟你说。”
坐下来后,我思考了一下,开口,“我记得,莫可只打过你一次。”
“哦?”
“那年他十八岁生日,请了我们几个去他家吃饭——可是你没来。”
陈然笑一下,“我为什么没去?”
“因为你女朋友不让。”
“啊……这样啊……”
“记得你那个女朋友么?”
“嗯,叫刘娉婷。”
“你都记得嘛……”
“不、不是的……”陈然皱起眉头,“有些事我一想到就觉得缺点什么。”
“缺什么?”
“一个人。”
深深看他一眼,“是莫可。”
“我不知道……你们都说我把他忘了。甘先生还说……他和我是恋人……”说着,他抬起头,认真地说,“可是我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那种感觉,反而……”
“反而什么?”
“这里,”他指指心口,“不舒服。”
“……”
陈然叹一口气,“说真的,我挺累的。对着一个想不起的‘恋人’,我一边觉得愧疚,一边觉得难受。”
“你什么意思?!”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稚音……我觉得,既然我对他没有爱的感觉,继续这样对我俩都是种折磨……”
“你这样很自私。”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真正爱的人,你不觉得到时候我们都会痛苦么?你不觉得与其那时候叫莫可难受,不如现在就让他明白我不爱他比较好?”
“如果你想起来了呢?!如果哪一天你想起来对他的感觉了呢?!而且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去爱他呢?!”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我赶紧起身去看,莫可垂着头静静站着……
“你听见了?”
“嗯……”
拉他进门坐下,陈然有点尴尬。
沉默了一阵,莫可开口,“陈然,这几日叫你难受了。”
“不,你说的是什么话……”
“陈然,”莫可抬起头,很平静,“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继续装下去好不好?”
我难以置信,“莫可你!”
“真的,装下去。对我好,让我开心。”没有大吼,没有哭,这样的莫可我不认识……
他甚至微微勾起唇角,上挑的丹凤眼储着叫人心疼的笑意,“到京城为止。”
“莫可!!”
“别担心,稚音。”他朝我摇摇头,然后起身,出门。
陈然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坐着。
我忍无可忍吼起来,“你他妈满意了?!”
叫我不可思议的是,陈然竟然回答我——“是。”
22.百粤花蛇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用力拍着桌子,我大声吼道。
莫可蒙在被子里,声音模糊,“你别管我……”
过去一把扯开被子,“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莫可躺在床上,紧紧盯着上方,一声不吭。
我推他,“莫可……你说过要让他一辈子都记住你的……他现在只是因为一时记不起……”
“稚音。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都在逃。”莫可的眼神散着,不知透过屋顶在看着哪里。“有些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16岁那年,在他带着女朋友来见我们之前,我对他说了喜欢……”
我没有办法作答,只能点头,却忘记莫可根本看着我。
“我那时候问过他的,问他是不是在逃。他说没有,他说他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可是之后,他总是跟我很亲热,甚至会开玩笑一样吻我——我没办法死心,真的……死不了心。”
捏紧拳头,我多想对着陈然猛挥一拳。
“其实我明白的,他下不了决心跟我这个男的在一起。这几天他对我这么好,反倒叫我害怕了……因为跟以前太不一样……”
不一样,意味着改变。究竟是更进一步,还是打破曾经表面的平静?答案太伤人,却又能叫人断了不切实际飘飘荡荡的念想。这般尘埃落定太过残忍。
“他的忘记就好像是天注定一样。好像老天在对我说,莫可,死心吧,他忘记你了,死心吧。”莫可脸上露出迷茫的笑容,“所以我只好死心了。”
“莫可!”我扑到床边,“我们去找梵天曲集!用那个愿望!”
他摇摇头,声音像一潭死水,“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稚音,”他转头望住我,“让我做一场梦。”阖上眼睛,“回去睡吧。”
莫可,你要抱着一场梦当回忆么?陷入循环的绝望,跟一个假象为伴?
关上房门有人轻拍我的肩,回身,是那张成熟俊逸的脸,他轻唤我:“稚音,你怎么哭了。”
怀抱好温暖,好安心,我多想就这样睡去。那里有莫可没心没肺的笑颜,有陈然宠溺地跟在他身旁,还有这一双在我最无力时可以攀附的肩膀。
第二日,太阳烈到让人晕眩。
莫可蹦蹦跳跳下楼吃早点。他歪着头看我半晌,“稚音,你眼睛怎么红了?”